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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度上春晚,朱潔靜還在思考什麼?

發佈時間:2021-02-22 16:18:06 丨 來源:中工網 丨 責任編輯:鄭乾


   “爆款”舞蹈《晨光曲》《朱鹮》二度登上央視春晚舞臺,億萬海內外觀眾因為這兩個美輪美奐的5分30秒記住了她——上海歌舞團榮典·首席演員朱潔靜。有人形容她的舞蹈像羽毛,輕盈得仿佛沒有重量;她卻説,“排演要深深扎到泥土裏,才能吸收舞臺藝術最充足的養分。”有人誇讚她“仙氣十足”,是“天生的舞者”;她卻説,“舞蹈是遺憾的藝術,我們永遠都在為了接近完美而拼盡全力。”

   我期待奔跑著去觀察、感受這個世界,汲取更多真實生活的力量,年齡和歷練往往會賦予舞者一些在練功房雕刻不出的體悟

   今年36歲的朱潔靜,經歷過挫敗打擊,遭遇過傷病侵襲,也曾經暫別過舞臺。如今,舞蹈是她最普通的日常,“它自然而然地出現在生活的每一刻”;又是生命的全部意義,因為她説:“我的人生計劃中,只有‘下一支舞’。”從《根之雕》《野斑馬》《霸王別姬》,到《天邊的紅雲》《朱鹮》《永不消逝的電波》……這位身高1米72隻有90斤消瘦而倔強的女子,用一部部優秀作品,一步步堅實地走向舞蹈殿堂的至高處,舞進了全國甚至海內外觀眾的心坎裏。

   根紮在寂靜泥土中,永不停歇地尋找藝術的位置

   六歲起,朱潔靜便在少年宮業餘興趣班習舞;直到九歲的某一天,小女孩被一張上海市舞蹈學校的招生簡章深深吸引。1995年,朱潔靜與十幾個嘉興姑娘們一起,坐上了駛向上海的綠皮火車。“踏上藝術道路之初,只是單純地認為,世上最美的事就是跳舞。”她説,自己小時候穿上漂亮裙子,偷擦媽媽的口紅,都不由自主地會手舞足蹈。

   儘管上海市舞蹈學校的選材標準極其嚴苛,但朱潔靜仍從來自全國各地的3000多個孩子中脫穎而出。名字高挂紅榜的興奮還沒過去,舞校的枯燥生活已經真實地擺在面前——天還濛濛亮就得去操場跑步,每天扶著把桿練功,一站就是兩個小時……最初三年,朱潔靜幾乎沒穿過漂亮裙子,甚至沒有機會跳舞,只是日復一日地被老師押著練壓腿、抻筋的基本功。有的同學選擇了放棄,班裏30多個孩子陸續離開;如今,同班同學裏只剩她和王佳俊還活躍在舞臺上。“爸媽也無數次心疼我、勸我回去,可是我倔,硬是撐下來了。”正是這股執拗堅定的勁兒,伴隨著朱潔靜闖出屬於自己的舞蹈之路。

   2000年“桃李杯”舞蹈比賽,是朱潔靜第一次正式上臺。為了六分鐘的作品《評彈女》,她排練了整整兩年,恩師趙麗陪著她每天泡在教室裏反覆練習。滿懷自信而去,卻名落孫山,挫敗的滋味如此苦澀。兩年後,朱潔靜“捲土重來”,進入上海東方青春舞蹈團(上海歌舞團前身)後被挑選參加第三屆中國舞蹈“荷花獎”評獎,在17歲那年挑戰中國舞蹈藝術最高成就的專家獎。

   由佟睿睿編導的雙人舞《根之雕》,既有古典舞的技巧、民間舞的語匯,也有現代舞的感覺、芭蕾舞的動作,難度極大。鐵面無私的佟導認真又嚴格,“60多天從未如此漫長!走進練功房,頭上頂著烏雲,枯燥又煩悶,一刻都不想再跳了。”每一天朱潔靜都覺得熬不過去,但每一次都咬牙挺了過來。白天跳,晚上夢裏也跳,舞蹈筆記寫滿了厚厚一本。她和舞伴劉迎宏逐漸摸到了《根之雕》的精神內核,“樹根的生存狀態是靠著纏繞的力量,逐漸伸出生命的探角,在寂靜的泥土中,永不停歇地尋找自己的位置”。在演藝生涯中,舞者不也正是在扮演《根之雕》的角色嗎?

