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叢叢帶著女兒在淄博服務區見到即將出征的丈夫。四歲的小韓筱羽見到爸爸格外親。 （2014年攝） 仇成梁 攝

 

    2014年11月18日，中國第十三批赴南蘇丹（瓦烏）維和部隊的100名官兵在濟南遙墻機場集結。莊嚴的出征儀式結束後，一個懷抱孩子的軍嫂悄悄給一位高大帥氣的軍人整理衣襟，並輕聲叮囑：出國在外，注意身體。家裏的事，你就別惦記了，你放心，我會照顧好爸媽，會帶好孩子的。出去了，要給咱國家爭光。

    軍人叫韓興，是陸軍第26集團軍某工兵團修理連四級軍士長，這是他第5次執行出國維和任務。叮囑他的是從老家趕來的妻子肖叢叢，懷抱著不滿4歲的女兒韓筱羽。

    故事還要從9年前的那個夏天講起。

    2005年夏天，韓興姑姑給他介紹一個對象，因為訓練忙，沒有時間看。姑姑説，沒時間，我把她電話號碼給你，有時間你們聯繫一下，成不成，看緣分。姑姑又不放心地囑咐説，男孩子嘛，主動點。別忘了，你都老大不小了。

    後來，韓興因為“沒時間”，把談對象的事忘了。又過了一些日子，姑姑催問進展時，他才想起來姑姑給的號碼。耐不住家人的再三催促，在一個下午，韓興懷著忐忑的心撥通了姑姑給的號碼。

    韓興説，這是他第一次談對象，沒想到一通話聊起來，感覺挺對路的。姑姑給韓興介紹的這個對象就是後來成了他媳婦的肖叢叢。

    肖叢叢老家在山東省肥城市王瓜店鎮姜莊村，家裏除了父母，還有哥和弟，肖叢叢排行第二，人長的秀氣文靜，性格溫和內向。

    馬拉松式的戀愛斷斷續續談了一年。2006年夏天，韓興接到上級要求他參加出國維和的任務。韓興説，接到通知的時候，他有些為難，有些不捨。戀愛剛剛有個眉目，感覺剛來就要分開，人走遠了還不黃？為難的是既然是組織召喚，作為軍人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就在這個時候，肖叢叢來到他身邊，對他説，我對軍人很敬慕就因為軍人勇敢堅強，關鍵時刻能為國家為人民做貢獻，既然選擇你，就決心跟著你！你出國凱旋回來，咱們就結婚。

    肖叢叢的一番話讓韓興深為感動，也打消了顧慮。2006年5月15日，和韓興還是戀人關係的肖叢叢來到部隊為自己的心上人送行。

    她靦腆地對韓興説：你放心去吧，家裏的事，有我呢！

    作為未過門的媳婦，肖叢叢送別戀人的時候，從韓興眼裏讀到了這個獨生子對家裏的牽掛。韓興走後，每隔一段時間，她都要到韓興家看看，幫韓興的父母做這做那。

    8個月後的2007年3月，韓興佩戴著被聯合國授予的“和平榮譽勳章”載譽歸來。當年11月20日，倆人在雙方親人的見證下，韓興和肖叢叢結婚。婚後，肖叢叢持家有道，耕種勞作，贍養老人，左鄰右舍都誇讚韓家娶了個好媳婦。

    2008年5月，該團第二次奉命組建中國赴蘇丹（瓦烏）維和工程兵大隊。

    韓興第一批參加維和部隊在蘇丹瓦烏呆了8個月，主要負責整個維和工程兵大隊的用電。當時，維和區使用的發電設備主要是法國機電設備，韓興對照説明書，邊學邊幹。圓滿地完成了組織交給的任務。

