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封城第十六天后,武漢姑娘小曲在豆瓣廣播裏貼了一張黑色的海報,上面是海明威的話:所有人其實是一個整體,別人的不幸就是你的不幸。

剛剛封城的時候,小曲一度自行“斷網”:不上微網志,不刷短視頻,不去豆瓣“自由吃瓜”小組,不參加各種群聊……只在家裏看美劇,練瑜伽,跟爸媽學做菜。

決定源自小曲在網上看到的一份“恐慌下心理救助手冊”。手冊上建議少去瀏覽負面資訊。除此之外,生活中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小曲當時接受了這份“心理干預”。和眾多武漢市民一樣,她在疫情突變的短短數日裏,經歷了不以為意、緊張、不安、悲憤等心理起伏。她帶著這些情緒泡在豆瓣小組裏,有時回擊別人針對武漢人的“地圖炮”,有時安撫外地網友過度緊張的情緒,有時發帖給家鄉打氣加油。

1月23日淩晨,武漢宣佈“封城”。小曲“特別無助”,覺得“被人拋棄了”,而她常去的“自由吃瓜”小組,“整個瓜組都在歡呼”。

各地開始組織物資馳援武漢。除夕這天,小曲看到好幾個帖子都對武漢人流露出不友好,糟糕的情緒至此累積到頂點。她決定斷網“自救”,回避網上的歧視,也回避各種晚會上的歡呼。

半個月後,小曲刷完了好幾部美劇,學會了攤煎餅,平板支撐練到能堅持一分鐘……她不再需要靠“斷網”來隔絕最初的緊張焦慮甚至憤怒,能夠更冷靜地直視眼前的世界。

這也是不少留守武漢的人共同的經歷。500萬人離開,900萬人原地不動,他們既要捍衛自己的平安,也要緊緊地拽著病毒不滑向更廣大的人群。樂觀、沮喪、焦慮、不安、疑惑、希望、失望,種種情緒隨著疫情的變化,在人心裏交替消長。

留下的人眼前,是城市的傷痛和自救。但如武漢那句著名的市民哲學“冷也好,熱也好,活著就好”,只要人還平安,就要努力生活下去。

作樂

一位40多歲的大漢,穿著灰色睡衣睡褲,站在高層的樓頂釣魚。魚從直徑不到1米的魚缸裏釣出,大漢喊著“快快快快”,拿著網兜的小男孩小跑過去,將魚撈住。

武漢人阿嬌看到這段視頻時哈哈大笑。那會兒封城才剛開始。面對這前所未有的局面,留守者摁下不安,苦中作樂。釣魚大漢是阿嬌的同事,用武漢話形容,是一位“咵天高手”。封城後,大哥宅在家裏,開始拍趣味小視頻。微網志上流傳“武漢人宅在家裏的100種方式”之前,她的這位同事就已拍下了釣魚視頻。魚是之前儲備的年貨,沒想到封城後有了娛樂的用途。魚釣了5次才上鉤,視頻也因此拍了5次。收工後,魚被煮進了火鍋。

家距華南海鮮市場2.6公里的阿嬌,手機裏存了一份武漢市民某一時間節點內的“街道風險排序表”,上面由高至低排列了全市一百幾十個街道的疫情風險指數。第一名是唐家墩——離華南海鮮市場700余米,風險高達96.52,最低的是36.38的魯湖。阿嬌所在的塔子湖街道排名11,風險指數93.3。

外地朋友在微信群裏關心阿嬌的狀況,她常常在大家一段灰心或憤慨的對話中,插入幾句“過年好”“財神到”的喜慶口號。或是一片唉聲嘆氣後,給大家打一針“興奮劑”:“沒事,一定沒事,武漢一定能挺過去的。”

整座城市草木皆兵,阿嬌和家人起初慶倖自己是健康的,直到他們的親戚中出現了確診病例,全家人嚇得睡不著覺。在此之前,一家人的生活有條不紊地進行。父母早上醒來,先用84消毒液兌水拖地。無法出門“過早”,早餐也要儘量豐富:麵條配臘肉,蒸饅頭加黑芝麻糊,水蒸蛋加炸面餅。藕湯必不能少。頭天晚上把粉藕和排骨丟進鍋裏,燉上一夜,第二天早上盛上一碗。之前儲備的年貨越吃越少,蓮藕湯裏的上排慢慢變成龍骨。封城第七天的時候,阿嬌的媽媽嫌龍骨沒肉,又扔了塊豬蹄進去。阿嬌笑:“龍骨沒肉,豬手來湊,還是第一次吃。”阿嬌想念在武漢人中大名鼎鼎的“王師傅豆皮”,饞得咽口水。她去網上找了製作豆皮的教程,想在家一試。

