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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夫導演”焦波:在土地裏種植故事

發佈時間:2020-11-03 09:41:14 丨 來源:新華網 丨 責任編輯:鄭乾


1988年,在《淄博日報》當攝影記者的焦波拍了一個專題:一個山村極為缺水,老百姓抱著被子在泉邊睡覺等水。因為他的報道,政府給這個村打了口井,他又拍下了水井出水、村民喜笑顏開的畫面。當時,一位80多歲的老太太感激地對他説:“焦記者,等你退休了,我們養活你。”

焦波拍《出山記》摔了12次。

焦波把爹娘接到北京,出席在中國美術館舉辦的《俺爹俺娘》攝影展。

本報記者李俐

“農民在土地裏種莊稼,我們在土地裏種植故事。”説出這句話的是著名攝影家、紀錄片導演焦波。已過花甲之年的焦波,曾經花了整整30年拍《俺爹俺娘》,用十年時間記錄汶川地震孤兒的成長,又從2012年起把鏡頭對準了鄉村,陸續拍出《鄉村裏的中國》《淘寶村》《出山記》等多部紀錄片,為脫貧攻堅留下了一份珍貴的影像檔案。

在日前舉辦的焦波光影研討會上,主持人敬一丹深情地説,也許若干年後,人們會説“幸好有焦波”,因為有了他,才有了那些來自土地、來自基層的真實記錄。

■他是農民的兒子,卻把爹娘照片挂進中國美術館

焦波出生在山東淄博一個叫天津灣的村子裏,“俺爹是木匠,我從小就跟他學拉大鋸,學了幾天就煩了。他告訴我,大鋸要一鋸一鋸地拉,路要一步一步地走,只要你懂得了這個道理,以後幹啥都能成功。”

後來,焦波果然一步一步走向成功,不過靠的卻是一台相機。1974年,走出窮山村在外教書的他帶女朋友回家,也帶回了女朋友父親在抗戰時繳獲的一台德國蔡司依康相機。這是他第一次給爹娘拍照,也是60多歲的爹娘第一次拍合影。

這一拍,焦波堅持了整整30年。12000多張照片、600多個小時的錄影,記錄下爹娘的日常起居、喜怒哀樂,也記錄下鄉村裏的風土人情、世事滄桑。很多人都問過焦波,為什麼能堅持這麼多年,他説,動機很簡單:看到一天天變老的爹娘,捨不得他們走,只有用照相機和錄影機才能留住活生生的爹娘。

1998年12月1日,在娘86歲生日那天,焦波在中國美術館舉辦了《俺爹俺娘》攝影展。但在開幕前,娘突然病倒了,她瞞著焦波強行出院,打著吊瓶坐火車到了北京,用在家裏磨好的剪刀,為這場影展剪了彩,隨後,自己竟奇跡般地康復了。

這場特殊的展覽感動京城,轟動全國,被媒體譽為是“近年來唯一讓人落淚的影展”。很多人領著老人孩子去看展覽,有觀眾留言説:“焦老師,我是在你母親相片前哭了3次的大連小夥子,現在我已經買好了回大連的機票去看老人。”

影展結束後,焦波也火了,白岩松來到他家採訪老人。“我説我也想拿錄影機拍俺爹俺娘,他提醒我趕緊拍,再不拍就來不及了。”焦波趕緊花三萬元鉅資買了臺DV,留下了爹娘最後幾年珍貴的影像,“娘90大壽那天,爹摟著娘拍了最後一張闔影,他們把最光彩的時刻都留在了照片裏。”

爹娘去世後,央視以焦波拍的600多小時的錄影為資料,完成了一部24集的紀實連續劇《俺爹俺娘》,“為了拍這部劇,央視副臺長高峰在俺村住了三個月,也可以説,是他手把手教會了我怎麼拍紀錄片。”

