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勝
何廣智
“我們沒想到今年節目能比往年多出這麼多的關注和議論,我們是真的盡全力了,甚至比往常還要盡力。只要舞臺還在的話,就永遠會有更好笑的人,更好笑的笑話出現在這裡。”《脫口秀大會》第五季(下文簡稱《脫口秀大會5》)本週二、週三播出第八期,五季元老演員同時也是編劇組成員的王建國如是説。
走到第五季,《脫口秀大會》確實沒有以前分數高了,但節目的探索還在繼續。
他們還想往前再走一步
《脫口秀大會5》播出伊始,很多人會心存疑問,當何廣智不再貧窮,徐志勝不再“利用長相優勢”,社恐的鳥鳥在舞臺上越來越駕輕就熟,他們會不會失去創作的素材?如今賽程已經過了大半,顧慮可以打消了。
“新富乍貴”的廣智依然逃脫不了貧窮的記憶,他租下了72平方米的二居室“豪宅”,一間住自己,一間住自己的尊嚴。第八期中,他提到了被“雪糕刺客”刺痛的青春,“和女孩逛街,熱了,走進便利店拿起雪糕一問38元,降溫效果確實好。”廣智説,“那天我的臉丟在了便利店的冰櫃裏”。為了贖回那張臉,領到第一筆工資,廣智就打車去了那家便利店,拿起雪糕不問價格直接結賬,58元,廣智驚呆了,“贖晚了還有利息?”
剪掉了劉海,徐志勝開始享受當帥哥的感覺。但帥哥被叫多了,他也疑惑,大家在愛豆微網志下面只喊老公,“我不會是全網最後一個大帥哥吧?”失去了“長相優勢”,志勝開始在更廣泛的生活中挖掘笑料,第八期炸場的段子中,他講述了自己大學打籃球的經歷,“其他人平均身高1米88,我1米71,(上場前)人家覺得你一定有過人之處,看了一會兒才發現我都不會過人。”有一次,隊友派志勝上場防對面1米91的中鋒大個,隊友説這個戰術叫田忌賽馬。那天,1米71的志勝被人一個轉身,夾進胳肢窩裏了,“我被夾著我也不敢生氣,就怕別人説我窩裏橫!”
他們把段子帶入更多的生活場景
第五季的鳥鳥仍然是“社恐代言人”,但她表達得遠比社恐更多。談內卷,她指出,考慮躺和卷的時候,可能你已經焦慮到不能控制生活了。她還借跳廣場舞的大爺大媽們的故事,告訴同齡人,“絕大多數人的想法並不重要,只需在意最重要的人,配偶、子女、廣場舞的舞伴……”人們在鳥鳥的段子中很容易看到自己的故事,比如患得患失的戀愛體驗;再比如偶爾投屏失誤造成的“精神走光”。大家也希望如她所説,能活得更輕鬆,少一點尷尬、多一些自在。
《脫口秀大會》第五季,是徐志勝和鳥鳥的第二季,是何廣智的第三季,是江梓浩的第五季。脫口秀訓練營裏,他和龐博是同期,也是笑果文化的正式編劇,但前四季,他都止步于第一輪。直到今年第五季,他將“普普通通的二十幾歲年輕人”所遇到的失意、困惑、無奈和“正常”,編成段子以咆哮的方式“炸場”。
可能在很多觀眾心裏,“脫口秀演員”江梓浩是一個“鬱鬱不得志”的失意者。但他卻覺得自己並不悲情。“很多觀眾、網友對脫口秀演員的關心,其實每年就集中在節目播出的這段時間,演員如果發揮不好,這5分鐘就成了他們整年成績的概括。但實際上,我們這些全職脫口秀演員平時也是在工作的,有線下演出,也在講開放麥,也在當編劇和寫稿,我們活得挺好的。”江梓浩覺得自己就是二十幾歲年輕人的常態,“因為那些飛黃騰達,年少得志的人太多,顯得我好像很失敗。但其實沒有人上來一兩年就能這麼好。我也才第五年工作而已,而且我每年都在進步。”二十幾歲的人可不就是這樣,情緒高高低低,坦坦蕩蕩,會跌倒,會爬起來,一直走,然後真的走到了開闊的地方。
脫口秀的舞臺上,江梓浩代表的是平凡的二十幾歲年輕人。楊笠、思文、顏怡顏悅輸出的則是女性視角的觀點,呼蘭、邱瑞是打工人的嘴替,他們把你在職場上的糟心事都加工成了段子,讓你又解氣又解乏。
童漠男代表了那些踏錯了節拍的年輕人,剛當上英語培訓老師,教培行業沒落了。入職笑果,公司想把演員和員工都召集到上海,説能增強凝聚力,然後就徹底凝固住了。1991年的他已經開始中年焦慮。他想和朋友抱團養老,又擔心別人老在他前面,“不能我這邊還自力更生呢,他們那邊已經癱倒在床上了,説好的抱團養老成了一夫當關了!”