她説,這就是武漢人,“很有娛樂精神”,“總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封城第一週,這樣的心態見於許多武漢市民的生活裏。在豆瓣上的“武漢豆瓣”小組裏,到處都是這樣的生活痕跡。有人在讀《霍亂時期的愛情》,有人開始看心理學書籍,有人號召大家向孤島時期的文學家學習,執筆記錄當下,有人購置了望遠鏡表示要仰望星空,有人下單了顯微鏡,準備觀察唾液細胞和草履蟲。

封城前,小曲就做好了宅在家裏的準備。她和表弟表妹們約好,今年不串門,不走親戚,大家一起在網上打麻將。試了好多款遊戲,系統都不允許親友自建房間,只能隨機加入。表弟表妹們改投另一款遊戲的陣營。小曲下了4個單機遊戲,每個都充了6元錢。

小曲的爸爸在網上鬥地主,成績毫無進展。她就拉著爸爸一起運動,時不時地做10個俯臥撐。放下心理包袱後,小曲“無所畏懼”地“刷劇”,看了不少劇集,包括《血疫》這類內容涉及傳染病的驚悚劇。

看別處的劇情,小曲想的是眼前的武漢。她説武漢人“表面比較剛”,實際“內心柔軟得不得了”。她不知道家鄉未來如何,武漢人會不會有心理陰影,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在絕望和希望中糾結。最後帶給她安慰的一部劇集,講的是8個來自不同城市的人齊心協力殺出一條生路的劇情,這讓她覺得,“在武漢也不會孤單……總有人會安慰、治愈你”。

除了武漢本地人,900萬人裏也有留守的外鄉人。皮克老家在山東,在武漢求學、戀愛、置業,已度過12年。他原計劃年後開車回老家,因疫情作罷。

封城時,皮克的全部儲備有:一包臘腸,兩包水餃,一袋速食拉麵,一捆濕麵條,兩袋米,30個鹹鴨蛋,幾棵大蔥,一瓶老乾媽辣醬,一箱純牛奶。他算了算,省著點吃,米飯配鹹鴨蛋也能撐半個多月。他倣照網上的段子,調侃自己的留守生活:“大蔥炒雞蛋,放了856粒鹽,味道不鹹不淡。”從網上找來“第八套廣播體操”,他在家一邊喊“一二三四”,一邊伸胳膊伸腿。

更重要的,是他有100多個N95口罩和半瓶消毒液。一切安排好,皮克封閉好門窗,想著“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冬夏與春秋”。

1月27日晚上8點,武漢的樓宇間響起了起此彼伏的“武漢加油”。聲音傳到千家萬戶,讓隔絕數日的人自發地投入宣泄,一瞬間悲喜相通。小曲聽見了。她原本覺得武漢已經是一座“空城”,直到聽見這些並不整齊的聲音,才感覺“周圍還有那麼多人”。阿嬌也聽到了,趴在29樓窗口不管不顧地跟著喊。皮克嗓門不夠,他把一台音箱搬到窗臺,把音量調成最大,播放《義勇軍進行曲》。各種各樣的視頻被傳到網際網路上。

有人用武漢當地朋克樂隊SMZB的歌詞形容這一夜:“這裡不會永遠象一個監獄/打破黑暗就不會再有哭泣/一顆種子已經埋在心裏/這是一個朋克城市,武漢”。

互助

封城第二天,因為公共交通停擺,武漢醫務人員上下班出現困難。本地車主迅速集結成隊伍,志願接送醫護人員上下班。Vlog博主“蜘蛛猴麵包”帶著鏡頭加入了隊伍,既接送醫護人員,也協助運送救援物資。志願車隊人數超過5000人,有武漢人、外地人,也有在武漢生活了7年的外國人。

陌生的人們一起抵抗疫情,積極互助。一位護士看到“蜘蛛猴麵包”只戴一個外科口罩,在車裏留下一個N95。另一位護士説著令她感動的細節:同事缺口罩,就有鄰居送去了僅有的N95;同事缺護目鏡,家門前就被人默默地挂上一副泳鏡。

更多個體和民間組織的互助跑了起來。有酒店業主組織300多家武漢本地的酒店,每日提供1.5萬間房,就近給醫護人員提供免費住宿。火神山、雷神山醫院開工後,民間工程車志願者們也駛進建設工地。漢口北批發城的一些業主聯名錶示,願意把仍未投入使用的商鋪捐出去,作為隔離點,“為武漢解難”。在方艙醫院,有護士發現,一位患者默默地收拾垃圾,希望減少保潔人員的感染風險。

城封了,留下的人成了命運共同體。小曲閨蜜的婆婆有了疑似症狀,在醫院從除夕排隊到初一。現實再無可避,小曲急得跟著哭。一貫樂觀的阿嬌刷到各種紛亂的資訊忍不住哭出來,感覺耳邊滿是 “嗡嗡聲”。她去好多平臺找“武漢加油”的捐款通道,“只要看到了就捐一點”,每天都捐。

