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上海7月7日電 題:人民音樂家呂其明:把一生融入這面“紅旗”
新華社記者 許曉青
6月29日,伴著自己譜寫的《紅旗頌》樂曲,91歲高齡的人民音樂家呂其明步入人民大會堂金色大廳。
“當時內心無比激動!多麼熟悉的音樂,在建黨百年時莊嚴奏響!”鶴發童顏的他沉穩地走在“七一勳章”頒授儀式的紅毯上,微笑著向周圍揮手致意。
這是“七一勳章”獲得者呂其明(6月29日攝)。新華社記者 謝環馳 攝
《紅旗頌》這樣“煉”成
【35歲首創,54載磨礪】
中國北京,天安門城樓,風展紅旗如畫。
“《紅旗頌》怎麼寫、寫什麼,是一個很大的難題,當時我思考了很長時間,要形成一個歷史與現實、理智與感情的碰撞,我就想在這個中間找到一個切入點。”呂其明回憶道。
這是1965年“上海之春”音樂會的一篇命題“作文”,著名指揮家黃貽鈞給35歲的青年作曲才俊呂其明出了這道題,一批老藝術家也支援幫助他。“當時,我作為後輩是很惶恐的。怎麼辦,首先就是去一線體驗生活。”呂其明説。
《紅旗頌》的誕生不是偶然。呂其明把自己的身心都融入這面“紅旗”中。他10歲隨父參加新四軍,15歲加入中國共産黨,19歲背著心愛的小提琴隨大部隊進駐上海,從此落地生根,全身心投入新中國的音樂事業。
“我腦海裏,最終將‘紅旗’鎖定在了新中國成立時天安門廣場上升起的那面歷史性的五星紅旗。選取了《義勇軍進行曲》起頭的旋律,緊扣《紅旗頌》的主題。”他説。
為了創作,他到造船廠生産一線體驗生活,看到新中國建設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他豪情萬丈,為《紅旗頌》又增添了奮發有力的進行曲節奏。
多年來,他還一直覺得1965年首創首演的《紅旗頌》“功力尚淺”,沒有達到“一錘定音”的級別。他仍反覆推敲、修訂,這部作品他足足改了半個多世紀。
2019年,新中國成立70週年,也是《紅旗頌》首演54年後,最終宣佈定稿。
這是呂其明肖像(6月28日攝)。新華社記者 李賀 攝
【民族的,才是世界的】
呂其明是新中國培養的首批傑出交響樂作曲家之一,也是著名的電影音樂創作和配樂工作者。他累計為60多部電影、200多部(集)電視劇創作音樂,同時還創作了10多部大中型交響樂作品。代表作除《紅旗頌》外,還有《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誰不説俺家鄉好》等,多首歌曲被廣為傳唱;他配樂的電影作品有《鐵道遊擊隊》《紅日》《廬山戀》《城南舊事》《焦裕祿》等。
從拉小提琴,到掌握多門樂器,成為作曲家,儘管精通西洋交響樂,呂其明始終堅持“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家喻戶曉的電影《鐵道遊擊隊》插曲《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就是經典案例。在給電影配樂時,他堅持運用接地氣的民間樂器。
呂其明創作的音樂,代表中國走向了世界。傳世經典《紅旗頌》曾吸引祖賓·梅塔等外國指揮家來華指揮;《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則突出山東民歌特色,與電影情節相得益彰,受到中外音樂愛好者歡迎。
6月9日,呂其明(左二)在上海愛樂樂團錄製管樂版《紅旗頌》的現場,與指揮林友聲討論樂譜。新華社記者 劉穎 攝
紅色基因化作“音樂密碼”
紅色基因是中國共産黨人永葆本色的生命密碼,對呂其明來説,這也是激勵他不斷創作的“音樂密碼”。
【15歲在老鄉家昏暗的油燈下入黨】
