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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典的別致演繹和音樂家的個性張揚

發佈時間:2024-12-23 10:35:27 丨 來源:北京青年報 丨 責任編輯:吳佳潼


從小雪到大雪節氣這十來天的時間裏,幾位藝術個性鮮明的音樂家在國家大劇院和北京藝術中心的驚艷表演,為初冬時節增添了耀眼的色彩。

提奧多·庫倫齊斯攝影/王小京

盧卡斯·德巴格

克裏斯蒂安·齊默爾曼

在自洽的前提下如入無人之境

和早早決定去聽庫倫齊斯指揮音樂永恒樂團和鋼琴家齊默爾曼的音樂會不同,我是被網上兩極化的議論“推”去盧卡斯·德巴格鋼琴獨奏會現場的。有人路轉粉,也有人跟帖發出“避坑”勸導。估計這位2015年的“柴賽第四”當年的晉級之路也不平靜。搜了搜吐槽的評論,大多集中在他的《“月光”奏鳴曲》上。比如:“彈得太法國了!一點都不貝多芬”、“第三樂章太快!”或是“第一樂章太慢”……好,那就重點聽“月光”。

盧卡斯·德巴格的整場曲目安排有自己的想法,上下半場的作品均按福雷、貝多芬、肖邦三位作曲家排序。《“月光”奏鳴曲》在下半場奏響,一上來就進入一種靜謐的氛圍,在第一樂章,德巴格選擇了比大多數人都要慢得多的演奏速度,這種罕見的處理讓我想起法國傳奇女鋼琴家艾莉·奈伊。他好像在讓渡速度來換取空間感,並在“重新”獲得的空間裏做出獨特的嘗試。

比如他很喜歡根據自己選定的和聲框架,將一些細小的分句組合成一個規模更大的結構,這種選擇當然有著強烈的個人色彩。此外,他十分大膽地採用非常輕柔的聲音處理每小節的和聲低音。很多演奏者不假思索就把低音彈得很大聲,聽到德巴格的彈法,我暗自覺得好笑——恐怕那些準備在每一個低音上迎接深沉且通透一擊的朋友要失望了。他從容不迫地讓低聲部的旋律線在分解和弦穩定的織體中飄渺回蕩,與高聲部的旋律時而呼應,時而共舞,十分生動。可以説,這個樂章中的不少處理都十分典型地代表了他的演奏理念,進而幫助我們理解他接下來的演奏:在第二樂章強調音樂的搖曳感,在第三樂章採用狂飆的速度並對樂句重構,讓不同聲部形成相互競爭行進的效果。

把經典作品按照自己的理解重構,這需要勇氣,也需要藝術能力作為基礎。看著演奏家在自洽的前提下如入無人之境地表演,本身就是感人的。

指揮動作成為樂團的視覺象徵

而這種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相信的事情上帶來的神奇效果,同樣發生在指揮家庫倫齊斯身上。

今年,他與自己創立的音樂永恒樂團再次登上北京的舞臺。在兩場演出中,庫倫齊斯張揚的個性和音樂表達中有點神經質的處理方式,為作品帶來耳目一新的感染力;他尤其執著于對旋律線的雕琢,甚至在勃拉姆斯《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第二樂章的演出中徑直走到木管組跟前,直接在物理空間上實現與演奏家的“零距離”。不遠處的中提琴演奏家抿嘴一笑,透露了這是一個未經排練的即興之舉。

單從現場結果上看,庫倫齊斯的某些動作有些形式大於內容。在馬勒《第五交響曲》中,過分精細的手勢使得樂手疲於應對,進而讓音樂失掉自然流淌的從容。這使人聯想到年過九旬的指揮大師費多謝耶夫,坐在指揮椅上僅靠輕微的身體動作和眼神暗示,就能賦予音樂以生命活力。

而庫倫齊斯的肖斯塔科維奇《第五交響曲》實屬“神演”。在一些緊要的地方,他的指揮手勢起到幫助聲部進入和音樂處理的基本作用,但更多的時候,則成為全團對這部音樂作品認可的視覺象徵——所有人都對作品有統一的認知,這是演奏一部管弦樂作品的理想狀態。很多時候從樂手的神情中能夠讀取出這樣的資訊:他們期待自己面前樂譜上的音符被奏響,他們享受與同伴碰撞出的聲響。

有個細節值得注意,大概因為庫倫齊斯本人自幼學習小提琴演奏,音樂永恒樂團各弦樂聲部的聲音十分集中整齊,樂手們顯然是經過嚴格篩選和長時間訓練,在演奏觀念上形成高度統一。

庫倫齊斯和盧卡斯·德巴格一樣都很善用弱奏來製造引人入勝的效果。相比靠在座位上感受音符撲面而來的撞擊,大篇幅的pp(很弱)力度的演奏營造出輕柔曼妙的夢境,讓人多了一些擔心、珍惜和期待。真是非常美妙的體驗。有想法,也有方法,這是庫倫齊斯和盧卡斯·德巴格共通的地方。唯一的問題是,他們的個性演繹能夠被認同和追捧多久?這需要時間給出答案。

通往技術自由的軟硬體秘方

鋼琴家齊默爾曼被中國樂迷親切地稱為“齊叔”,他的唱片是很多學習者的教科書。他過去從未在中國舉辦過獨奏音樂會,今年不僅來了,還來了兩次。這讓我對他的現場演奏懷有複雜的期待:不太確定如今齊默爾曼狀態如何,也不確定他的彈奏是不是印象中熟悉的樣子。

可齊默爾曼一上來就把我“震了”。演奏巴赫的作品很少能用“瀟灑”來形容,因為演奏者往往難以擺脫技術上的桎梏。可齊默爾曼用流暢、從容甚至在一些局部體現出爆發力的演奏,讓人把頭腦裏那些自我束縛的條條框框拋在腦後。原來技術自由後是這個樣子啊!

而且齊默爾曼還真有技術上的秘方。他即便巡演也堅持用自帶的鋼琴演出,甚至連鋼琴的核心部件擊弦機,都是自己製作並安裝進鋼琴裏的。這能讓他獲得自己理想中的音色——一種無法單靠訓練獲得的聲音,也是齊默爾曼音樂觀念的縮影。整個空間都被他的演奏填滿,音樂廳裏安靜得連身邊同伴翻動節目冊的聲音都顯得十分刺耳。我迅速放棄了試圖做任何分析的念頭,生怕錯過了當下這趟旅途中的美景。

謝幕時,看著齊默爾曼標誌性的銀發在舞臺上閃耀,讓人心生感慨:“這麼多年,終於見到你了!”至於那些碰錯的音並不影響我的欣賞,向別人證明自己的聽力,于我毫無意義。

幾位音樂家不拘一格的演繹,讓人想到貝多芬在創作那首幻想風格的奏鳴曲時,是不是也在挑戰當時約定俗成的習慣?在肖斯塔科維奇《第五交響曲》首演時,劇院裏每一位聽眾是怎樣的期待?巴赫創作時捕捉到絕妙一筆的靈感會不會洋洋得意?還有席曼諾夫斯基在民間采風有所收穫時的幸福與滿足等等。

當然,音樂會在帶來新鮮感的同時也伴隨著不確定性。就像看展覽,你總會遇到熟悉的、有共鳴的作品,也會遇到完全無感或格外興奮的作品。但可以確認的是,無論如何,去聽現場音樂會從來都不是為了把準備好的答案再抄一遍。(供圖/國家大劇院 文/賽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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