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綿的卡農

陸小鹿

電影《我的野蠻女友》海報

第一次關注卡農，是二十年前看南韓電影《我的野蠻女友》。影片中的野蠻女友宋明熙，是個十足的女漢子。每遇不平之事，就會大聲去理論，甚至揮起拳頭來揍人。不過，女漢子也有女神的一面，那是在她和男友牽牛認識100天的紀念日上。穿著湖藍色上衣，藏藍色裙子，長髮垂肩的宋明熙，坐在一架黑色三角鋼琴前，彈奏起帕赫貝爾的D大調卡農。那一刻，她是多麼溫柔嫻靜啊，音符像月光灑滿了詩意。這個鏡頭至今讓我心動，就像牽牛説的那樣，女孩最漂亮的時候，是彈鋼琴的時候。而鋼琴版的卡農，更是將浪漫詮釋到了極致。

宋明熙之所以選擇彈奏D大調卡農，乃因這支曲子是牽牛最喜歡聽的歌。穿過女子大學女學生們眾目睽睽的目光，牽牛手持一朵紅玫瑰，走上舞臺，送給了明熙。一支卡農，見證了男女主人公的愛情。

卡農，原意是“規律”，運用到音樂方面，是指一種譜曲技法。從頭到尾八個音符，一個聲部的曲調自始至終追隨著另一個聲部，直到最後一個小節，融合在一起，自此不再分離。就如同一對深愛的情侶，生死相隨，永世不分。

也許，導演郭在容正是被卡農的纏綿感動了吧。後來，他又拍了一部愛情片《假如愛有天意》。影片開頭，再度引用了D大調卡農。河邊，綠樹，黃昏，蘆葦，遠山，夕陽。這次，他選擇的是三把提琴的演繹版。大提琴的感傷，中提琴的厚重，小提琴的悠遠，連綿起伏的旋律，迴圈反覆的渲染，瀰漫出如煙似霧的情愫，展開了一段纏綿悱惻的戀情故事。

人生若只如初見。初戀的情感清澈純凈，像潺潺的溪水，“當陽光照在海面上，我思念你；當朦朧月色灑在泉水裏，我思念你。張開耳朵，當你能聽到你的心跳，你愛的人也正在愛你；閉上眼睛，當你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你愛的人也正在愛你。”美好的開端，曲折的過程，遺憾的結尾。彼此傾心的吳俊河和宋珠喜，因為門不當戶不對，被迫分開，看得叫人心痛而惋惜，眼淚撲撲而下，我在卡農的纏綿裏聽出了絲絲縷縷的憂傷。

D大調卡農創作于十七世紀，是德國作曲家帕赫貝爾最有代表性的作品，也是所有卡農中最具影響力的一首。有關這首曲子，有很多傳説，最感人的是這一則。

帕赫貝爾十幾歲時，從德國流浪到英國，被一個琴師收養，學會了彈鋼琴。鎮上有個姑娘名叫芭芭拉，一次經過教堂前，聽到帕赫貝爾的鋼琴聲，不可自抑地愛上了他。為了能接近心中的愛人，芭芭拉對帕赫貝爾説她很熱愛音樂，希望能當他的學生。帕赫貝爾接收了她。但芭芭拉只是為了接近他，並沒有好好練琴，結果被帕赫貝爾嚴厲批評了。姑娘很羞愧，自此奮力練琴，當她終於在比賽中得獎想向老師報喜時，卻得到老師已奔赴戰場的消息。芭芭拉整整等待了三年，等來的卻是帕赫貝爾陣亡的噩耗。姑娘悲痛萬分，割腕自殺了。陰差陽錯的是，帕赫貝爾並沒有死，在芭芭拉自殺後的一個月，他帶著一首歌回到鎮上，準備向芭芭拉求婚，因為他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早已愛上了芭芭拉。然而，他再也見不到芭芭拉了。悲傷的帕赫貝爾噙著熱淚，坐在鋼琴前，彈起了這首為芭芭拉而寫的D大調卡農。情深意切的旋律，觸動了聽者的心房，乃至三百多年過去了，這首曲子依然縈繞在人們的耳畔。

很多演奏家彈奏過卡農，留下鋼琴、小提琴、長笛、管風琴等上千個版本。除了郭在容，還有不少導演同樣引用了卡農作為影片的背景音樂，比如1980年的美國電影《普通人》，開篇是一群唱詩班的學生，以哼唱的形式，唱出了卡農聖潔的味道，足見人們對這首曲子有多麼喜愛。在《我的野蠻女友》裏，牽牛對宋明熙説，他最喜歡聽的是喬治·溫斯頓演奏的鋼琴版卡農，這版卡農我也很喜歡。美國作曲家兼鋼琴家喬治·溫斯頓，是新世紀音樂界中的代表性人物，他最為人所知的即是他改編的鋼琴曲《帕赫貝爾的卡農變奏曲》。事實上，我也聽了不少其他版本的卡農，覺得每一種版本，都悅耳耐聽；每一次聆聽，都感人肺腑。這實在是一首百聽不厭的曲子，它的聲音飄落在每一個需要感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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