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駕公司在網上的招聘啟事,要求之一是3年駕齡以上。

記者的駕照發放時間是2015年8月,並未滿3年,也沒有駕駛經驗,但仍通過了招聘。

  11月2日,三里屯一帶,三輛黑車停在路邊等活,其中兩輛車將車內紅燈關閉。

11月2日,北京工體北門,一名黑車司機和乘客商討價格。如果遇到代駕的活兒,黑車司機則可“變身”代駕司機。新京報記者 王飛 攝

夜幕降臨,深夜11點的簋街,飯店門口喝高的人相互攙扶,路上車來車往,夾雜在車流與顧客中間的代駕師傅們,身穿各個代駕平臺工作服,手拎著電動車在門前等待著生意。

2011年5月開始,醉駕入刑,酒後找代駕越來越成為一種剛性需求。《代駕行業白皮書報告》顯示,2016年,全國代駕行業的總訂單量超過2.53億單,總産值達154億元。

近日,新京報記者體驗找“代駕”及代駕應聘,發現代駕行業亂象叢生:各個網際網路代駕平臺司機與私人代駕並存,酒吧自營代駕,平臺代駕隨意接私單,黑車司機兼職代駕等等。

而代駕公司的應聘過程,則輕鬆簡單,聲稱“需要三年駕齡”,但兩年駕齡的,甚至毫無駕駛經驗的,20分鐘便通過面試辦理了入職等手續,成為該代駕平臺的一名員工。

有專家表示,今年6月起實施的《代駕經營服務規範》,將逐漸對代駕企業如何自律管理、規範經營起到引導作用。

駕齡不夠、無駕駛經驗也可上崗

“高收入,高回報。入職便利,領取工服工牌當天即可上崗。工作自由,每月輕鬆即可月入5000-8000元以上。”北京俊喆網路科技有限公司的代駕平臺在網上發佈招聘資訊寫道。

該公司的招聘資訊規定,3年以上駕齡,C1駕照以上,熟悉自動擋和手動擋,熟悉本市路線,無不良駕駛記錄,無重大事故及交通違章即可。但事實上,該公司的入職標準並沒有這麼嚴格,甚至可以説是輕鬆通過。

11月2日下午,新京報記者來到位於朝陽區酒仙橋附近的該公司進行面試。這家公司辦公室在另一家公司內部,辦公區域約20平米,屋內只有三名員工。負責面試的工作人員自稱其公司是e代駕的加盟公司。“軟體叫小易代駕,每天晚上能派出六七百單。”

工作人員在查看身份證及駕照照片後,便開始介紹公司代駕軟體的收費模式。

記者的駕照發證時間為2015年8月,至今只有兩年多,未達到3年以上駕齡的要求,而且平時也基本沒有任何駕駛經驗,不過工作人員並沒有以此卡住記者。

介紹完軟體使用方法後,工作人員拿出一份合作協議讓記者簽署,算招聘完成。整個過程只有20分鐘。

路考、身體健康證明等均不需要

工作人員稱,交100元的服裝費和300元個人充值金,下載司機端軟體,接受安全知識、禮儀、軟體使用方法的培訓,第二天便可接單幹活了。路考、身體健康證明等均不需要。這名工作人員説,“我們把路考取消了,那個太麻煩。”

“禮儀培訓”中,工作人員介紹,“軟體都會就近派單,如果你發現過去需要長一點時間,別急,給客戶打電話時,就説十幾分鐘就到,不管多遠,都這麼説。”

該公司官網介紹,這是家從事“酒後代駕”、“長途代駕”、“旅遊代駕”等集一身的服務性公司。通過天眼查公開資料發現,該公司註冊于2017年2月14日,經營範圍包括技術轉讓、技術諮詢、小客車代駕服務等。

