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原真實獵頭：一個職位找20個候選人
遠沒有電視劇《獵場》那麼高大上 接觸多為中基層
Henry 重慶北斗星辰人力資源顧問有限公司獵頭 從業近四年 26歲
衣著光鮮，經常出入高檔場所談業務，接觸的都是高學歷高智商的行業精英……剛剛播完的電視劇《獵場》，讓不少觀眾對獵頭這個職業産生了興趣。近日，北京晨報記者採訪多名獵頭，還原他們的真實工作經歷。兩名網際網路行業獵頭表示，獵頭職業其實並沒有那麼“高大上”，操作職位也並非都是高端。
獵頭人物
Carol
創業酵母投後管理顧問
從業三年 25歲
Henry
重慶北斗星辰人力資源顧問有限公司獵頭
從業近四年 26歲
李鳴
地産行業獵頭
從業近5年 30歲
入行門檻：不限專業不求科班出身
獵頭需要把最好的人才放在最合適的位置上，那麼獵頭是否都是學人力資源專業出身？北京晨報記者採訪的獵頭所學專業各不相同，能廣交精英朋友、薪水有優勢，是獵頭職業最吸引他們的地方。
Henry今年26歲，已在獵頭行業做了快4年，是公司網際網路行業顧問的team leader(組長)。他在重慶讀完大學後，回河北老家一家車企做了半年的HR，負責招聘工作。在這期間，他與獵頭有過對接，當時給他的感覺是“獵頭比較神秘”。在此之前，他只在電視上或小説裏見過“獵頭”這個詞。獵頭吸引他的地方，不僅是工作“可能更有意思”，而且還有提成工資。此後，他進入一家北京網際網路行業獵頭公司在重慶開的分公司。
25歲的Carol學的是園林設計，大學期間她曾在園林設計公司、地産公司、金融公司實習過，最後通過校園招聘來到了現在的公司。“當時拿到一些offer(錄用通知)，最後選擇獵頭行業也是巧合。”她説，那時看到一位校友寫的文章，談做獵頭的心得體會。“這份工作永遠是和比你優秀的人在一起”，校友的這句描述讓她非常動心，“雖然獵頭是陌生的領域，但我覺得，如果不試試的話會非常後悔。”
Carol説，絕大多數獵頭公司對獵頭的學校、專業等沒有硬性要求，專科、自考的也會進入這個職業，但未來是否能很快晉陞，要看個人自身的學習力和綜合能力。一些外資公司會要求英語水準，有的只招211、985學校的畢業生。
從事地産行業獵頭近5年的李鳴學的是市場行銷，他也坦言獵頭入行沒有專業限制。“獵頭每天主要做的事情就是在交朋友。讓客戶渴望的人才到崗，讓候選人有更好的職業規劃和報酬。這個過程中，就會交到很多的朋友。獵頭中有一部分單身女性甚至會和候選人走進婚姻殿堂。”
在男女比例上，受訪的獵頭稱這行女性略多一些，因為女性在溝通上更有親和力，“所以女生打電話被拒絕的幾率更低”。但同時，男性也有自己的優勢，因為在面相上會顯得沉穩和專業，“男生在面談過程中被拒絕的幾率更低”。
公司種類：操作職位並非都是高端
獵頭的“獵物”全都是“超凡絕倫的人中龍鳳”麼？Carol説，獵頭公司分幾類，頂級公司的獵頭才是真正的headhunter(獵頭)，主要幫五百強企業找CEO等，做一些極高端的案子，這些公司成立一般在30年以上，以外資公司為主。“這是行業最頂尖的獵頭，是我們仰望的一部分人。”另外一類是有規模的外資公司，獵頭所獵的人才通常年薪80萬元-100萬元起，大部分公司成立超過20年，國內較出名的公司如伯樂、manpower等。
還有一類是本土獵頭公司，分兩種。一種多服務於地産、醫藥、製造業等，操作模式上有一些大單，還有一些做rpo，也就是批量招聘，不一定是高端的職位，比如薪資8000元左右的電話銷售，也可以通過這種模式找到。一種是隨網際網路行業興起的獵頭公司，他們不僅要有業務分析和梳理能力，也要講求效率。“網際網路行業人員流動大，需要一定專業素養和水準，網際網路招聘很重要的一點是速度，比如公司拿到融資，高管卻遲遲不到位，會影響一些重要決策。”她解釋説，獵頭本身是非常線下的行業，但有一些公司通過線上平臺化手段，提升運作效率。
對此，Henry有更直接的解釋——電視劇中鄭秋冬的“獵物”均是總經理、CEO等“百萬精英”人設，這種人在現實中是“極少數”。他説，現實中，至少國內百分之八十的獵頭公司操作的職位都沒有這麼高。“大部分可能都集中在年薪三十萬到五十萬，基本上是部門總監、公關經理級別，另外還有一大批的基層員工，尤其是網際網路公司，大部分都是像程式員一樣的技術崗。更多的中小型獵頭公司都做著年薪十幾萬、二十萬的單子。”
職級劃分：尋訪員晉級顧問要考核
