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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7569次列車:師父教我做根“導盲杖”

2025-11-20 12:10

來源:中國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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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客們,G7569次列車開始檢票”,候車室人工通道旁,檢票提示廣播像根細針,把我緊扣著對講機的手指頭戳得生疼——入職半月,這已是我第三次把普通旅客錯當成需要重點服務的視障旅客了。儘管工作手冊上的筆記在腦海裏翻來覆去,可只要遇上那些握著導盲杖的身影,我的手腳瞬間就又像生了銹,連句“您好”都要來來回回在喉嚨裏滾得發燙。

“小韓”,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我慌忙轉身,撞進師父張勇含笑的目光裏,他正用食指把胸前工號牌上的金屬扣再次按按緊實。望向我攥著對講機發白的指節,師父了然:“有位視障旅客李先生要搭G7569次去蘇州,走,跟我上堂課。”“上課?”我一愣,他已邁開腿:“教你怎麼做一根導盲杖。”

候車室西北角的採光最弱,陽光從高窗斜切進來,把那裏的空氣濾得安靜。視障旅客李先生靜立在座椅旁,右手握著的導盲杖不時輕點一次地面,杖頭橡膠墊碰在大理石地面上“篤篤”響。我弓步正要上前,手腕卻被師父輕輕拉住,他的指腹帶著老繭,力道不重卻穩,像按著躁動的琴弦。

“別急”,師父聲音壓得很低:“視障旅客對觸碰最敏感,我們要先讓他聽見聲兒,才方便他確認我們身份安下心。”語畢,師父上前半步,與李先生保持半臂距離,然後用指節輕輕叩了叩胸前的工作牌,“嗒、嗒”兩聲。“李先生您好,我是車站客運值班員張勇,今天由我送您上車。”

我屏住呼吸,看著師父動作。他沒有去扶李先生的胳膊,而是微微側身,把左臂的臂彎亮出來,肘尖稍向下壓,形成一個自然的弧度。“您要是方便,右手可以搭我這兒。”師父的聲音比平時慢了半拍,李先生遲疑片刻,緩緩伸出手,指尖先輕輕碰了碰師父的袖口,確認是布料的質感後,才穩穩搭住他的臂彎。就在那一瞬間,我發現李先生原本握著導盲杖的指節悄悄放鬆了些。

“我們步幅要跟著旅客來。”前行時,師父始終走在李先生左前方小半步,身體微微側向他,還不忘對我扭頭叮囑:“他的導盲杖探得遠,説明習慣提前感知路況,咱們步子不能走得比他的杖快”。師父聲音不高,卻像根定海神針再次戳中了我。想起自己之前送視障阿姨乘車時,光考慮到不能耽誤檢票,自顧自拉起阿姨手腕就走,等氣喘吁吁把阿姨送到車廂座位,才意識到她掌心裏全是汗......曾經的愧意此刻一股腦兒翻涌上來,令我鼻尖發酸——原來我以為的“高效”,對視障旅客來説竟是無措。

臨近垂直電梯,師父停下腳步,右手輕輕按在李先生的小臂上,力道很輕,卻帶著明確的“停頓”意味。“前面到電梯還有三級臺階,咱們先下再上”,他邊説邊用自己的腳尖輕輕碰了碰李先生的鞋尖:“現在腳邊是第一級,跟我一起踩穩了。”隨著師父的指引,李先生每一步都踩得很實,導盲杖只是輕輕搭在梯階上,不再像剛才那樣頻繁探路。感到電梯在腳下運作,李先生搭在師父臂彎上的手又緊了緊,師父立刻用胳膊肘輕輕碰碰李先生:“我在”,李先生的手慢慢鬆開。“電梯啟動時有晃動”,師父與我適時解釋,“這時候,我們聲音更得穩,要讓旅客感受到的不是‘小心’,而是‘安心’。”凝視著師父微微傾斜的背影,我忽然明白了什麼是真正的“穩”,它並非來自肌肉的時時緊繃,而是源於內心的處處關照。“這一路您讓我很踏實”,送李先生上車後,他對師父滿心感謝。

回到服務台,師父把抽屜裏磨卷了邊的記事本推到我面前,翻開後密密麻麻的“注意事項”映入眼簾:張叔叔每半個月往返滁州到南京,導盲杖杖頭磨損嚴重,記得為他帶備用橡膠墊;王阿姨左耳聽力弱,説話要站在她右側,語速別快……“十四年前我剛上崗時,比你還毛躁”,師父用指腹摩挲著筆電的邊角,“我師父告訴我,咱們握著的不只是個對講機,更是旅客交托過來的信任。後來我才明白,導盲杖指的是路,服務要給的是心”。

那晚,我在自己的新筆電上畫了一道簡單的臂彎,眼前仍晃動著師父陪護視障旅客們行走的身影。我知道,這是我鐵路生涯裏一堂真正的實踐課——關於尊重,關於用心,關於哪怕只是做好一根“導盲杖”。

(來源:中國網 作者:韓迅)

【責任編輯:郭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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