他們仍在努力拓展話題的邊界
楊笠在該不該退網的話題中,主動聊到了死亡。她提醒我們每個人視角的有限性,你看到的永遠只是部分真相,“鄉親們只看到我是哭得最厲害的,卻不知道父親生病的一年多全是弟弟在照顧。”
小佳走得更遠,第八期,他的脫口秀主題直面死亡。段子裏的那對父子很普通,小時候,兒子挨爸爸揍就滿村子裏跑。兒子上了大學,爸爸開始天天發微信,“你知道曾經好嚴肅的人突然間對你撒嬌示弱的感覺嗎,太變態了。”後來,爸爸老了,走路也開始慢悠悠,他調侃兒子,“你看我越老越像你了。”再後來,爸爸去世了,兒子在他去世兩個月後收到他提前訂的柚子,本該感動的時刻,朋友卻玩起了諧音梗,“這就像爸爸的愛,欲言又止(柚子)。”小佳一面講述著死亡,一面用幽默消解著死亡的沉重。
“有沒有擔心過這篇稿子的效果?”表演完之後,李誕問小佳。小佳回答,“之前準備了兩篇稿子,一篇角度偏向於觀察,這一篇講述死亡,我權衡了一下,如果這輪有可能被淘汰的話,那就講死亡這篇,國內很少有人會直接談及死亡,大家都有些害怕、有些不敢,那我在這個舞臺上講,就會有意義。”
如何面對死亡,其實是個沒有答案的問題,就像生活裏那些真正讓人困擾的事,“到底我們活著是為了什麼?到底什麼是愛?到底怎樣才算成功?”這些問題都沒有答案,喜劇也不能提供答案,但它可以提供一種解題思路,讓我們正視自己的困惑和痛苦,然後把它們放下,和生活和解。
更廣泛的話題性、更深刻的表達之外,《脫口秀大會5》也提供給我們更多觀察人生的視角。
家人一直以為退休的黃大媽在跳廣場舞,節目的播出讓她再也瞞不住了,原來她已經成了長沙脫口秀的黑馬;視力只有0.2,卻能在群裏快速精準地搶到開放麥門票的黑燈被朋友們戲稱“眼疾手快”。他用段子告訴我們,正確與殘障人士交往的原則,“他不求助你就無需幫助,有時候不打擾就是最大的溫柔”;從手術臺走到脫口秀舞臺,脊柱外科醫生曹鵬是為了科普,為了實現“如果我在舞臺上的話能被一個觀眾聽進去了,那我的手術臺上就可能減少一個病人”;王十七的別樣人生讓人一面敬佩他笑對磨難的豁達,一面感嘆科技的進步;毛豆的炊事班段子,證明了不僅“人人都可以講5分鐘脫口秀”,而且還能升上天花板……
這幾年,脫口秀很火,大家都在討論究竟是什麼讓這個行業火了起來。《脫口秀大會》功不可沒,但歸根到底,還是人。越來越多的新人拿起話筒,分享自己生活中的故事和感悟,已經站在舞臺上的演員們還在不斷提高自己的技術,把越來越多的生活體驗轉化成段子。生活的狀態會改變,所以段子也在隨時更新。
一邊探索,一邊進化,這是《脫口秀大會》走到五季仍能保持鮮活、並成為最具活力的綜N代的原因。在這場有關笑的社會討論中,也許觀眾和演員都需要take it easy,放鬆一些,也許喜劇探索的邊界能延展得更遠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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