   “魔鬼訓練”終於“雕”出了沉甸甸的金獎——《根之雕》一舉獲得了創作、表演和舞檯燈光的三項“荷花獎”金獎。“當我對金獎滿懷期待時,它不理我;現在它來了,我已經能夠坦然面對。”朱潔靜回憶説,從備戰“桃李杯”到獲得“荷花獎”,心中的每一番起伏、跌宕,碰撞、摩擦,都成為了寶貴的人生歷練。有那麼一個瞬間,她的自信心徹底打開,舞臺也向這個執著的姑娘敞開胸懷。

   折翅的靈鳥再添羽翼,讓生命綻放出絢麗光彩

   酣暢淋漓的《野斑馬》、淒美動人的《霸王別姬》、壯懷激烈的《天邊的紅雲》……一個角色一個腳印,朱潔靜逐漸站穩了舞臺C位。然而,傷病也不期而遇——2009年8月6日,朱潔靜在排練中出了意外,膝蓋髕骨滑位,左腿內側韌帶大撕裂。撕心裂肺的痛,痛得連眼淚都掉不下來;醫生寫下“不能跳舞”的診斷,白紙黑字,一筆一畫,冷酷無情。

   “傷得太重,可能讓我再也無法完整地站在舞臺上跳舞,那是一種被扒得體無完膚、鮮血淋漓的痛楚。可內心深處還有著一種毫無來由的自信,我一直堅信自己能夠重回舞臺!”倔強的朱潔靜暗自和醫生、和命運較上了勁。為了早日站起來,她選擇了高強度康復訓練,幾乎全中國的運動神經醫生都認識了這個倔強的姑娘。經過五個月的復健,她曾經腫如饅頭的膝蓋和肌肉萎縮的左腿基本恢復了健康,奇跡般地返回首席演員的舞臺。“只要你對舞蹈保持著長久的信心,它就會回報你的傾心付出。”

   “舞蹈演員大多傷痛如影隨形,但我從來都沒想過放棄。”如今,朱潔靜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十幾處,尤其是腰部老傷已落下病根,但她的應對越來越從容平和。在休養傷病的日子裏,朱潔靜也會“練功”——練內功,吸取養分,自我充實,不斷思索,激發新的想法。“只要有心,生活中四處都是舞蹈靈感的來源,能轉化為不同的藝術經驗和感悟。”這些感悟被她濃縮進了《靜·飛》《紅幕》等舞蹈作品中,折翅的靈鳥再添羽翼,優美地飛翔在舞臺上。

   “骨頭裂開後再恢復,它會變得比以前更硬。每次受傷就好像在傷處砌一堵墻,漸漸壘成了一座小城堡。”朱潔靜感謝一個又一個傷痛帶來的成長。“堅強的城堡會包裹住脆弱的情緒,把柔軟的心武裝起來。這是一種精神的力量,面對任何壓力和失敗,咬咬牙都能挺過去。”

   走進觸及靈魂的“煉心”歷程,愛與信仰永不消逝

   “長河無聲奔去,唯愛與信念永存。”當舞劇《永不消逝的電波》演出超過200場時,飾演“蘭芬”的朱潔靜不禁回想起十幾年前排演的《天邊的紅雲》。舞蹈詩劇以紅軍女護士“雲”的視角為主線,濃墨重彩地展現了長征途中紅軍戰士的英雄篇章。

   在100分鐘的舞劇中,朱潔靜飾演的“雲”有近90分鐘的出場,既要“爬雪山”“過草地”,又要穿過“槍林彈雨”。“編導設計的許多舞蹈動作都需要靠關節支撐著地面完成,排演時候大家渾身都是擦傷和淤青,幾乎沒有一處好的地方。”

   2006年舞劇開排之初,朱潔靜便遞交了入黨申請書。隨著舞劇排練的深入,她對“雲”的認同感越發強烈,信仰也越來越堅定。就在《天邊的紅雲》全國巡演中,朱潔靜的預備黨員轉正了。“革命先輩拋頭顱灑熱血,建立強大的新中國,踐行了初心,實現了理想。在沒有硝煙的和平年代,我們年輕一代更應該探究自己生命的意義和人生的價值。”

   2018年排演舞劇《永不消逝的電波》,朱潔靜接觸到了與“雲”截然不同的革命女戰士“蘭芬”。“如果説《天邊的紅雲》鍛造了堅強的‘筋骨皮’,那麼《電波》就是觸及靈魂的‘煉心’歷程。”對朱潔靜而言,創排紅色題材舞劇的過程就是一堂最生動的黨課,用自己最擅長的舞蹈向追求真理光芒的革命英雄致敬。“在蘭芬溫婉的外表下,潛藏著一顆強大的心。而這份超乎常人的堅定,來源於共産黨人強大的信念。”

   “當你在舞臺上講述先烈們的故事,那群同齡人會感應到你;當你帶著無限真誠的情感去演繹,他們一定會接納你、幫助你。”為了完成從釋放到內斂的性格轉換,她打碎了之前所有的成功經驗,掩蓋鋒芒,“頂著”扮演“李俠”的王佳俊共同完成這臺戲。“一台戲的時間,我伴隨著一個平凡女人蛻變成那麼偉大的新中國女性,心靈也受到了洗禮。”

   用心用情起舞,讓《朱鹮》“飛進”全國觀眾的心裏

   “朱鹮很珍貴,跳《朱鹮》的人很幸福。遇到這部作品,我願意相信是命運的饋贈。”《朱鹮》“飛上”了2021年央視春晚舞臺,朱潔靜感慨萬千,“閉上眼睛,每一個靈動浪漫的音符和每一個潛心創作的瞬間都在我的腦海浮現,回味無窮。如今,它的舞姿和旋律仍在當今的中國舞臺上飛揚、綻放!”