昨日下午6時許,e代駕一名工作人員確認,公司“沒有加盟這個説法。完全是一些小的代駕公司打著e代駕的名義行騙”。

亂象1 司機隨意接單避開平臺

10月31日晚11時許,朝陽區簋街附近,新京報記者通過“愛代駕”APP叫來一位代駕司機。

該代駕50多歲,河北人,自稱十多年駕齡,幹代駕有三四年。白天開貨車,晚上8點出來兼職做代駕,淩晨2點左右回家。

除了“愛代駕”,他還註冊了“微代駕”“同城代駕”等APP,以便於更多接單。

“一晚上能接四五單,想幹就接。”他説,通過平臺接單,平臺會抽取一定分成,但對自己沒有任何約束力。

多名網際網路平臺代駕司機也稱,在多個平臺註冊是常態。平臺與代駕更多的是一種合作方式,註冊完成後就能接單,基本沒有任何管理。

如何成為平臺司機?上述代駕司機稱,註冊過程很簡單,基本沒什麼審核,身份證和駕駛證對得上、無犯罪記錄就行。入職後,會有半天培訓,教一下基本話術,之後就基本沒什麼管理,“相當於自由人”。

次日淩晨1點多,豐台區方莊簋街一飯店門口,多名趴活的代駕司機等待著生意。

一位代駕司機表示,可以報單,也可以不報。報單即通過平台下單,平臺抽取20%的費用。不報單,就是越過平臺接私單。

三里屯酒吧街附近,一名身穿e代駕工作服的代駕司機,沒有通過平臺手續,直接進行交易。他要價比官方收費標準高出20元,經還價後,按官方標準收費,但未報單。

他説,自己和幾名做代駕的朋友有個微信群,接到活後,如果不能及時趕過去,就在群裏分享給其他人,再從中賺取仲介費。“一般就是二十塊錢,和平臺的服務費差不多。”

亂象2 代駕接活先講“規矩”

11月1日晚,東城區簋街附近,胡大飯店總店門口,七八名代駕司機聚集。

看出記者有意想找代駕,一名身穿e代駕制服的司機,推薦了身邊一名中年男子。

這名男子自稱做代駕已有三四年。“前幾年生意好做,那時還沒有這些代駕平臺,一些認識的朋友聚在這裡,簋街80%飯店都有我們的電話,有活就給介紹。”

但飯店幫忙叫單,一般要給五十塊的抽成。“雖然抽成比平臺高,但掙的也多。羊毛出在羊身上,那時候高出現在好幾倍,起步價至少兩三百。”

為何穿制服的司機會讓活兒?對方一笑,“説句難聽的,我們就是地頭蛇。平臺上過來接單的人,我們不管,但來這裡趴活的,就得講規矩,得等我們這些人都有活走了才行。”

亂象3 酒吧自營代駕

11月2日淩晨,工體mix酒吧外電子屏上滾動著:若需酒後代駕,請與工作人員聯繫。

記者通過酒吧保安聯繫了一位代駕,收費與網際網路代駕平臺相同,送到垂楊柳中街100元。

這名代駕是酒吧工作人員,專門為客人進行酒後代駕。他介紹,整個酒吧有五六人專門代駕,收費跟代駕平臺一樣,代駕拿固定工資,每月六七千。

此外,客人通過APP自行下單的代駕司機可以來酒吧接單,但其他情況,不允許代駕司機在門前趴活。

代駕過程發生意外糾紛怎麼處理?這名男子稱,都是由酒吧解決。

此外,工體北門附近聚集多輛黑車。走在路上,便有人上來詢問是否需要代駕。11月2日淩晨1點多,記者與其中一名黑車司機談好價格,同樣是垂楊柳中街,收費100元。

“這都是少的了,一般我們接單,都是至少300元。”對方介紹,因為喝酒的多,在工體、三里屯附近的數百輛黑車,都兼職酒後代駕司機。

行駛到雙井橋下輔路與廣渠路路口時,右轉燈為紅燈。這名黑車司機直接駕車闖紅燈右轉,進入廣渠路。

“這路我熟,跟你説,這裡的紅燈不拍的,可以直接闖過去,沒事。”他淡定地説。

■ 講述

“有代駕就幹,沒活兒就拉黑車”