和被疫情忽然砸暈的武漢市民不同,皮克提前就被預警了危險。他家距離武漢協和醫院、華南海鮮市場、漢口火車站都在2公里左右。他的女友在本地一家醫學院讀博士。1月18日,在老師措辭嚴厲的預警後,女友花了200元在網上買下100個N95口罩。

那時公眾當中還沒有病毒“潛伏期”概念,沒有症狀的人們正常訪親會友。1月20日,國家衛生健康委高級別專家組對媒體提醒,病毒已有“人傳人”案例。1月21日,皮剋女友的閨蜜到府拜訪,3個人在家吃了頓火鍋。次日,他們接到電話:那位閨蜜一家五口三代人,除了孩子,全都出現了疑似感染症狀。

危險驟然逼近眼前。皮克找到3天前買口罩的網店,再下單100個口罩,此時價格已經從200元漲了800元。當晚,100個口罩的價格就漲到了7000元。

大量的資訊在各種平臺傳播。皮克家所在小區業主群裏不到500人,除夕當夜發了3萬多條語音。皮克意識到,自己可能是個密切接觸者。他找到小區業主群的群主做了報備,對方説“沒事沒事”。

小區群裏有資源的“老闆”,開始調動關係往城內運送物資。皮克看著大家激烈的反應,開始想“我能幫點什麼”。

200個N95口罩,被1月22日回老家的女友帶走50個,再加上單位發的、家裏存的一點醫用外科口罩,總數不到200個。皮克在群裏説:“我幫不了大的,但是我可以幫小的。小區裏誰沒有口罩,或者不足,加我微信。”

近10個好友申請出現在他的微信裏。深夜一點多,皮克趴在客廳桌子上規劃口罩派發方案。他給每人配4個口罩指標,N95算一個,醫用外科口罩二抵一。大部分求助者都是兩口、三口之家,每家可分8個或者12個口罩。只有一對夫妻除外,那位丈夫告訴皮克,妻子在120急救中心工作,非但缺N95口罩,每天回家還要把隔離服挂在陽臺上吹,捨不得扔掉。皮克給這對夫妻留了20個N95和10個醫用外科口罩。他在群裏承諾,初一中午12點前,一定將口罩送到每家門前。

按照皮克山東老家的習俗,初一早上要吃素餃子,還需要盛三個餃子,和魚、肉一起供奉在灶臺上,磕了頭後再吃。皮克沒條件講究葷素,在母親的叮囑下把餃子盛在桌上,磕了三個頭,然後開始包口罩。每一戶的口罩裝入食品密封袋裏,捆好,紮緊,上面貼著提前寫好的聯繫人微信名、樓棟號、家裏人口數和口罩數。

帶著口罩,皮克出了門。他把袖口領子全部綁緊,戴上手套、口罩,頭上罩一頂酒店裏的一次性浴帽,戴上女友的泳鏡。皮克給自己這副怪模樣拍了照,卻沒把照片發給任何人——他不敢讓親友知道自己這個節骨眼還往外跑。霧氣凝結在泳鏡裏,皮克不太看得清路,好在小區樓棟他都熟悉,挨個摸到各家的門前,用膠帶把每捆口罩貼在門上。

11點左右,皮克回家,又等了半小時才在群裏通知大家可以開門取口罩了。這時候他才想起來,供奉餃子時候忘了擺筷子,“神仙不會怪罪我吧”。

大年初二,皮剋女友的閨蜜確診了,家裏好幾個大人都去了酒店隔離,唯一健康的女兒由外婆在家照顧,家裏急需消毒液。皮克很沮喪,在群裏問:誰家有富餘的消毒液,如果方便,能否勻出來一部分,“放在你們家門口的電梯口就好了,我自己去取,免得見面。”

有人積極響應。皮克到府去取,發現陌生的鄰居早早打開家門,等著自己出現——他昨天收到了皮克送的口罩,執意要當面感謝。皮克因為擔心自己已被感染,扒著電梯門不出去,隔著四五米喊話:“不用感謝,你趕緊回去!”

記錄

大年初三晚上,皮克家小區外幾棟高樓的巨幅LED屏,忽然亮起了紅色的“武漢加油”。小區鄰居胡大哥是無人機愛好者,覺得口號“燃”,“應該要記錄一下”,於是爬到樓頂開始拍攝。

第一段視頻才15秒,發在小區業主群裏。畫面裏一棟亮燈大樓,皮克認出“那是10年前武漢的最高樓”。他的窗外是六車道的建設大道,平時汽車川流不息。如果不是疫情暴發,這個時節,武漢的街上和小區裏該是人聲喧嘩。人們熱熱鬧鬧地走出家門,來到街上,高聲地彼此招呼。但他們拍到的武漢一片寂寥,商圈和社區都緊閉門戶。

Vlog博主馬峰,每隔一天就全副武裝地上一次街,舉著他的鏡頭。街上安靜得令他發慌。銀行、小店舖和他常去的健身房都關了門。路上的車一隻手能數得過來。行人稀少,絕大部分人戴上了口罩,偶爾能見到不戴口罩的大爺雙手抄著兜走過。

大型超市是街面上最有人氣的地方。馬峰以前覺得在超市排隊特別煩,這一次,“我專門找到人排隊的地方,感覺好幸福啊,碰到人了!”

