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回回夢裏回延安,雙手摟定寶塔山。”
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在民族危亡的吶喊聲中,大批文藝工作者奔赴革命聖地延安。在楊家嶺,延安文藝座談會召開後,文藝工作者轉變創作觀念,走向人民大眾,走到火熱的社會實踐中。
5月9日至12日,由國家大劇院與北京舞蹈學院聯合出品的原創舞蹈詩劇《楊家嶺的春天》在國家大劇院上演,熱烈的舞蹈演繹了那段激情燃燒的歲月,令觀眾看得心潮澎湃。
舞畫聯袂再現經典
舞臺大幕拉開,楊家嶺的故事從一位當代版畫係學生講起。他筆下正創作的版畫與舞臺投影遙相呼應,隨著投影中版畫裏的寶塔山變得越來越大,一支由版畫家、音樂家、舞蹈家和文學家組成的文藝骨幹小分隊抵達延安。
《楊家嶺的春天》的創作靈感來自延安木刻版畫。劇中,勞動人民在烈日下拉縴打水的場景就出自版畫作品《抗旱》,“老媽媽”給住在自家的文藝工作者挑水吃的身影出自版畫作品《挑水》,“慧兒”拒絕包辦婚姻、投入紅火的紡織工作的情節來自版畫《馬錫武調解婚姻訴訟》《婦紡小組》,在敵人搜索中戰士們踏過人橋則出自版畫《當敵人搜山的時候》《人橋》。《楊家嶺的春天》用版畫巧妙串聯起三個篇章,帶領觀眾回到八十多年前的延安。
舞蹈詩劇創作團隊前往延安采風時,抗戰時期的木刻版畫給編劇、北京舞蹈學院院長許銳帶來了強烈的視覺衝擊和心靈衝擊。“版畫展示的是藝術家視角中的延安,是‘春天’發生的精神家園與象徵。這春天不是微暖熏人的溫柔,而是生機盎然的勃發;不是淺唱低吟的抒懷,而是大聲吶喊的覺醒,正如版畫刻刀下的筆鋒,生動深刻。”許銳説。
以舞入畫、以畫代舞,《楊家嶺的春天》巧妙地融合了舞蹈與版畫兩種藝術形式,以舞蹈流動的線條和動態的肢體語言賦予版畫靜態畫面豐富的情感與生命力量。在舞蹈語匯的選擇上,《楊家嶺的春天》以中國漢族秧歌、安塞腰鼓和陜北秧歌為基礎素材,既貼近百姓又展現出獨屬於勞動人民的力量與氣勢。中國舞蹈家協會副主席趙鐵春認為,該劇成功在這些基礎素材中提煉出作品語言,形成了貫穿全劇並始終貼合主題表達的動作風格特點,實現了用舞蹈語言立體活現版畫作品的內涵。
為該劇專門創作的現代版畫《楊家嶺之春》通過多媒體等形式融入劇情,其飽滿激烈的畫面、抽象的語言反映出的萬物復生、生機盎然的狀態,也為舞美增添了新的亮點。
更是一堂藝德修養的培訓課
到人民中間去,到火熱的鬥爭中去——楊家嶺的春天,是文藝工作者思想轉變的春天,也是文藝覺醒的春天。“文藝為人民服務”是《楊家嶺的春天》的精神內核。
劇中,音樂家、舞蹈家與勞動人民同吃同住同生活,體會到人民如母親般的深情,如厚土般的滋養;戲劇文學家在基層工作中發揮才智、深入體驗,贏得人民的信任與喜愛,迸發出朝陽般的創作激情;版畫家在魯藝的熏陶和戰火的錘鍊下,成為以筆為槍的文藝戰士,與人民生死與共。
如何用抽象的舞蹈語匯展現藝術家思想的變化?在第一篇章“厚土”中,大地龜裂,黃沙漫卷,水井邊震天響的勞動號子吸引了音樂家的腳步。舞者們的表演張力十足,氣勢大開大闔,幾乎在舞臺上一比一復刻了版畫《抗旱》中的情景。在充滿力量感的舞蹈動作中,音樂家的步調逐漸與拉縴打水的西北漢子們一致,原本潔白的襯衫被汗水浸透。隨後,高亢的嗩吶旋律響起,這正是熱火朝天的勞動給予音樂家的創作靈感,他原本的西裝打扮也轉而變成與群眾一樣的汗衫。這一轉變處理,引發全場觀眾的熱烈掌聲。
版畫家的飾演者汪子涵介紹,在排演前,舞者們要充分學習、理解版畫內涵,在此基礎上通過身體動作把歷史故事轉換為戲劇化的場面。中國首部民族歌劇《白毛女》第一代“喜兒”扮演者之一、102歲的女高音歌唱家孟於是這段歷史的親歷者,她被演員們精彩的演繹深深感動,她説:“年輕演員們跳出了那個時代的精神!”
當劇中的舞蹈家和音樂家融入群眾,在勞動中載歌載舞時,“新秧歌運動”的代表作《兄妹開荒》的影子若隱若現;文學家支援年輕姑娘大膽反抗包辦婚姻的段落,令人想起《小二黑結婚》的情節;當黎明刺破黑暗,太陽升起照耀河面,仿佛代表著小説《太陽照在桑幹河上》。舞蹈教育家呂藝生表示:“這個戲題材抓得很準,我看到版畫家就想起古元,音樂家則令我想到了馬可、冼星海,文學家一看就是趙樹理的影子。”
中國文聯書記處書記(挂職)、中國舞蹈家協會副主席黃豆豆評價,《楊家嶺的春天》可以説是向新中國第一代藝術大師們的學習和致敬之作,對於全體演員們來説,這不僅是一場舞臺實踐,更是一堂藝德修養的培訓課。
好作品是一次次磨出來的
從2022年《楊家嶺的春天》作為首屆“大戲看北京”展演季開幕演出首演至今,此次是該劇的第八輪演出。而這次的舞臺呈現,與兩年前已經大不相同,不僅經歷了細節的優化,還“大動筋骨”地調整過結構。
2022年首演時,劇目在結構上由四位藝術家分別出現在四個篇章中,各篇章相互獨立,從不同側面展現延安時期的文藝創作。
此次第三輪復排工作開始於今年初,歷時五個月,劇組吸納提煉了來自觀眾、專家等社會各界的四百餘條意見。今年3月下旬該劇在北京藝術中心演出時,形成了“厚土”“破曉”“永生”三個篇章,每個篇章都承載獨立的敘事任務,同時四位藝術家形象貫穿舞劇始終,戲劇脈絡更加清晰——厚土的孕育、破曉的覺醒、永生的昇華,文藝工作者的思想轉變也令觀眾更加信服。
此輪演出中,在開場和尾聲中出現的“版畫係學生”則是又一次打磨修改後新添加的角色。總導演張曉梅表示:“他與每一篇章串場出現的‘小戰士’的角色形成時空的交匯,同時首尾呼應,令觀眾感受革命歷史的迴響。”
5月10日晚,戲劇評論家梧桐再度觀看該劇,演出結束後激動地發了一條微信朋友圈:“戲,一定是磨出來的!”梧桐評價,多輪修改後再度亮相的《楊家嶺的春天》,在結構、銜接、細節方面,均作出了意料之外且情理之中的調整,令人折服。他用“激越處心潮澎湃,動情處熱淚盈眶”來形容自己的觀演體驗。(光明日報記者李笑萌 通訊員劉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