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網/中國發展門戶網訊 當年我接受從英國來中國工作的邀請是非常艱難的決定。我的主要研究領域是超新星(也就是“星球爆炸”)和緻密雙子星的演化。我知道在中國已經有非常優秀的科學家在研究這些課題,但是不確定他們的工作環境是否適合我。為此,我諮詢了很多人,得到的反饋大致可以分為三類:有人説“去中國吧,會好的”;還有人説“別去中國,肯定不好”以及“去吧,就算結果不好,也是段很有趣的經歷”。大家對中國生活水準和日常生活中潛在困難有很多不同的看法,但是對於科學的看法則較容易總結。積極的人想的多是中國的科學發展速度之快,而消極的人則擔憂中國的科學雖然在發展,但是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轉型之路漫長而艱難。
5 年前,我第一次到訪中國科學院國家天文臺,兩年多以後,我來到了這裡工作。那次我陪同一位牛津大學教授來主持一場專題座談會。雖然主辦方十分熱情,但是我很詫異為什麼有興趣來聽這個研討會的人不多,不同的研究小組之間交流互動也不多。那時候我就在想,我聽到的那些關於中國科學界的負面傳言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人説中國科學院國家天文臺更像是個工業化“造紙廠”,而不是個有生氣、有創造力和充滿好奇心的地方。其實這未必是研究員的錯,有可能是環境或者體制的原因。
不管真實情況如何,我個人感覺,相比5年前,天文臺提高了很多。現在定期舉辦研討會,參加人數也多。每天有休息時間和較隨意的小組間的交流,以方便大家討論。這對我來説非常重要,我最懷念牛津大學的地方是在那兒有很多自由時間,大家可以仔細討論新工作、新想法,儘管有些並不是個人研究範圍內的問題。短期來看,討論確實很花時間,不像每個人在工作的時候表面上看起來有效率,一些外行人會以為我們在浪費時間,但是長遠來看,這些交流互動對於我成長為天體物理學家發揮了關鍵作用,幫助我從不同視角看問題,最終幫我激發出最佳靈感。我相信那些對話和建設性的討論也會有助於年輕的科學家理解我們做事情,尤其是我們最具創造性的工作。這些工作是出於熱情,而非義務。我希望中國科學院國家天文臺裏的討論也一樣自然、自發、成果豐碩。如果這個願望很快就實現了我也不會驚訝,但是目前看還未完全實現。
能結識這樣一批人,我感到十分幸運。比如,我所在的項目組組長喜歡我做事的方式:靈活,追求卓越並充滿樂趣的科研項目,而不僅僅做一個固定的項目,這讓我很享受。和其他項目組成員一起做研究,並在Nature雜誌上發表論文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我們一起解決了一個很有趣的關於宇宙的難題,以前從來沒人做過。當然,我們在享受科研的同時也努力把工作做到最好,追求卓越也是快樂的源泉。儘管有時候我會擔心學生們會習慣於接受老師的觀點而不是自己探索,我還是想把這種理念傳遞給我的研究生們。
我特別希望在這裡能享受一些作為外國人的優勢,不僅僅是科研經費充足,也希望少一些以第一作者身份發表文章的壓力。此外,在北京工作的另外一個好處是能遇到很多有意思的來訪者,我跟他們聊天,有時候跟他們合作,在其他地方可能不會有這种經歷。所以,在這兒生活的確很有意思。
也許與我親眼看到的變化相比,更重要的是中國科學院國家天文臺對於未來發展真正的渴望。許多人都希望幫助優秀的中國科學家發掘潛能。讀到 2016 年中國科學院發佈的改革方案我特別受鼓舞,其中説要注重高品質的研究和團隊合作,而不僅僅考察第一作者署名文章的數量。如果這項改革能實現的話,將有助於轉變外界對中國科學界最普遍的偏見,激發更多真正的創新。我還很高興看到中國科學院給科學家專注研究創造便利條件,讓他們不必擔心項目經費和繁冗的行政手續,甚至不必擔心北京越來越高的生活成本。這説明之前的體制考察的是科學家們文章的數量而不是科研品質,有的科學家耗費心力爭取研究經費,打造自己的學術“帝國”,卻違背了做好科學研究的初衷。
來中國的時候我有許多科研項目想做,許多想法想實現。現在,我感到非常高興的是在天文臺工作激發了我對未來新的想法。這裡的環境也在發生變化,更多地鼓勵優秀科學家真正有好奇心,有創造力。我們當然還要特別努力去創造理想的條件,但現在中國科學院已經做的很好了。希望改革以後有更多最優秀的學生選擇成為科學家,到時候他們就能在一個合作愉快而又充滿智慧碰撞的環境中追求自己的卓越理想,這樣我們才能真正幫助年輕科學家“摘星攬月”。
(作者:Stephen Justham(英國),北京大學,2011年入選PIFI博士後,《中國科學院院刊》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