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禹
凱特·溫斯萊特,這個聲名大噪的名字繼2011年的《幻世浮生》後,再度成為HBO定制劇《東城的梅爾》的Title Role(劇名角色)。噱頭使然,這部持續高溫的奧斯卡影后新劇更主流的譯名作“東城夢魘”,僅從這四個字裏就滲透出大量可供人遐想的元素。東城——昔日工業輝煌的時代已逝,“銹跡斑斑”的小鎮四處充滿著詭魅與不堪,是滋生一切未可知勾結的絕好溫床。夢魘——這是中國語匯裏用以傳遞所有可怖資訊的最佳字眼,且頗具靈異感和些許浪漫魔幻的可能性。疾風烈酒,上頭只是遲早。待觀全劇,奇蹤秘案並無新事,可喜可讚的是這位名叫梅爾的東城中年女探成功的人物畫像——真實的粗糲感,觸手可及般動人。
時間的沙漏裏,那個在泰坦尼克號上讓眾生為之傾倒的蘿絲,終將定格在某一遙不可及的瞬間;而這位名叫梅爾的東城女人卻像我們身邊的諸多她們一樣,如陡壁般冷峻,無法肆意征服,亦如暗夜裏的星子時不時閃耀溫柔的光。如果可以,就請允許我們拙樸地保留這最真切的名字吧:東城的梅爾。
這是一個嚴格的“女性故事”,女主梅爾的鏡像速寫如是:人到中年,容顏憔悴身材走樣,警局裏的事業不溫不火雞毛蒜皮;兒子壯年自殺,準兒媳常年居留在戒毒所,還不時要來爭奪孫子的撫養權;孫兒聰明可人,但又過早顯露出兒子早年異症的跡象;離異丈夫再度結緣,還偏偏住在自己家的後院;女兒出櫃,心裏一直裝有哥哥的自殺及其與梅爾有關的嫌隙;昔日籃球場上的隊友閨蜜罹患癌症,且因警局無為于自己女兒的失蹤案而與梅爾關係分崩。東城小鎮——典型的封閉熟人社會環境,梅爾的以上際遇都赤裸裸地為她管轄區的人們所熟知。如此之多的軟肋,讓這個外形看似彪悍的女探長隨時都會為熟人圈子的無情所裹挾。女探長外在的身份定位是一個假定的英雄人物標簽,但撕下這身戎裝,梅爾所經歷和遭受的看似獨一無二的一切,哪一條不在人間真相裏俯拾皆是?她就是那個在我們人生中總會出現的鄰家阿姨。
根據克裏斯凱爾生平改編的電影《美國狙擊手》裏有一段經典臺詞:“這世界上有三種人:羊,狼和牧羊犬。你自己選擇。”相比東城小鎮上出現的諸位女性,不論是被奴役、被殘害、被欺辱的以艾琳為代表的年輕女性群像,還是被丈夫欺瞞、忍辱茍活的以蘿莉為代表的中年女性群體,都是“羊”;顯然梅爾選擇了成為牧羊犬。但在劇集甫一開始,梅爾追捕時就不慎摔倒扭傷——剛剛進入我們視野和定位的女探長,就不是一個戰無不勝的刻板印象了。
比起滿屏裏又美又颯、一心想要拯救全世界的精英女神探在營造錯覺後予人的失落感,求真務實、守護社區秩序的中年女片警更入人心。她護衛小鎮安寧的方式不是簡單地就是非曲直查案辦案、按章法出牌,而是始終在做真實的梅爾,不考慮功過和外部評價,對弱者的關懷與愛有正義感使然,更有作為母親、女兒的柔情本色。她一面痛擊癮君子流浪漢的不軌行為,又一面氣憤地為他爭取及時供暖;一面叫罵著失女閨蜜,一面又在看到電線桿上剝落的尋人啟事後及時訂新……這些不起眼的細節都是她人性光輝的現實投射。在梅爾心裏,對外界的好惡並不是非黑即白,她自己也不能完全道德地行事。在爭奪孫子德魯監護權的大戰中,她甚至不惜冒著被開除警籍的風險,濫用職權嫁禍給德魯的母親。在德魯的問題上,她始終都沒有擺脫兒子自殺留下的陰霾,多次會對年邁的母親惡語相加。有很多瞬間,梅爾亦如她所追逐的那些“狼”一樣兇狠殘暴。
無疑,《東城的梅爾》是一次劇作法的全面勝利,在吸人眼球的謀殺案主線之後,埋藏著女主梅爾的人物成長線,這種成長是她不斷和外部環境碰撞、擠壓,認清真相後對真實人生的接納,重拾愛上他人的能力。全劇結尾,幾乎所有人物和種種對立關係都達成了和解,最終亦沒有逃脫“愛是化解一切人生疾苦”的永恒主題,這是全劇唯一未能突破的舊章,但並不構成遺憾。
在《東》劇裏,我們又一次看到了市場與品質共生共贏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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