與其他行業類似，獵頭也有菜鳥和資深人士之分，但他們有著更加明確的“晉級”規則。
Carol説，獵頭從低到高的職級簡單説來有幾種，在外資公司尤為明顯。剛入職的工作叫R，即research，意為尋訪員或分析員。如果開放了一個崗位，尋訪員要圍繞崗位收集整理資訊，幫助顧問找到對標人的聯繫方式。尋訪員也需要打cold call，即陌生電話，完善候選人資訊，並錄入庫。
接到陌生電話，候選人會配合麼？Carol説，這要看尋訪員的溝通能力，也和行業有關。“比如地産和金融行業，很多從業者之前已經和獵頭合作過很多次了，他們明白獵頭的價值。另外，他們大部分不會對外公開簡歷資訊，所以也需要了解行業情況，了解自己在行業中的價值。如果尋訪員夠專業，候選人大多會配合。”
尋訪員的下一個職位是助理顧問，他們輔助顧問做崗位溝通，包括候選人意向和狀況，如果客戶覺得合適，會完成推薦並做跟進。“助理顧問和顧問的區別在於是否能可靠獨立對接客戶。顧問應該能獨立對接客戶，並且圈定尋訪方向和範圍。”
顧問下一個級別是資深顧問，“他們能操作的候選人的年薪不同，每年産值也不同。資深顧問再往後就是管理職位，管理團隊服務客戶。”
Carol説，傳統獵頭公司和新興獵頭公司對於獵頭晉級沒有統一標準和期限。在傳統公司，尋訪員通常需要做6個月到一年左右，其打電話和搜尋的能力達標，才能晉陞。而新興獵頭公司，只要能力達標就能晉級。
工作內容：一個職位找20個候選人
“基層員工大多數時間在找人，我們的工作內容有80%都是在打電話。”雖然Henry的公司在重慶，但主要的客戶都在北京，所“獵”的人也在北京。真正進入獵頭這個行業，他才知道，接單和找人都不容易。電視劇中，鄭秋冬動不動就會遇上“找到府”來的客戶，但現實情況中，“獵頭公司多的是，企業才是‘甲方’”。要接單就需要自己去BD(拓展業務)。而BD的第一步，就是給企業打電話找HR簽合同。“想要簽哪個公司，先從網上找他們公司前臺的電話，編個理由，可以説自己是來應聘的，需要找一下你們的招聘經理。電話轉過去以後再跟他談合作的事情。”即使聯繫上招聘經理，人家也不一定會選擇跟你合作，“因為獵頭非常多，優秀的客戶其實就那麼幾個。”所以要如何取得對方的信任，怎麼去跟他談合作也需要技巧。
Henry説，企業是不缺獵頭的，而獵頭卻是靠客戶吃飯的。有很多小獵頭公司，都會有專門的人來負責每天瘋狂地打電話。“甚至有點兒像騷擾電話，所以獵頭也給很多HR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在電視劇中，鄭秋冬尋找一個職位，基本上找到三個候選人，就有合適的人選了。但現實中，Henry説，一個職位20個候選人也很正常，最終能進入面試的有三四個就不錯了。原因很簡單，企業花錢了，想讓獵頭尋找的人一定是條件很苛刻的。比如，Henry傳給記者的一個專職CEO的PR(公共關係)負責人職位，要求財經、産經、政經媒體經驗2年以上；知名企業的CEO的PR經驗2年以上；有留學經歷優先；性格不能太溫和，要有職業態度和氣場、能和CEO進行討論。
北京晨報記者 張璐 陳琳
候選人年薪不能超過自己八倍 否則可能hold不住
背景調查：要參考上下級合作方評價
在電視劇中，鄭秋冬偽造簡歷和姓名，還能進一家很大的公司，這在Carol看來不太可能。她説，入職前會做例行的背景調查，公司可以委託獵頭出背景調查報告，如果是公司自己招聘的，可能會找第三方調查公司。
背景調查如何保真？Carol説，獵頭和HR進行的背景調查略有區別。公司入職要提供身份證號等資訊，公司有合作的背調公司，通過身份證號、姓名等可查員工教育經歷是否屬實，通過社保、公積金等調查其工作經歷是否屬實。獵頭做的調查大多是在工作能力的層面，“比如我去調查候選人最近五年的三份工作經歷，離職原因，有無違紀行為，他簡歷中的工作經歷是否都是由他完成的。還有其上級、下級、合作方的評價。”對方是否願意配合？Carol説，她會請候選人自己提供一些名單和聯繫方式，“但是我出具的背景調查不會完全是候選人提供的名單，我會參考這些人的意見，也會通過自己渠道找到其他前同事。”
獵人故事：托坐飛機朋友要空姐電話