大年初五,馬峰在家附近的湯遜湖邊溜達,看見一個大爺正在持桿垂釣,身邊4個大爺在圍觀。大爺們都穿著睡衣,戴口罩,彼此並不交談……畫面頗為滑稽,“大家就是憋壞了”。

阿嬌每天也用手機拍上一段視頻。她在29樓的窗口,舉著手機向下。有時候能看到一輛快遞電瓶車出現在小區,俯瞰像只螞蟻。阿嬌把大拇指伸出窗外,説“終於有人給我們送這送那……讚”。天氣多陰霾,偶遇晴好,阿嬌也不忘在視頻裏開心提上一嘴。她們全家不出門,但每天要看天氣預報,火神山、雷神山兩座臨時醫院日以繼夜施工時,人們滿懷希望,期盼著能趕緊竣工,生病的人能“應收盡收”。

2月10日,有人拍到北湖路上,一位被感染的市民等到了醫療轉運車,被送往醫院。他的老父親,穿著睡衣,原本隔著兩三米目送,忽然騎上電動車,一路跟在轉運車後相送。

也是這天,阿嬌得知從小就認識的一位醫生伯伯被感染,好在“病情好轉,往輕症的地方隔離了”。她那位拍釣魚視頻的同事不再拍攝小視頻,只是上傳家裏生機勃勃的綠色植物的圖片。阿嬌覺得大哥情緒有時候“低氣壓”,猜測他多半聽見了不好的消息。

解封之日未定,“武漢豆瓣”小組裏的氛圍也在變化。人們不再熱衷分析“封城之後能幹什麼”,更忙著交換身邊人“排查”“做核酸”的資訊,分析每日公佈的疫情數據,或者交流買菜、買藥的心得體會……有人失眠,有人擔心——不再有人責怪別人傾訴焦慮,有人寫道,“這些説著喪氣話的普通人……更能給我信心”。

900萬人的眼睛、鏡頭和文字都在記錄著歷史。65歲的武漢作家方方受文學雜誌《收穫》邀請,開始寫“封城記”。她困于湖北省文聯的宿舍大院裏,一個人和一條16歲的老狗作伴。

方方每天吃點清淡的粥菜,晚上在跑步機上走步一小時。她説,往年年關,大院裏車來車往,滿是迎客送客的笑聲。不遠處的東湖,但凡週末,道路會堵得一塌糊塗,如今空無一人。

封城半個月,武漢許多小區建起了互助買菜群。業主們輪班制,集體採購、分發、領取。方方通過採購群訂購過豬肉,她感慨:“生活那麼艱難,但辦法還是有的。”她覺得武漢人“又爽快又坦誠又吊兒郎當又聽話。”

疫情暴發後,她在網上看到諸多醫護人員和病人的視頻,“那種悲哀無助的感受,我今生從未有過。”

小曲一直在追方方的日記,也開始在電腦裏每天寫日記。大概劇集看多了,她有了些英雄念頭,跑去豆瓣“自由吃瓜”小組發帖:如果你穿越到兩個月前,有沒有辦法把這件事情減少損失?小組成員給她潑冷水,她感慨,“大家的回答,都太現實了。”

2月7日,年輕的武漢醫生李文亮去世的消息傳來,小曲心情無法平靜。許多情緒在她心裏來回衝撞,許多問題她得不到答案。城市的傷口終會癒合,但有些人會一直被封印在傷口下,小曲告訴自己,“不要忘,忘得慢一點……”這也是皮克所想,這一天,他在微信朋友圈寫下“只怕記憶太短暫”。

皮克挺過了14天的隔離期,他是健康的。但他的小區裏有人被“抬出去”——病毒帶走的生命越來越多。鄰居胡大哥的無人機視頻越拍越長,鏡頭裏的武漢濕漉漉的,畫面中有從頭防護到腳的醫務人員,也有閃著燈的警車和救護車。

在一段視頻的尾聲,這位業餘攝影師打上了拍攝日期,還打了4個字:“此生不忘。”

(受採訪者要求,小曲、阿嬌、皮克是化名)

版權聲明:本文由冰點、穀雨聯合出品,僅在中青報和騰訊新聞平臺發佈,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何可人 來源: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