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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古裝偶像劇陷入寒冬的是什麼

發佈時間:2022-02-22 11:11:43 丨 來源:光明網 丨 責任編輯:高彬


觀點提要

區別於當代生活框架內的現代偶像劇,附著詩意、絢爛之美,受文化資源加持的“古偶”本應有更為充盈的表現空間,但近年來的“古偶”卻走向了式微,諸多平臺S+級別的古偶類項目紛紛遇冷。網友對於《鏡·雙城》“虛弱而又虛張聲勢”的評價並非個例,影視市場上頻繁的工業流水線式作業,使一系列IP改編作品雖然題材各異,卻面貌相似,劇方匱乏的愛情想像難以對接當下審美升級的觀眾,一場又一場的“工業愛情”引發了觀眾更為嚴重的審美疲勞。

《鏡·雙城》是2022年首部S+級別IP改編劇作。雖然具有奇幻色彩,但其王朝更疊的時代背景、長袖束髮的造型設計,唯美浪漫的場地布景、青春靚麗的演員選角,都讓它隸屬於“古裝偶像劇”的範疇之內。“古偶”向來是影視市場中最具熱度的題材類型,與主體受眾精準對接,數據底盤龐大,加之近年來“古偶”頭部IP影視化進程加速,原著的粉絲基礎也為影視作品貢獻著天然的話題度。

《鏡·雙城》首播當日播放量即破億,可見觀眾對其期待值頗高,但是隨著劇集的演繹,直至收官,該劇的熱度卻持續下跌,網路口碑也有所下滑。分析改編前後,筆者認為對原著中諸多家國思想和磨難歷程、衝突視角和反抗理念進行刪節,只留存愛情這一條單線,是《鏡·雙城》改編劇未能充分吸引觀眾的重要原因之一。

削弱家國矛盾主線,劇情變得單薄

《鏡·雙城》改編自網路文學作家滄月的長篇奇幻小説《鏡》系列,故事中空桑國因內政腐朽、冰族入侵而亡國,十萬遺民被迫沉睡于無色城,太子真嵐與太子妃白瓔意圖複國,鮫人一族也因海皇蘇摩的出現而燃起重返自由的希望,三個族群之間的恩怨糾葛使雲荒大陸陷入裂變。影視劇對原著進行了較大改動,將感情基調從悽婉哀傷調為輕快陽光,將男主蘇摩的人設從“花無缺”變為“小魚兒”,刪除了獻祭、車裂、傀儡、巫術等暗黑元素。

如果以上處理尚可説是在影視化的正常考量下所做出的決定,那麼改編過程中對原著核心矛盾的架空,以及由此帶來的敘事邏輯和權謀情節的弱化,卻讓觀眾難以用“常理”度之。原著中冰族覆滅空桑後,延續了對鮫人的奴役,悲慘的族群歷史讓男主蘇摩心中充滿敵對情緒,也讓他與空桑白瓔的無望之愛具備了動人之處。影視劇則“大筆一揮”,“取消”了鮫人一族七千年的血淚史,改為反派空桑青王違背“律法”的個體行為。這讓橫亙在人物之間的國仇家恨驟然消失,原有的衝突關係不再。雖然仍在具體話語層面沿用“七千年恩怨”這一表述,實際上不過是“一百年前”短暫的一段陰謀。難以自洽的邏輯使劇情推進乏力,於是影視劇增加了搶奪海魂珠、安置黑曜石、尋找辟水珠、製作避光珠、偷取玄黃經等情節,將復調式敘事變為單線推進的任務驅動型敘事。去除了結構的複雜性,簡單的點式矛盾成為觸發“副本”類情節的動力源,“自作聰明的反派人物”與“自作主張的正派人物”以概念化的行為填充了空余劇情,由此引發觀眾對於情節枯燥乏味、敘事節奏緩慢的不滿。

僅以愛情為名,動機顯得突兀

原著《鏡》系列以少女那笙的外部視角呈現雲荒大陸的力量格局,展現了“桃源”與“地獄”的間隔、“絕色”之下的悲鳴、“以戰止戰”的勇氣與絕望、蒼茫大地上的權力紛爭與複雜人性。以人物的艱難選擇叩問個體夢想與家國責任之間的關係,以群像塑造問詢多元立場下跨越視野的方法,以族群前史探討“冤冤相報”的民族仇恨如何停止迴圈,以現實境遇質疑“拯救”的理想色彩。而這些原著中有關自由、反抗、家國的議題,均在影視劇中輕盈掠過,聚合為“愛情”一詞。