Henry説，在工作中，他們還常常遇到一些奇葩要求。2015年，他的一位上市公司客戶要招一名空姐，因為公司老闆有一架私人飛機，希望能招個空姐做空乘。要求人長得漂亮，還要英文好，能進行正常的英文商務溝通。空姐一般都是通過航空公司專業渠道去招聘的，獵頭很難遇到，在網上搜簡歷也沒有。後來只能發動坐飛機的朋友去找空姐要聯繫方式，儘管朋友們很熱心，但幾乎每次都碰壁，空姐都以為是搭訕，拒絕給聯繫方式。後來還是一個朋友直接跟空姐挑明，“找聯繫方式是想挖人”。最後要到了這位空姐的聯繫方式，並通過她找到了一名跑國際航線的空姐，前後花了一個半月的時間，才算完成了這個單子。
約見穿著：風格要配合客戶和候選人
在電視劇裏，獵頭往往西裝革履，面容精緻。鄭秋冬的穿衣打扮甚至成了“教科書”。Carol 説，這是典型的外資獵頭和傳統獵頭的方式。他們約候選人大部分選在星級酒店一層的餐吧，很少在咖啡廳。
“而我們更多的是去配合候選人和客戶的穿著習慣和工作氛圍。去大部分網際網路公司拜訪，我們會穿得比平時正式一些，但是去泛娛樂公司或體育行業公司進行客戶拜訪，如果穿的特別‘范兒’，效果未必好。”她説，網際網路公司對員工穿著沒有特別要求，如果去見網際網路企業技術類候選人，她很少穿西裝，這樣會給對方帶來壓力，“有一些薪資高的首席技術官，反而會穿普通的文化衫，我也曾穿運動裝去見過候選人。”
為了前期溝通保密，見面地點都會很神秘麼？Carol 説，絕大部分不會，“我和團隊一般操作的案子，都是年薪200萬元以內的崗位，我跟外資背景候選人會約在酒店大堂，人少安靜，用戶體驗好。網際網路行業的‘同學’經常加班，約他們時我會配合他們的時間地點。之前有一次見候選人，我們約在了他們公司附近的711便利店。”
薪水發展：平均月薪八千至兩萬不等
獵頭的薪水有多少？Henry説，他的收入一般由基本工資加上績效和提成構成，基本工資三四千元，如果業績好的話，加上提成每月能拿到兩三萬元甚至更多，“優秀的獵頭提成是佔大頭的，只靠底薪的獵頭多半做不長。”
李鳴曾在兩家上市的獵頭公司任職，如今他已遞交了辭呈，決定自己創業開一家獵頭公司。在他接觸的地産行業，獵頭顧問平均月薪在8千元至2萬元之間，剛剛進入這個行業的薪金在4千元至6千元不等。
“這行門檻不高，發展在前幾年比較快，收益回報不算低，所以近幾年獵頭從業人員數量遞增較快。獵頭都非常年輕，大多在25歲至30歲左右，但30歲是分水嶺，面臨職業再選擇。”他説，獵頭從業人員職業發展一是有可能變成甲方企業的HR(人力資源)，二是繼續在獵頭公司升職或跳槽，三是自己創業，開獵頭公司。
據悉，根據職位不同，獵頭團隊會收取候選人年薪的20%-50%不等的服務費用。“比如地産行業，每個城市都需要公司總經理，總經理年薪可能在300萬元到500萬元，如果訂單成功操作，客戶給我們的服務費將近百萬元。”
Carol説，業內有一個大家相對認可的標準：一個獵頭能操作的候選人的年薪，一般不能超過獵頭自己年薪的八倍。“如果一個尋訪員年薪10萬，他不可能操作年薪200萬候選人的單子，因為他的知識體系和生活閱歷不能和客戶、候選人達成同頻。”
生活趣聞：最怕親戚和朋友求找工作
雖然説“獵頭”公司很多，“獵頭”就活躍在我們周圍，但現實中，與獵頭打過交道的人並不多。Henry説，在他老家的親戚朋友眼中，他可能在職介所工作，就是一個“招工”的，所以總有人找他，“獵頭幫我找個工作唄”。而職介所與獵頭公司這兩者的最根本區別，是職介所幫人找工作，收費的對像是找工作的人；而獵頭收費的對像是招人的企業——獵頭是幫助企業獵取合適企業的優秀人才，並提供一系列的增值服務，包括背景調查、薪酬談判等等。
李鳴也有相同的經歷，“做獵頭最怕身邊朋友説我想換工作，也怕家裏親戚説，誰家孩子剛畢業，能不能給找找工作。”他説，獵頭目標對象大多在35歲以上，只有豐厚的工作積累才能在企業有一定價值，才會有人挖你。
■數據
六成職場人
不了解獵頭
●電視劇《獵場》熱播，將“獵頭”這個幕後職業帶入到大眾視野中。獵聘網近日發佈的一份《全國獵頭獵取人才行為大數據報告》稱，目前，全國約有超5萬家獵頭機構，10人以下的公司規模近五成，有全職獵頭顧問25萬人，行業市場規模超500億。然而，現實中有60%的職場人並不是真正了解獵頭。
●相比《獵場》中的“精英大叔”，現實中的獵頭行業不僅女性居多，還整體呈現出年輕化的特徵。據大數據報告顯示，在獵頭行業中女性獵頭已經佔據了56.23%，25歲-30歲是獵頭的核心分佈年齡段，佔41.52%，40歲以上的獵頭僅有5.6%。
●獵頭每週需要推薦10-20份簡歷，經歷面試、發出offer，最後真正入職的就會有0.5-1個人，一個月就會有2-4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