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華是河南平煤神馬集團簾子布發展公司的一名普通捲繞工人。他身材不高,稍顯瘦弱。平日上班總穿著一身藍色上衣米色褲子的工作服,戴著一頂藍色的工作帽,帽子底下是斑白的雙鬢、專注的眼睛和一張溫和的臉。
大多數的時候他沉默寡言,聊起工作卻可以滔滔不絕地講上很多。若不是看到他手上厚厚硬硬的老繭,和手臂上因燒絲留下的大大小小難以數清的傷疤,很難把他和讓日本技師啞口無言的“無影手”、讓德國技師豎起大拇指由衷稱讚的“魔術師”聯繫起來。
110多萬筒原絲在他手中生産,崗位巡檢里程累積可達13萬公里左右,可以用一根僅有頭髮絲三分之一粗細的絲線“作畫”,生産尼龍成品絲長度可繞地球數十圈……這些令人驚嘆的成績背後,是有著“中國第一捲繞工”的美譽的張國華,近四十年的專研和堅守。
用“絕技”築尊嚴
“有技術才有尊嚴。”這是張國華常説的一句話,也是他在工作中的深切感悟。
1981年,中國平煤神馬集團簾子佈公司的前身--平頂山錦綸簾子布廠建成投産。17歲的張國華成為該廠原絲車間紡絲工段第一批捲繞工。由於當時的設備與技術都是成套從日本引進的,於是一位叫西村的日本技師成了他的師傅。
然而,師傅卻只教一些基本操作,並不講核心技術。張國華心裏憋著一口氣,每天跟在西村身後,觀察他的每個挂絲的動作細節,默默記下處置疑難故障的一舉一動,而後自己反覆研究練習。三伏天,他在室外樹底下鋪一張涼蓆,手裏握一根棍兒,默默地重復吸絲、挂絲的動作;天冷了,他就回到屋裏,在床頭的墻上,畫出牽伸輥、張力輥的位置和挂絲的軌跡,然後一遍又一遍地模擬。
1984年,日本專家對錦綸簾子布廠進行了一次回訪和驗收。期間,西村提出要進行一次挂絲操作比賽。也是機緣巧合,被選中參賽的張國華第三個上場,正好對戰自己的師傅西村。當西村以24秒的成績完成挂絲時,日本團隊一片歡呼,他們認為再也沒有人能超越這樣的速度。張國華什麼也沒説,只是吸絲槍用一套流暢利落的動作完成了比賽。19秒!僅僅19秒!日本團隊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連連稱讚張國華是“無影手”,對他豎起了大拇指。
那次比賽之後,張國華的挂絲速度還在繼續提升,最快時甚至可以達到15秒,同時其他方面的能力也在不斷加強。“工作的多了,會的也就多了,經驗也就更豐富了,除了挂絲還有各種各樣的異常情況需要處理。”
2006年,簾子佈公司新建的滌綸絲廠開車,遇到了挂絲成功率低、捲繞廢絲率居高不下的難題,即使是生産這臺設備的德國專家親自上陣,也解決不了問題。張國華被抽調到該廠指導捲繞工作。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他發現這臺設備在設計上存在缺陷。通過調整感應器位置,大約用了10秒鐘,德國專家甚至還沒看到他怎麼操作,就把問題解決了。德國專家伸出大拇指,稱讚張國華是“魔術師”。
教授技能,更傳承匠心
由於工作枯燥且辛苦,工作環境惡劣,當年初入廠時的工友,陸陸續續因為各種原因都離開了,只有張國華還堅守在崗位上。38年來,張國華放棄了300多天休假,28個春節都在崗位上度過,手把手帶出了100多個徒弟,其中很多人成了企業的管理人才和技術骨幹。 “再有幾年我就退了,企業的發展還得靠這些年輕人。”張國華説。
張曉壘是張國華眾多徒弟中的一個,剛進廠時,張曉壘對張國華的第一印象就是“老頭兒比較倔”,但時間久了就會發現他其實是不服輸,如果徒弟處理不了的異常,他就會過去,一遍一遍的觀察一定要找到原因,處理好,再和徒弟講解清楚才會回去。“師父對我來説是影響我一輩子的心靈上的慈父。”
對甲班紡絲組長王琛來説,張國華是他的“人生導師”。剛進廠從事原絲捲繞的時候,王琛就聽人説“捲繞有個捲繞王”,他對此不以為意,甚至不理解,覺得都是捲繞一線,這麼簡單而重復的工作誰都能做。可真正上崗的第一天,王琛才意識自己錯得多離譜。一天下來,王琛在比別人少兩台機器的情況下,還是沒有休息的時間,工作服從內濕到外。張國華告訴他,無論幹什麼事都要靜下心來,不論看著多簡單,都要鑽研。這句話,也讓王琛直到今天都牢記在心。
“捲繞工不只是個熟練工,而且技術性非常強,出來的産品必須得安安全全進行下一道工序才行,必須保質保量地由下一道工序創造更有價值的産品。”簾子布發展公司開車初期,95%以上的職工都是新工人,工作經驗匱乏,廢絲率一直居高不下,一桶桶廢絲讓張國華非常“上火”。他主動向領導申請對新工人進行技術培訓。7天,他在廠裏寸步不離,手把手教新工人挂絲。很快,廢絲的産生得到有效控制。之後,張國華梳理總結30多年的工作經驗,編寫出了“張國華系列操作法”,製作成圖文並茂的展板和課件,供職工學習提升。這套操作法一經推廣,廠裏當月的捲繞廢絲率就從30%下降到3%左右,挽回經濟損失500多萬元。
如今,張國華獲得了河南省“五一勞動獎章”、公司“首席技能大師”等諸多榮譽,更是當選中國能源化學地質工會推出的首批28名“大國工匠”之一。然而當被問到最驕傲的事是什麼,他的回答卻讓人意外:“現在捲繞出現的異常,咱都能處理,這讓我感到特別驕傲。這幾十年裏,在這個崗位上,能幹好這麼一件事,我感覺挺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