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念群
在這電影的寒冬,本不該雪上加霜潑冷水,然而不幸看了部《我的遺憾和你有關》,感覺三九天掉進了冰窟窿,心裏不由一沉:我們的青春片還有救嗎?
這一季青春片的草長鶯飛,算來也有十年光景。2012年,一部來自海峽彼岸的《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敲開我們青春集體追憶的大門。接下來的幾年,青春片全面開挂,不論文學改編的《匆匆那年》《左耳》,還是老歌衍生的《同桌的你》《梔子花開》等,都是旗開便得勝。然而好景不長,隨後幾年青春片陷入墮胎、打架、車禍、絕症的套路,尤其是“鮮肉經濟”帶來的一系列詬病,讓市場激素催化的所謂“青春”,剛挂上枝頭就曬焦糊了。
在此之前的青春片,從來沒有如此這般受到資本的青睞,但又一直都是春風化雨地自然生長,一如在國內外電影節上大放異彩的《陽光燦爛的日子》《長大成人》《任逍遙》《蘇州河》《十七歲的單車》《孔雀》等。巧的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市場洪流裏崛起的導演中,以姜文、賈樟柯等為代表的中生代不約而同將早期作品鏡頭對準了易逝的青春。這也無怪,世界影史以法國新浪潮代表特呂弗為例,也是憑藉“追憶”邊緣少年成長的《四百擊》敲開電影世界的大門。而在鄰邦日本,甚至還有專攻青春片的導演岩井俊二,他執導的《情書》《關於莉莉周的一切》《花與愛麗絲》等,都是世界青春片史冊裏舉足輕重的作品。最最關鍵的是,這些活躍于國際舞臺的青春片風格不一,各有表達,拍得都不重樣。
反觀當下的青春片,恨不得都是一個模子打通關。你《同桌的你》走俏,我《梔子花開》《睡在我上鋪的兄弟》接踵而至;你片名長的賣了座,我也來個長片名的;你請流量保駕,我用鮮肉護航。至於故事和文本上的功夫下得越來越少,更多的是盲從和套路使然,出來的東西離電影本體和市場清醒漸行漸遠。
《我的遺憾和你有關》由曹煜辰和何藍逗領銜——在導演兼編劇甄永波、甄永濤眼裏,估計既是顏值保障也是流量擔當。然而曹煜辰一亮相,從他那肉眼可見的厚粉底即知,這是一部與表演不太相關的電影。許多國際A類電影節設有專門的化粧與造型獎項,比如近年熱門影片《爆炸新聞》《副總統》等均有斬獲,顯然,沒有哪部電影的化粧是為了遮蓋演員的表演才華。在厚粉底的加持下,曹煜辰基本一個表情擼到底:不論是面對何藍逗的表白,還是愛不能承受之輕的訣別,抑或是重歸的生離死別,都沒有拿出情緒的分水嶺。尤其是未受粉底影響的眼神,始終空洞著,拿不出恰如其分的反應。在一部關於生離死別的青春愛情片裏,我們瞪大眼睛也覺察不到男主對女主的荷爾蒙或多巴胺的分泌,不知這電影對愛情兩個字是有多大的誤解。
表演上的減分如果有一個好的文本支援,那這個故事未必沒有挽救的餘地。可惜的是,導演兼編劇兄弟對電影似乎也有深刻的誤解。影片沒有動機和行為的關聯,沒有起承轉合的支援,沒有情節的助力,也沒有情感的代入,從劇本到成片,都是潰不成軍的一灘。女主對男主莫名的愛,全靠嘴上臺詞,還是不管場合地説出來那種。人家配角好歹還有轟轟烈烈的表白演出支援,可男女主之間“愛的作為”卻約等於零。作為一部有催淚嫌疑的苦情片,連最後的生離死別都從略了。片中人物忽閃忽閃,説沒就沒,説來就來。前面求愛成功的同學,後面不交代頂多是虎頭蛇尾;後面突然出現的各種莫名角色,突然杵在畫面裏,讓你猜謎——這可能是哪位配角的女朋友,那可能是岳母大人。人設背景的問題更大:男主最後因漸凍症而終只能説是俗套,他的母親在他童年時絕症身亡也只能説這娃命苦;但狗血的是,不僅他的師母因絕症早逝,他的導師後來也因為絕症不辭而別,加上他同學要去國外治療——我的媽呀,整個兒一不治之症集中營。
這已經不是青春片爛俗不爛俗或有沒有救的簡單問題,簡直是青春片癌症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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