    這次團裏組建維和部隊，韓興尋思著，自己對任務區的發電工作很熟悉，就想報名參加維和，但他顧慮臨時來隊新婚妻子的態度。

    沒想到，當他把想法告訴妻子時，肖叢叢反過來安慰他：這是好事，能為國家做點事，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的，我支援你！你不用擔心我，我又不是小孩子，能自己照顧好自己。你也不用擔心爸媽，我會照顧好的。

    韓興走後，肖叢叢的母親曾勸女兒説，反正韓興不在家裏，還是回娘家住吧。肖叢叢沒答應，她對母親説，韓興出國了，家裏更需要人，公爹公婆年齡大了，還有一些農活也需要打理，我應該把韓興那一份也擔起來才是啊！聽到女兒這番話，做母親感到很欣慰，不再勸了。後來，趕上農忙，韓家有時忙不開的時候，肖媽媽肖爸爸也過來幫忙。

    2010年春節後，妻子懷孕。韓興聽到這個消息時，高興的跳了起來，82年出生的他比妻子大四歲，希望早一點有孩子。他把妻子接到部隊細心照料。正當他哼著小曲沉浸在即將當爸爸的時候，該團組建第三批維和部隊。這次，韓興還沒來及考慮，組織就找到韓興説，這次維和，上邊特別重視人員選拔，要求從經驗豐富的同志中選拔。你兩次參加維和，都幹的不錯，組織和領導都看在眼裏，你的意見呢？

    採訪中，韓興告訴記者，要是以往，他會很爽快地答應，可是這一次他猶豫了，不是自己不願意參加，而是有顧慮：妻子懷孕了，需要照顧。如果這個時候離開她，預産期來臨，生孩子時，他不在身邊，妻子該多艱難。生孩子是女人一生的大事，也是最需要丈夫在身邊的時候，妻子懷孕快6個月了，需要他在身邊。

    記者採訪肖叢叢的時候，這位賢惠的軍嫂説了這樣一段話：“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天天陪伴在身邊，何況一個懷孕的女人呢？但韓興是穿軍裝的，別的我不懂，我知道，軍人應當服從命令，聽從指揮。國家需要你的時候，你不能退縮！家和國比起來，哪個大？作為軍人妻子，我不能拖他後腿。送行丈夫的那天，我忍住淚，在心裏説：肖叢叢，支援丈夫是你的本分，再難再苦再累你也要堅持住”。

    2010年夏天，肖叢叢挺著大肚子送丈夫出國門。這是他第三次送丈夫出國維和。送行的那天，她懷孩子剛好6個月。

    韓興説，最艱難的時刻還在後面。11月20日，妻子挺著大肚子在家燒水，突然感到腹部痛疼，不巧的是爸媽都到地裏幹活去了，妻子倚著門框喊人，後來還是鄰居聽到了，把她送到醫院。晚上，雙方父母趕到醫院，孩子出生了，韓興遠在異國他鄉卻並不知道，因為當時的通訊不方便，並且還有5個小時的時差，平時，他們靠發郵件互告事情。

    等到一切平靜後，肖叢叢才在病床上，微弱地打上一行字：興，你做爸爸了，母女平安！

    韓興後來説，因為工作原因，不可能隨時看到郵件，等他看到後，孩子已經出生一個星期了。韓興説，當看到這行並不長的字時，眼淚不知不覺就下來了。韓興説，聽母親講，孩子出生第15天，因為脹氣，需要趕緊上醫院，那天很冷，當妻子用大衣裹著孩子抱到醫院時，醫生看到瑟瑟發抖的她，問道，孩子爸爸怎麼沒來？妻子説，他爸爸出國維和了。醫生感嘆地説：做軍嫂真的不容易。一向堅強的妻子，聽了醫生這句話，眼淚不聽使喚地流了下來。