《鏡·雙城》對於劇情詳略的重置使人物的感情線索得以明晰、延伸,但情感因素的增量也讓人物的行為動機略顯漂浮,每人平均“戀愛達人”:蘇摹(原著為蘇摩)允準部族合作的原因不再出於戰略的考量,而是為了白瓔能夠“如願”,其心願也從“自由”變為“帶白瓔回碧落海”;那笙因為喜歡鮫人炎汐才決定幫助空海聯盟,而非對蒼生的憐憫;只有受到定情信物感召,沉眠的白瓔才能立即甦醒;蘇摹使用禁術後,獲取的既是力量,也是表白的勇氣;真嵐太子不顧家國,對白瓔説出“你最重要”,海皇蘇摹則反駁屬下“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我又怎麼能做一個頂天立地的海皇呢?”配角在箭雨中守城,男女主在塔上談情説愛;漫天風隼襲城,室內卻上演“兩男爭救一女”的戲份。廣闊的外部場景與跼踀的內部場景形成了鮮明對比,恰好在視聽語言上直指主角人設的更改與局限。

事業線的平緩襯托了感情線的陡峭之感,仿佛在幾個套路的“組合拳”中,“愛情”便得到了確認。英雄救美時的公主抱、口吸毒液,共處時的賞星空、賞煙花、遊燈會、交換信物,以“誤會”“爭吵”“解釋”“保護”為主題的情節套路反覆排列組合,仿佛一套程式化的戀愛公式。雖然大眾視野下的情愛邏輯尚未失效,“古偶”仍以羅曼蒂克式的故事為有效供給,原著中的言情部分也是作品最出彩的記憶點之一,但此類模板化的“平整工藝”,不免讓人物情感模式流於俗套。國族立場下,人物關係本應顯露出宿命般的隔絕與依偎,而經由影視化的淘洗,克制、守護、救贖等意味逐一流失,變為“美強慘”男主“以命換心”、深情男二“求而不得”的經典搭配。

視聽重心被放置於男女主表達“思念”“關心”的獨白、對話、凝視等場景上,但其“虐戀”的邏輯卻有待考量,於是便産生了“話中滿是‘子民’,眼中滿是‘愛情’”的割裂之感。當觀眾不再被敘事內容所吸引,便會對敘事形式提出更高的要求,演員的聲臺形表、特效、濾鏡、剪輯等製作品質上的附加條件頓成負面評價的其他誘因。遺憾的是,影視劇《鏡·雙城》在這些方面均表現欠佳,櫻花、煙花、鏡湖等特效略顯失真,“濾鏡磨皮過度”“配音不貼臉”“BGM比主角更深情”等相關詞條發酵為輿論熱點。

IP時代的古偶劇何去何從?

與同期熱劇“對撞”並不是《鏡·雙城》未能博得觀眾青睞的原因,饒是被稱為“開年爆劇”的《開端》也不免在其劇情節奏和現實性上引發爭議。影視市場的飽和,讓觀眾對於敘事邏輯、節奏的要求水漲船高,而劇方製作的精良與否,觀眾心中也自有評判。雖然《鏡·雙城》在影視處理上也存在著簡明直入等優點,但是主體敘事的懸浮與情感發展的套路化,讓它不免在大眾討論現場失利。粉絲“控評”所營造的火熱氛圍背後,是對《鏡·雙城》的集體“吐槽”。

區別於當代生活框架內的現代偶像劇,附著詩意、絢爛之美,受文化資源加持的“古偶”本應有更為充盈的表現空間,但近年來的“古偶”卻走向了式微,諸多平臺S+級別的古偶類項目紛紛遇冷,“高成本”“大製作”與當紅藝人的組合不僅未能交出與宣傳聲勢相符的答卷,反而消磨了觀眾對於“S+”的期待,如《月上重火》《遇龍》《千古玦塵》《君九齡》等知名IP改編劇均未收穫與製作成本、大眾心理預期相匹配的成績。敷衍之下,何談細節?網友對於《鏡·雙城》“虛弱而又虛張聲勢”的評價並非個例,影視市場上頻繁的工業流水線式作業,使一系列IP改編作品雖然題材各異,卻面貌相似,劇方匱乏的愛情想像難以對接當下審美升級的觀眾,一場又一場的“工業愛情”引發了觀眾更為嚴重的審美疲勞。

在古偶劇的影視發展脈絡中回溯,2021年的《周生如故》《御賜小仵作》,2020年的《琉璃》,2019年的《東宮》《錦衣之下》等口碑優良的影視作品,無一不注重邏輯鏈的維護,重點把控劇本,對敘事內容精益求精,憑藉情節、人物性格上的細節設置多次“破圈”。正是以“文藝作品”而非“商業作品”為自身定位的影視開發,拓展了原有IP的價值空間,也助力著影視生態的正向迴圈。

《鏡·雙城》只是2022年古偶類IP改編劇的開端,還有一系列知名IP正處於開發狀態,例如滄月的《朱顏》、九鷺非香的《護心》、傾泠月的《且試天下》、星零的《帝皇書》、關心則亂的《星漢燦爛,幸甚至哉》,它們的影視改編作品將為“古偶”市場回溫,還是為“古偶”的“寒冬期”延長時限,我們拭目以待。

(作者分別為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教授,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李瑋邢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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