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大河波浪寬——記著名詞作家喬羽

圖為作者與喬羽先生在2009年新春聯誼會上。石文君攝

編者按 

拾起昨天粗淺的文字，化作今天惜別的淚珠一一沉痛哀悼恩師喬羽

6月26日上午十點，在八寶山革命公墓含淚送別恩師喬羽先生。轉瞬，兩天過去，喬老的音容笑貌猶在眼前，13年前，新春聯誼會上先生與我的留影與我撰寫的《一條大河波浪寬》的文章就在眼前，令我浮想聯翩，默默淚目。老爺，這篇文章發表在2009年2月28日的《中國鐵道建築報》。還記得在後來的一次聚會上我把此樣報送您，您連連拱手致謝，而後，舉起了酒杯……

                2022年6月28日

李昌明

“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我家就在岸上住，聽慣了艄公的號子，看慣了船上的白帆......”電影《上甘嶺》主題歌《我的祖國》膾炙人口的旋律，傳唱了一代又一代；盪氣迴腸的詩句，吟誦了一年又一年。詞作家喬羽在他開鑿的“一條大河”裏，高唱著《黃河縴夫曲》、《讓我們蕩起雙槳》，放飛《難忘今宵》的《思念》，放飛《心中的玫瑰》、“牡丹”，在《夕陽紅》的歲月裏，依然謳歌《愛我中華》，領詞壇一代風騷。

“青山在，人未老”，喬羽之藝術伴綠水長流

1994年深秋。北京十三陵。中國音樂文學學會主席團辦公會在這裡舉行。小隙間，筆者隨喬羽信步來到秋陽中依然高聳但已很是蕭條的德陵前。年已七十的喬羽，凝視著“風燭殘年”的明樓樓頂，大發思古之幽情：“滄海桑田，白雲蒼狗：歷史是一個古怪的老頭，他要留下的誰也無法趕走，他要送走的誰也無法挽留。”

是啊，喬羽的歌聲灑在幾代人的“心靈深處”，成為輝映在中華民族音樂殿堂和文學星空的燦爛明珠。這藝術的瑰寶將與青山同在伴綠水長流。

1927年11月15日，喬羽出生於山東濟寧一個生活清苦卻具有濃厚文化氣息的家庭中。1946年喬羽入晉冀魯豫邊區北方大學藝術學院學習，畢業後即從事專業文藝創作。四十多年來，他寫出了大量的舞臺劇本、電影劇本、詩歌作品，根據他的劇本拍攝的電影《劉三姐》，在海內外，都成為發行量和上座率最高的影片之一。他參加了大型音樂舞蹈史詩《東方紅》、《中國革命之歌》的創作。曾任中國歌劇舞劇院院長。現任中國音樂文學學會主席和多種文化團體的顧問和理事。

至今，這位詞壇不老松已經寫了一千多首歌詞，每首不過幾百甚至幾十字，但歌詞中凝聚著真誠、美好和善良，以智慧、幽默、平實的表現手法抓住了億萬中國人的心。中宣部等六家單位主辦的《新中國舞臺、影視藝術精品選》裏，喬羽有《我的祖國》、《祖國頌》、《讓我們蕩起雙槳》、《思念》、《人説山西好風光》、《難忘今宵》、《愛我中華》等多部作品入選，是入選作品最多的藝術家。黨和國家鋻於他的卓越貢獻，授予喬羽“終身不退休的藝術家”稱號。每談及此，喬羽都一笑了之，時常用這樣三句話自慰自勉：“不為時尚所惑，不為積習所蔽，不為浮名所累。”

熱情、衷情、深情、真情，喬羽潑灑歡樂的波浪

《中國歌海詞叢》主編曾憲瑞撰文稱喬羽的歌“對生活充滿熱情，對社會充滿衷情，對朋友充滿深情，對人生充滿真情，以其新穎別致的構思，獨具魅力的語言，發人深思的立意撥動了千千萬萬讀者、聽者、歌者的心弦。”此言極是。在《説聊齋》中，喬羽寫道：“你也説聊齋，我也説聊齋，喜怒哀樂一時都到心頭來。鬼也不是鬼，怪也不是怪，牛鬼蛇神倒比正人君子更可愛。個中滋味，誰能解得開？”直白中寓哲理，辛辣中含怒恨。“你從哪來，我的朋友，好像一隻蝴蝶飛進我的窗口。”這是大家熟知的那首《思念》歌中的詩句。作者以蝴蝶為意象，十分耐人尋味。原文化部副部長高佔祥曾向喬羽討教“為何讓蝴蝶而不是讓其他鳥啊昆蟲啊飛進‘我’的窗口？”喬羽幽默地反問：“我能讓雄鷹或‘愛國者’、‘飛毛腿’飛進我的窗口嗎？”在一次對外交流文化活動中，翻譯問喬羽“您窗口飛進的那只蝴蝶究竟是雄性的呢還是雌性的呢？”喬羽操著濃重的山東口音、一字一頓地妙答道：“這要看演唱這首歌的對象了。如果是男歌手，這只蝴蝶自然就是雌性的；如果是女歌手，那這只蝴蝶當然就是雄性的了。”一席話，令在場的中外賓朋捧腹大笑。

問明月，寄相思，喬羽、莊奴海峽兩岸“沖浪”搭橋

喬羽、莊奴，是海峽兩岸中國音樂文學界的名人。兩人雖然心儀很久，但真正執手對望、無語凝咽，卻是在2002年舉行的中國深圳當代歌詞研討會上。記得當喬羽攙扶著長他五歲的莊奴緩緩步入會場時，福臨酒店會議大廳一片歡呼，數十架照相機、錄影機記錄下這動人的歷史瞬間。時隔三年，喬羽、莊奴在聯手創作了2005中秋晚會主題歌歌詞之後，又一起來到新浪進行了一次網路聊天。從未上過網的喬羽給自己起了一個網名“蜘蛛”——因為他覺得蜘蛛才會“上網”。他還熱心地給同樣不知“網”為何物的莊奴贈一網名“大蜘蛛”。