    等韓興回國時，孩子已經4個月了。見到韓興時候，妻子沒有任何埋怨，而是問韓興在國外受委屈沒有，完成任務沒有，受到領導表揚沒有。韓興抱著孩子不停地親。

    韓興反覆説，妻子生産的時候，他沒能陪伴在身邊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2012年，是韓興服役的第12個年頭。這個時候，他萌生退役的念頭，他説，孩子快要上幼兒園了，妻子一個人忙不過來，自己回家也有個照應。韓興説，現在大家都在講，孩子教育很重要，不能輸在起跑線上。自己也想回去，給孩子在城裏找個好一點的學校。他把想法和妻子説了後，妻子説，你不管做出怎樣的選擇，我都支援，只要你不後悔。

    韓興説，自己從二期士官轉三期士官的時候，妻子也是這樣説的。妻子是個好人，總是為他人著想，韓興還説一個細節：妻子每年臨時來隊，選的時間都是快到韓興生日的時候，這些年，幾個生日都是妻子陪他在部隊過的。讓韓興感到慚愧的是結婚8年來，因為工作關係，沒有一個生日陪妻子過過，但是妻子從沒有一句埋怨的話。

    韓興説，妻子很會過日子，自己捨不得花錢。結婚8年了，自己只給妻子買過一個紅色的馬甲，花了130元，韓興説，不是自己不給她買，而是一要提給她買衣服，妻子馬上攔住説：你們男人不會買東西，我到淘寶網去買。就這樣，不知推辭了多少次，妻子一直沒兌現自己的話。

    韓興説，妻子雖然自己捨不得花錢，但對待他父母從不吝嗇。韓興的父母年近六旬，身體都不太好。母親心臟不好，而且血糖高，父親有胃病，胃潰瘍好多年了，後來胃穿孔時，做了三分之二胃切除。妻子照顧老人很細心週到，只要她在家，家裏的活從來不要老人伸手。韓興的妻子初到超市時每月是700元工資，她都用來給老人買吃的。

    韓興告訴記者，父親有個吸煙的習慣，吸煙讓父親的身體很差，為了讓父親戒掉吸煙的習慣，妻子就買電子煙給父親抽，買葡萄幹給他嚼。看到父親平時喜歡一些樂器，就省吃儉用為他買來二胡、口琴、電子琴讓老人解悶。就這樣，父親吸了近40年的煙終於戒掉了。

    就在韓興盤算著年底退伍給孩子找個好幼兒園的時候，上級命令又到了：該團奉命組建第四批維和部隊，繼續執行赴南蘇丹（瓦烏）維和任務。聽到這個消息，韓興起初沒多大驚訝，因為他想著年底退伍的事。但是，他沒有想到新任命的維和大隊大隊長親自找到他，對他説，出國維和需要他這樣的優秀士官。

    已經第12年，已經在盤算著如何每天哼著小曲送孩子上學了。怎麼辦，自己是個黨員，黨員就要聽組織的，可妻子會怎麼想？計劃了無數次，設計了無數次的美好就等於白説了。

    韓興和記者講述了關於是否參加第四次維和與妻子通話的細節。他説，那天，他撥通妻子的電話，猶猶豫豫地説了這個事。妻子問他，你説心裏話，你願意去嗎？韓興撒謊説，不願意。妻子説，你沒有説心裏話。結婚這些年了，我不知道你嗎？組織一找你談話，你就一個字：是！你放心，只要你願意，我支援你！不要給自己留遺憾。

    韓興説，我去了，家裏就難為你了。妻子説，這些年來，我習慣了。你不叫組織為難，我在家裏難點算什麼？

    夫妻倆計劃在城裏給孩子找個好的幼兒園的想法終究沒實現，韓興走後，為照顧孩子方便，妻子把筱羽送到村裏的幼兒園上學。

    ……

    2012年11月15日淩晨，韓興的妻子懷抱兩歲的孩子在寒風中送丈夫第四次出國維和。那個寒冷的淩晨，記者也記錄下他們依依不捨的瞬間。

    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韓興走後不久的一天晚上，孩子筱羽就生病了，鼻孔不透氣，憋的孩子哇哇哭。妻子急的掉眼淚，用嘴吸孩子的鼻孔，把鼻涕吸出來，然後，又急急抱送醫院。