1945年的一個夏夜,在新四軍某師駐紮地,在老鄉家昏暗的油燈下,呂其明與另外兩名少年一同舉起右手、握緊拳頭,對著因陋就簡自製而成的一面黨旗莊嚴宣誓,志願加入中國共産黨。
當時這三名黨員,都只有十五六歲的年紀。讓呂其明沒有料到的是,後來在戰爭中,兩名與他同日入黨的同志都犧牲了。“我一直覺得我是倖存者,我更要堅持下去,為黨和人民辦事,一輩子就是創作音樂,給老百姓聽。”他説。
【《紅旗頌》中也有對父親的思念】
影響呂其明一生走革命道路的不僅是英年早逝的同伴,更重要的是他的父親、革命烈士呂惠生。
呂其明回憶,1945年秋,自己剛入黨不久,當時並不知道父親呂惠生已經在一次大撤退中被敵軍在長江江面上抓捕。“直到1946年春,父親于1945年11月英勇就義的消息才傳到新四軍軍中。”他哽咽道。
“我父親是我革命的領路人,是他把我送進了新四軍抗敵劇團;後來我又得到了賀綠汀等老一輩音樂家的指引,在軍隊裏開始學習小提琴。”小小年紀當上文藝兵後,呂其明與父親見面相處的機會並不多,但長輩點滴教誨,他常懷于胸。
“記得父親曾用魯迅先生的詩考我。我當時被問傻了,我不知道‘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的意思,而父親教育我——‘橫眉冷對’就是對敵人要堅決鬥爭,而對人民要像‘做牛馬’一樣,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
“父親把一生獻給了共産主義事業,獻出了自己的生命!《紅旗頌》謳歌黨和人民,謳歌先烈,其中也有對我父親的思念。”呂其明説。
6月6日,呂其明在家中的鋼琴前修改樂譜。新華社記者 任瓏 攝
英雄的“紅旗”再出發
【活到老,奉獻到老】
在呂其明眼中,搞藝術要有奉獻精神。多年前,南京雨花臺烈士紀念館邀請他為紀念館譜曲,他毫不猶豫接受了“任務”。但與館方約法三章:一不取報酬,二不住高級賓館,三不見媒體不宣傳。他以一個普通黨員和文藝工作者的身份,到紀念館瞻仰學習,尋找創作靈感,堅持每天寫作十幾個小時,半年後《雨花祭》誕生。這部15個樂章、時長約1個小時的音樂作品,深沉、委婉,令人聽來思緒萬千。之後,他又義不容辭地創作了《龍華祭》,獻給為解放上海而犧牲的烈士們。
2020年,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中,全國數百萬名醫務人員奮戰在抗疫一線。呂其明深受感動,他以早年為電影《白求恩大夫》原創的組曲為素材,又全力創作出單樂章隨想曲《白求恩在晉察冀》,經過近一年專心打磨,今年“七一”前夕正式定稿。
6月6日,呂其明在上海的家中接受採訪時哼唱《新四軍軍歌》。新華社記者 任瓏 攝
【《紅旗頌》管樂版問世】
“今年是黨的百年華誕,據説全國有上萬支業餘銅管樂隊正在翹首期盼我們這本《紅旗頌》管樂版總譜和分譜,還要配錄整首曲目,這很重要。”呂其明在“七一”前夕告訴記者,沉穩中帶著一絲急迫。
6月的一個午後,呂其明來到上海愛樂樂團與管樂演奏者及指揮一起做最後的“精雕細刻”。花了約2個小時,樂隊根據他最新修改的管樂版總譜和分譜完成了《紅旗頌》的錄製。
初夏的上海時陰時雨,悶熱難耐。呂其明全程指導錄製,洪亮的嗓音在排練廳的音罩內回蕩。
“希望上海音樂出版社最新出版的《紅旗頌》管樂版總譜和分譜,可以幫助更多渴望表演《紅旗頌》的樂隊,這是《紅旗頌》譜係中的一個新品種。”他爽朗地大笑起來。
90多年的人生路上,呂其明始終堅持用音樂傾訴對“紅旗”的愛。“我一輩子只做了一件事,就是為黨和人民創作!”老人眼中透出堅毅和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