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戲劇家徐渭曾提出過“摹情彌真,動人彌易”的命題,把“摹”與“情”的“真”都看作是對戲劇性的積極且有效的建構。由韓再芬導演並主演的黃梅戲《不朽的驕楊》正是對這一命題的積極實踐,從而贏得了觀眾審美的極大興味。
此劇引發于敵特派員為了軟化楊開慧的意志而專為其帶來的“一隻皮箱”,由此奠定了全劇的情感基調。劇作者於此間巧妙地設計了3件道具,由一張照片引出了楊開慧的青蔥歲月。在風雲激蕩的時代,她和同儕一起嚮往光明、追求理想,確立了為大眾求解放,為民族求復興的人生目標。一個年僅14歲的稚齡少女業已有了“人活一生忌茍且,唯有犧牲寫芳華”的精神境界。這裡,少女的純情與絢爛給觀眾以強烈的美學感染,讓觀眾感受到一種生命盎然和生機勃發的青春之美。繼之,由一隻懷錶引出了家庭話題,展示了父輩對子女的教導和楊開慧為毛澤東強大的革命氣場所吸引,走進毛澤東的世界,也走進她一直景仰的人生目標的全過程。懷錶見證了她的人生長度,更見證了她的人生高度,是她使命與秉持並始終追趕時代的品格象徵。當距離行刑還有“一個時辰”時,她想到的是“7200秒”,顯示了對時間和使命的認知。由此,她提出要敵人“連開六槍”的要求,並對槍聲賦予了鬥爭和喚醒的意義。讓觀眾領略了人物的革命豪情和崇高之感。最後,由一管鋼筆引出了毛澤東的戰鬥人生,所顯示的不僅是她和毛澤東的夫妻之情,還有毛澤東書寫的革命華章。她受到毛澤東革命情懷和鬥爭藝術的感染,也成為了巨人中的一員。當敵人要她在與毛澤東脫離關係的“聲明”上簽字時,這支筆就成了她意志與操守的象徵。在書寫人生的壯麗華章上,已然與毛澤東的情懷相同構。不僅書寫了自己響亮的人生,也書寫了中華民族不屈不撓頂天立地的正氣之歌。
為取得“摹情彌真”的效果,此劇在表現形態上特別以楊開慧的“一人主唱”來完成。“一人主唱”是對黃梅戲傳統中“自嘆”形態的借鑒與昇華,它們大都僅憑一個演員的演唱和少許表情與身段來完成全劇且深受歡迎。我們甚至可以説,在戲曲藝術中,“唱”也是戲劇性的。韓再芬是當下黃梅戲最具代表性的藝術家,由她“一人主唱”,不僅體現了她的演唱和表演具有足夠的征服力,而且體現了她的“在場”本身也是“戲劇性”的來源之一。此劇的“一人主唱”使劇情高度濃縮,劇情時間壓縮在“4個時辰”以內;使事件高度集中,所有的情節都圍繞著一紙“聲明”的簽與不簽而延展。所有的戲劇性也都由楊開慧發出,從而實現了主人公絕對的主導地位。
在敘述上,此劇還沿用了黃梅戲傳統的“再現”與“傾訴”模式,即每當主人公述及往事,舞臺便再現相應的情景;每當主述人面對特定物品視像,舞臺便生出大段訴説。這些都是對黃梅戲傳統表現手段的大膽借用和積極昇華。楊開慧少年和青年時代的兩個重要人生階段的再現,揭示了她之所以成為堅定的共産主義戰士的思想和行為邏輯,無形中稀釋了“一人主唱”容易引起的單調與沉悶。早期黃梅戲《天仙配》在“仙女四讚”時為了避免“視覺的空洞”,特別安排“漁樵耕讀”等被述主體隨唱詞依次出場,使內容得以實化。此劇中,由楊開慧三次“打開熟悉的皮箱”所見之物展開人物的大段“傾訴”,把人物的內心世界和盤托出。這裡,物件是演唱的理由,物件與人物的關係是演唱的內容,“睹物”的感受則是演唱的情感引領。《不朽的驕楊》正是借助了這樣的“再現”和“傾訴”手段,抵達了“動人彌易”至高境界。楊開慧的形象也因此鮮明豐滿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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