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4日,小號手朱德恩在北京冬奧會開幕式上吹奏《我和我的祖國》。新華社記者李紫恒攝
本報記者高倩
“那個時候我特別激動!”電話那頭,9歲的朱德恩小朋友興奮起來,因為補覺而起晚了的些許迷糊一掃而光。他再次回憶起那個難忘瞬間:2月4日晚,北京2022年冬奧會開幕式上,當各行各業的代表們把國旗手手相傳時,他站在旗桿下,用小號吹響了《我和我的祖國》。深情嘹亮的號聲迴響在鳥巢裏,現場和電視機前無數觀眾一下子濕了眼眶。
小號是他親密的小夥伴。
平日裏,他也愛畫畫。
那是“又快又慢”的一天
“我沒有緊張,一門心思就想把號吹好。”朱德恩説。他牢記著上場前導演組的老師們對他的囑託——眼睛睜大,頭抬高,腰桿挺得直直的。演奏完畢,在等待國旗升起時,朱德恩看見鳥巢坐滿了人,他把觀眾席劃成一個個小格子,“每個格子裏應該都坐了200人”,他同時看到,“儀仗隊的大哥哥流眼淚了,好大一滴眼淚挂在臉上。”
演出結束後,朱德恩見到爸爸媽媽已是淩晨時分。“去接孩子時,恩恩一下車,爸爸衝上去抱他,我看見孩子的第一眼,覺得他長大了。”朱德恩的媽媽張雅楠説。在開幕式前約一週,朱德恩和其他演職人員一起,住進了封閉管理的酒店,幾天不見,張雅楠覺得孩子既熟悉又陌生,跟從前不大一樣了。
這種矛盾的心情在2月4日持續了一整天,“那一天過得又快又慢。”晚上7點半,全家人守在電視機前,正襟危坐。冬奧會開幕式開始了,倒計時短片和《立春》驚艷簡潔地結束,國旗入場的環節緊隨其後,“突然就聽到了號聲,很熟悉,好像又有點陌生。”從參加排練開始,小朋友一直嚴守保密紀律,沒有向家裏人透露過到底會出現在哪個具體環節。包括朱德恩在內,小號手共有3名人選,“恩恩被選中的幾率只有三分之一,所以我們真的特別激動,他爸爸立馬抓起小號,跟著一起吹。吹著吹著,電視裏出現了恩恩的畫面,爸爸激動得‘老淚縱橫’。”
三個小號手有個“和平號”
朱德恩的爸爸朱光是我國著名小號演奏家、中央音樂學院副教授,另一名候選的小號手梁桐也是他的學生。
去年,朱光接到學校同事的電話,希望他為冬奧會開幕式推薦一位小演奏家。朱光首先推薦了13歲的梁桐,對方問,還有沒有更小的學生?“再小的,就是我兒子了,能行嗎?他剛開始學。”對方卻沒有拒絕,提議不妨試試看吧。
“在選拔小演員時,總導演首先要求專業水準過硬,然後希望年齡盡可能小一些。”北京師範大學舞蹈系主任張蓀參與過小號手的選拔工作,“小朋友的天真、認真努力的表達、眼睛裏透露出來的狀態,都是成年人很難具備的。”
從臨時拿到《我和我的祖國》曲譜,到熟悉曲子、錄成視頻發給奧組委,朱德恩只有3個小時。“我們確實沒抱什麼希望,孩子終究還是太小了,學的時間也短。”張雅楠説,2020年3月,在朱光生日那天,朱德恩才正式“拜師”,跟著爸爸學吹號。張雅楠覺得,孩子對小號的興趣也許真得益於天賦和家庭潛移默化的影響,“爸爸沒事要在家裏練,也會上課教學,恩恩小時候就會很好奇,為什麼爸爸總把號嘴放在嘴裏,小號又是怎麼發出聲音的呢?他會用小手指學著去按鍵。”在他的成長中,小號一直有著不一樣的意義。朱德恩的爺爺朱堯洲是新中國第一代小號演奏家,老人家今年85歲了,雖然耳朵不像從前那麼好,但永遠是“恩恩心目中除了爸爸以外的一號英雄”。