淩晨12點,正是工體酒吧熱鬧的時候。街面亮如白晝,路口車輛堵成一排,打車的、等人的、喝多的人叫囂著。

30多歲的趙明(化名)對這些已習以為常。在附近開了三四年黑車的他,還有一個身份:代駕司機。“什麼掙錢幹什麼,只要不違法。”

看著身穿各個代駕平臺工作服、騎電動車路過的代駕司機們,趙明説自己不一樣,沒在任何平臺註冊,有活就幹,沒活就拉黑車。

他住在燕郊,每晚7點多出來,到工體趴活。與他一樣黑車兼職代駕的,在這附近有一百多人,來自全國各地。

“一般是酒吧保安、經理介紹生意,待久了都熟。”趙明説,介紹的活至少300元起步,司機也都會給對方發個50塊的紅包。此外就是喝多的,自己出來找代駕。

趴活這幾年,趙明啥人都遇到過。在他看來,“來三里屯工體玩的,都是不差錢的。”

上半年某天淩晨3點多,他代駕一位喝多了的客人,開著頂級版的路虎攬勝送到亦莊,一次就給了3000元。“喝多了,我服務也週到,負責扛上車,到了再扛上樓。”

每晚,趙明能接三四單。多的時候,他一個月單靠代駕,就能掙一萬七八千。

雖然掙得不少,趙明還是懷念傳統代駕的時候。“也就是幾年前,還沒這麼多APP。去哪,價格都是我們定。嫌貴了,那就別走。”

■ 專家説法

行業標準今年6月實施對代駕行業起引導作用

事實上,代駕司機也存在一些“難處”。比如出了事故,不在保險範圍內的需自掏腰包;賬戶工資無法提現,找到府發現公司已跑路;也有代駕司機被醉酒乘客謾罵甚至毆打等情況。

多名業內人士表示,代駕行業一直缺乏行業標準和機構來規範,處於無主管單位、無行業規範、無準入門檻的“三無”狀態,參與者基本處於自律狀態。

記者從中國汽車流通協會了解到,該協會組織相關專家起草的《代駕經營服務規範》,對代駕企業與代駕司機都列出明確規範,包括代駕保險、培訓、上崗等多個方面。《規範》作為協會團體標準,於今年6月1日發佈並實施。

協會副秘書長羅磊稱,這是個非強制性的推薦行標,對代駕企業如何自律管理、規範經營起到引導作用。

中國代駕聯盟常務副秘書長柳靜舉例,規範明確規定,代駕公司必須購買代駕責任險,以保證車主和代駕權益。此外,未來的代駕司機可能會持證上崗。

■ 警方提示

通過正規代駕平台下單

警方提示,目前我國還沒有相關法律法規對代駕從業人員資質及行業道德標準進行硬性規定。由於代駕與客戶相互之間陌生,車主處於醉酒狀態時,自身防範能力減弱,需要代駕前要注意:

1.儘量不要貪便宜,找酒店、餐館、酒吧等門口招攬生意的代駕司機。一定要查看對方駕照,確認基本資訊並留下聯繫方式。

2.最好通過正規代駕平台下單,平臺派來的司機都有資訊備案,最好是和代駕公司簽訂代駕服務協議。

3.一定要讓代駕司機將車停到停車位再結束服務,千萬不要因為過於自信或心軟在目的地附近結束服務,自己駕車。

4.如果有意識不清醒、醉酒的車主找代駕,最好旁邊有一名較為清醒的同伴陪同。

5.如果遇到“半途而廢”的代駕,萬萬不能選擇自己駕駛,哪怕僥倖開一小段也可能構成危險駕駛罪。可以聯繫親朋來救急,或把車留在原處,他日再取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