    最讓韓興揪心的是妻子那次出車禍。第四次出國維和前夕的集訓期間，一天下午，韓興撥通妻子的電話。電話那頭無應答。韓興感到不妙，又撥母親的電話，電話通了，那頭傳來母親急促的喊聲：快打120、快打120……韓興急問，什麼，什麼？電話斷了。

    再打就打不通了。

    韓興感到出事了。一直不停地打，晚上9點多，妻子的電話打通了，韓興急問，是不是出事了？電話那頭傳來妻子微弱的聲音：沒事，沒出事。韓興問，我聽你聲音怎麼那麼虛弱？

    妻子答道：剛下班，還沒吃飯，能不虛弱嗎？

    後來，韓興聽母親説，他打通的那個電話時，妻子正躺在醫院病床上，剛剛脫離危險。母親説，他妻子上班的地方距離家5里多，來去都是騎電動車。當天下班的路上被車撞了，人當時就昏迷了，胳膊和腿骨折。韓興打電話時，她身上都是繃帶。母親告訴韓興，媳婦扣了電話央求婆婆説：媽，千萬不要告訴韓興，説了，他擔心，他現在正在封閉訓練，不能拉下工作。母親説，聽了媳婦這話她也流淚了。

    為了支援丈夫在部隊安心工作，年初，肖叢叢把工作辭了，家裏都感到可惜。採訪中，韓興的妻子告訴記者，當普通員工時一年可以請20天假，當組長後，一個月只有一天假，為了丈夫和孩子，自己老請假，單位不願意，雖然在超市上班已經5年了，待遇很好，還有“五險一金”，辛辛苦苦從普通人員幹到組長位置，就在她打算辭職時，單位領導告訴她，正在考慮提拔她當主管。但是自己想想，為了丈夫和孩子，還是把工作辭了。

    今年5月，肖叢叢和丈夫商量後，在離家不遠的鎮上開個聯通合作營業廳賣手機的小店，一來照顧在村裏上幼兒園的女兒，二來有些收入能為爸媽和孩子買一些營養品。

    從相識到結婚到有孩子，8年時間，韓興5次出國維和，每次都在8個月以上，夫妻倆人在一起的時間加起來不到半年。在韓興5次維和路上，妻子肖叢叢在背後一直默默支援他，鼓勵他。

    今年，團裏受領組建第5批赴南蘇丹（瓦烏）維和部隊任務。當韓興徵求妻子的意見時，妻子説，最艱難的時候都過去了，你還有什麼顧慮。我嫁給你，就永遠支援你！

    2014年11月18日晚上7點，濟南遙墻機場，陸軍第26集團軍某工兵團修理連四級軍士長韓興第5次出征維和，他的妻子、軍嫂肖叢叢懷抱不滿4歲的女兒韓筱羽為出國執行維和任務的丈夫送行。肖叢叢幫丈夫整理胸前絲帶時，輕輕地説了那句説了四次的話：出國在外，注意身體。家裏的事，你就別惦記了！你放心，我會照顧好爸媽，會帶好孩子的。出去了，要給咱國家爭光！……

    2014年11月22日下午，記者撥通韓興妻子的電話，詢問一些支援韓興的細節。這位賢惠的軍嫂説，韓興走後的第二天是女兒生日，筱羽在點蠟燭的時候仰著小臉問我：媽媽，爸爸今晚回來嗎？我對她説，爸爸會回來的，你睡著了，他就回來了……

    電話那頭，似乎有哽咽的聲音，過了幾秒鐘，她繼續説，選擇當軍嫂，就應該多付出，我想，大部分軍嫂都應該是這樣吧。

    停了停，她又説道，我覺得當軍嫂，挺光榮的。（ 仇成梁 攝影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