去年12月,朱德恩接到通知,要開始參加開幕式排練。“當時也快到期末了,我們一下子緊張起來。”張雅楠還聽到奧組委工作人員提起,在朱德恩之前,他們已經找了成百上千個孩子,作為家長,儘管壓力山大,張雅楠還是決定讓孩子放手一試,“他9歲了,如果真的有幸站在這個舞臺上去讚美祖國,無疑是一生中很重要的經歷和鍛鍊。”
嚴格的訓練馬上開始。練姿勢、臂力、肺活量,每天放學回家,朱德恩喝點水就開始練習,吃過晚飯休息幾分鐘,繼續練舉號和氣息,週末除了綵排,所有時間都被爸爸“無情”佔用。去鳥巢排練很辛苦,但張雅楠發現,孩子倒是很樂意,“因為可以暫時脫離爸爸的‘魔掌’。”
朱德恩喜歡鳥巢,那裏另外兩名備選小號手劉浩然、梁桐是他的好朋友。上場排練前總是有很長的等待時間,他們在一起寫作業、看書、吃零食。
孩子們明白最終結果三選一的殘酷,開幕式當晚,儘管不能上臺,兩位備選小號手也要來到現場,但他們更珍惜這段友情。梁桐給三人組合起名“和平號”。朱德恩説:“誰都不會遺憾,我們三人是融為一體的。”梁桐也挺起胸膛:“不管哪一個人上去了,都代表我們‘和平號’。”
回歸正常練號和學習狀態
對這三個10歲上下的孩子來説,要吃透《我和我的祖國》傳達的感情,終究不是簡單的事情。在朱德恩上學、放學路上,身為父母的他們經常給孩子播放韓紅演唱的《我和我的祖國》MV,也帶他去看過《長津湖》《懸崖之上》等主旋律電影。“恩恩比較喜歡畫面。”張雅楠説,有了畫面,他在表達曲目時會轉化出更多豐滿的情感。
今年1月,朱德恩帶上小號去看望爺爺奶奶。奶奶商澄宋是著名鋼琴家、中央音樂學院教授,她也是朱德恩更小時候的鋼琴老師。曲子吹第二遍時,奶奶告訴朱德恩,在小號聲裏聽到他在“訴説”。“你讓我感覺到,你在用小號的聲音對最遠角落裏的那個人訴説。”張雅楠明顯察覺,奶奶的話如同畫龍點睛,讓朱德恩找到了更為具象的表達方向。現在的朱德恩如何理解《我和我的祖國》?他用稚嫩的嗓音回答:“是一個人在向祖國訴説。”
很多觀眾感慨,朱德恩不僅小號吹得好,在那樣一個全世界矚目的時刻,他能表現得那麼沉著自信。小朋友並非一開始就這麼淡定,第一次聯排回來,他告訴媽媽,上臺前自己腿“像抖篩子似的”。“恩恩最後的表現,確實讓我大大地意外了一下。”張雅楠也想感謝所有導演組工作人員的努力,“他們在現場給了孩子極大的心理支撐,沒有讓他覺得是自己一個人在承擔。”一次次排練,朱德恩越來越自信,整個過程中,孩子們都得到了最大限度的理解和愛護。
張雅楠認為,“成長”是孩子最大的變化和收穫,“以前他比較磨蹭,自從生活裏多了排練這項任務,他的節奏其實被打亂了,但他學會了高效利用時間。”在期末考試中,朱德恩有三科分數達到90分以上。“孩子的個人習慣在這次經歷中有了非常大的提升。”張雅楠説。
“吹號小男孩”的未來之路怎麼走?“如果沒有‘基因突變’,他應該會沿著小號這條路走下去,傳承爺爺和爸爸的事業,但如果有其他可能性,我們也會順其自然。”張雅楠説,“接下來,我們希望他儘快回歸到正常練號和準備開學的狀態,畢竟學生最重要的是好好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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