在主持人説完開場白後，兩位老人打開了話匣子。喬羽首先幽默地説：“我是一個落後、保守的人，這是我第一次上網。我還特意準備了個網名叫蜘蛛，因為我想只有蜘蛛才上網，不是蜘蛛誰上網啊。”一席話逗得在場者笑個不停。莊奴剛説完自己也是第一次上網，他突然停下來問主持人：“我現在已經上網了吧？”不等主持人回答，喬羽馬上説：“你現在也已經是蜘蛛了！”兩位老人的幽默讓網友和在場嘉賓看到了他們可愛的一面。

問及二老創作的2005中秋晚會主題歌《月兒圓》為何又改名為《問明月》，喬羽更正道：“我們的這首歌並沒有改名，只不過《月兒圓》是我寫下半首時命的名字，《問明月》是莊老寫上半首時命的名字。這兩個名字都可以，都指的是我們這首歌。”對於歌詞的譜曲和演唱情況，兩位老人也都有自己的想法。喬羽説：“我們寫的歌詞比較自由，如行雲流水一般，不受什麼約束，是為了給作曲家一個更大的發揮空間。歌詞裏有我和莊老的真情實感。我們希望作曲家不要千篇一律、人云亦云，作曲也應發自內心，有自己的語言。如果作曲家把握好這一點，這首歌很可能會流傳下去，成為佳話。”至於由何人來演唱，莊奴認為，只要是喜歡這首歌的人都有資格來演唱。一旁的喬老打趣説，要是鄧麗君還在的話，由她演唱最好了。

“在我心靈的深處，開著一朵玫瑰。”喬羽以“忍”作舟，徜徉在愛之長河

喬羽和佟琦的美滿姻緣在演藝圈傳為佳話，無人不曉。其實，喬羽和佟琦的差異很大。喬羽出身貧寒，且大出佟琦多歲；佟琦則生於名門望族，按清朝的輩分延續下來，她有格格的名分。在那時，佟琦最受人非議的就是“資産階級”作風，吃飯不去小飯館，買東西也從來不去小鋪。那時候，北京最上檔次的就是百貨大樓。當時喬羽安家在芳草地附近，別人常説他，看你家那個小姐，買個牙膏都要坐三輪車跑到百貨大樓去。佟琦卻“抱怨”説，結婚後，喬羽從來沒陪過自己逛街買東西，出去基本就是上書店。

喬羽也有抱怨的時候。佟琦愛乾淨，在洗手的問題上，老兩口也常常發生爭執。老爺子覺得老伴“刁難”他，“進書房洗一次，出書房洗一次，進廚房洗一次，出來再洗一次，一天洗無數次這不是刁難嗎？”1998年夏天的一個夜晚，筆者送喬老回家，剛進門，佟琦見喬羽縮手而入，一眼就看出有名堂：原來喬羽在酒後即興為詞友題了字，右手沾有墨汁。佟琦不依不饒，非叫喬羽到廚房洗手後才到客廳入座。

1994年6月19日這一天，喬羽、佟琦夫婦迎來了結婚40週年紀念日。酒宴中，有人提出疑問，兩個在許多方面都差異極大的人，怎樣才能一起相伴40年呢？喬羽把玩著自己的酒杯，前後左右笑瞇瞇地看了看喜洋洋的朋友們，開口道：“如果讓我説實話，我只有一個字——忍。”沒想到夫人佟琦還沒等大家醒過神來，趕緊補了一句：“我有４個字——一忍再忍。”

歌舞廳內，頓時掌聲大作，笑聲不絕。後來佟琦解釋説：“當然了，不忍能行嗎？老爺子以前脾氣特別好，一般都是他讓著我；現在老了，個性強了，一點小事就發脾氣，常常是我倒過來哄他了。”

2004年，在朋友和親人的鼓動下，喬羽和佟琦舉行了盛大熱鬧的金婚慶祝活動，好幾百人參加。在場有人問：你們怎麼就能到金婚呢？喬老這次的回答，比10年前那次“忍”字秘訣更直白和超脫：“我也沒覺出金婚有什麼不容易，誰知道它怎麼就金婚了呢？但是我説只有一條我有體會，就是你這一輩子別中途換，你一換就很難金婚了。”

光陰荏苒。在2009年2月7日晚，北京新橋飯店張燈結綵。喬羽、佟琦夫婦在文化部副部長陳曉光，中國音樂家協會主席傅庚辰的陪同下，容光煥發地出席了中國音樂文學學會等單位聯合主辦的首都音樂界新春聯誼會。喬羽、佟琦與新老朋友噓寒問暖、談笑風生。席間，喬老乘夫人與人聊天之際，偷偷倒了幾杯白酒，匆匆下肚，一邊用手抹著嘴，一邊頑童似的開懷大笑。此情此景令人忍俊不禁，感慨良多……

“最美不過夕陽紅”，願喬羽、佟琦夫婦：“多少情愛，化作一片夕陽紅！”

作者簡介：

李昌明係原中國鐵建宣傳部巡視員，現任中國音樂文學學會常務副會長兼秘書長。兩項國家藝術基金獲得者。

作詞歌曲《共和國從這裡走來》入選“心中的歌”一一慶祝中國共産黨成立100週年百人百首紅歌推薦曲目；作詞歌曲《你還記得嗎》入選中國當代歌曲創作精品工程“聽見中國聽見你”；《中國只有一個》《人民選擇了你》《朋友，你好嗎》《母親》等榮獲省部“五個一”工程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