   舞臺上的“鹮仙”靈動,可朱潔靜在臺上飛舞得越輕盈,她在台下的練習就越“重”。千錘百煉的肢體語言融合了芭蕾等西方舞蹈與中國舞元素,描摹出鳥類“涉”“棲”“翔”的優雅姿態,但朱潔靜依然不滿足。“你要忘掉自己、釋放自己、褪去自己,讓那個角色穿到你的身體裏,才能達到形神合一的狀態。”舞劇《朱鹮》上演了250多場,她依然充滿激情。“對我來説,每場演出都是‘第一場’。”在朱潔靜看來,舞臺對演員是極強的考驗,隨時隨地可能發生閃失,與之“對抗”的唯一方法就是不斷磨練,哪怕是手指與腳趾的小動作也必須精益求精。“從排演開始,表演就在自我提升的路上,永遠沒有終點。”

   今年,《朱鹮》登上央視春晚,又讓朱潔靜萌生了新的想法。“30歲時初遇《朱鹮》,仿佛我只要穿上紅裙,‘鹮仙’就能飛到舞臺的最高處;現在我想的卻是,自己還能為朱鹮做些什麼。”朱潔靜認為,一曲5分30秒的《朱鹮》或許只演繹了鳥的靈動美麗,但這並不足以表達舞劇更深遠的人文內涵。“《朱鹮》凝結了我們對生命的感悟,用曾經的失去去叩問人類如何珍惜,呼喚人們敬畏自然、敬畏生命。”

   連續兩年沒跟父母一起吃年夜飯,今年春晚一結束朱潔靜就回到了嘉興老家,享受難得的團聚時光。據悉,一個半月後,上海歌舞團將開啟《朱鹮》的全國巡演,首站是青島,“鹮仙”又將輕舞飛揚。“期待用我的舞蹈,讓《朱鹮》‘飛進’全國觀眾的心裏。”

   只要觀眾還在,舞蹈還在,我就在

   文匯報:上海歌舞團二度登上央視春晚舞臺,你如何評價《晨光曲》與《朱鹮》的表現?

   朱潔靜:《晨光曲》脫胎自舞劇《永不消逝的電波》,用一段“板凳蒲扇舞”把觀眾帶回到上海弄堂裏的寧謐時光。在女人們手搖蒲扇,守著爐火的日常景象中,你可以發現上海的生動氣象與時光流逝的美。《朱鹮》是屬於東方的吉祥鳥,我們用淡雅而唯美的舞蹈將希望與祝福傳遞給全國的觀眾。上海給文藝創作提供了健康良好的生態環境,我的許多藝術家朋友紛紛紮根申城,叫好又叫座的精品佳作層出不窮;“演藝之都”的影響力也越來越廣,甚至有人買了“隨心飛”,每個週末都到上海來看戲。上海歌舞團第二次登上央視春晚,我們的底氣越來越足。

   文匯報:你參加過《舞林爭霸》《這!就是街舞》等綜藝節目,也經歷過一夜之間微網志漲粉幾萬的爆紅,你怎麼看待流量的“紅利”?

   朱潔靜:電視綜藝、網路平臺像是一扇窗,窗外是繽紛耀眼的風景,但不能迷失在虛幻的光芒裏。對我來説,劇場舞臺有著更神奇的魔力,當大幕拉開,燈光亮起,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回家了。演員的藝術生命曇花一現,想要不斷創作新作品,就要紮根舞臺、紮根團隊,經過施肥、澆水的“加持”,逐漸長成參天大樹。我期待能用自己的身體作為載體,傳揚一個個深入人心的故事;用我獨有的方式告訴所有人,中國的舞蹈、中國的舞者有多麼迷人。

   文匯報:在舞臺上摸爬滾打20多年,有沒有考慮過轉型編導或者跨界影視、綜藝?

   朱潔靜:沒有,在我的人生計劃裏,只有“下一支舞”。一個舞蹈演員,必須真正明白自己現階段適合呈現什麼角色,也應當認真思索如何才能一步步積累醞釀出最棒的角色。舞蹈是美麗而又殘酷的藝術,舞者必須耐住寂寞,用日復一日枯燥的訓練克服身體漸趨老化的骨骼。當身體越來越不美麗的時候,更需要內在力量源源不斷去充實、去加強。當下,我期待奔跑著去觀察、感受這個世界,汲取更多真實生活的力量,年齡和歷練往往會賦予舞者一些在練功房雕刻不出的體悟。雖然我的腰腿不如以前柔軟,體力似乎也沒那麼充沛,但跳舞的心卻越來越通透——只要觀眾還在,舞蹈還在,我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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