■爹娘走了,他開始把鏡頭對準養育他的中國鄉村

2012年元旦,焦波接到了時任廣電總局電影局副局長張宏森的一個命題作文:找一個村莊,住上一年,拍一部真正屬於中國農民的紀錄電影《鄉村裏的中國》。“但有一個條件,必須在村裏住上一年,一天都不能離開。”從來沒拍過電影的焦波,憑著農民身上那股倔強勁兒,毫不猶豫地接了下來。

由於經費等諸多問題,找專業導演、專業攝影師幾乎是不可能的。最終,他組建了一個平均年齡21歲的攝製團隊,年齡最小的攝影師北川才15歲,是他在汶川大地震孤兒中收的小徒弟。

這個零經驗的團隊,靠著“堅持”這個笨辦法,在一個叫杓峪的村子一住就是373天。杓峪村本來有167戶人家,村民親切地稱他們是第168戶。正是這種朝夕相處的拍攝方式,讓鏡頭裏的鄉村無比真實,村民們的喜怒哀樂甚至爭吵扭打,都在鏡頭前淋漓盡致地呈現出來。這部影片不僅在第二年獲得華表獎,還以9.3分的豆瓣評分成為網友們公認的“了解中國農村必看的紀錄片”。

“很多人都問我,怎麼能讓村民不介意錄影機,掏心窩地跟你説話?我説我長得就像個農民啊。”即便在北京工作生活多年,焦波仍改不了啃煎餅卷大蔥的習慣,每到村裏拍攝,他總會拉著大爺大娘的手噓寒問暖,和老百姓同吃同住。他也告誡團隊裏的小夥伴,“不要説行話,要説人話,做人事。”這麼多年來,焦波的拍攝不但從沒有受到過任何阻撓,還和鄉親們結下了深厚的感情。

杓峪村唯一的“文化人”杜深忠是《鄉村裏的中國》的主角之一,他曾在拍攝時對焦波説過,自己一生的理想就是擁有一間陽光小屋,能夠坐在陽光下看書寫字,門口再放塊泰山石,刻上“松石書屋”四字。紀錄片播出後,杓峪村的知名度高了,蘋果更好賣了,杜深忠也火了一把,成了當地的文化名人,還蓋起了新房,終於圓了夢。

“人需要吃飯是吧,他得活著。精神也需要吃飯,也得需要哺養。”這是杜深忠在片中的金句。在焦波的鏡頭下,中國的農民不全是面朝黃土背朝天,也有這樣充滿著大智慧的“明白人”。“以往大家對農民的理解太片面,總是和愚昧落後聯繫在一起,我特別想打破大家對農村的認知,為當代農民樹碑立傳,把他們思想上跳躍的火花捕捉下來。”焦波説,爹娘走了,他還要繼續拍養育他成長的中國鄉村。

■他出山又進城,想為脫貧攻堅留下一份影像檔案

2016年為拍攝《出山記》,焦波率團隊住進了遵義市務川仡佬族苗族自治縣石朝鄉的大漆村,這裡是貴州省20個極貧鄉鎮之一。“一個懸崖上的村民組叫泉裏,為見證修路的過程,我們沿著尺把寬的小路走一兩個小時才能到達這個村民組,我們去了28次,我摔倒了12次,終於見證了公路修到了這個村。”

出山不易,進城更難。2018年,他又來到遵義市新蒲新區的安置點拍攝《進城記》,記錄這些山裏人如何變成城裏人的故事。

讓焦波沒有想到的是,拍完這部電影,片中的主角覃猛居然成了自己團隊的一員。“這個小夥子18歲就出去打工了,特別熱情陽光,平時就喜歡拍小視頻,他拿手機拍的素材比我們拍得還要生動。”焦波不僅把覃猛拍的段落剪進了《進城記》,還在交往中對他有了更深的了解。“他從小特別窮,和爺爺奶奶住在山洞裏,但這孩子很有想法,對人生有追求,還特別好學。”電影拍完後,覃猛就跟著焦波團隊學習攝影,刻苦鑽研技術,不到半年時間,已經成長為一名成熟的攝影師。

焦波願意給這樣的年輕人機會。去年,他帶著覃猛翻山越嶺,來到了雲南省怒江州蘭坪縣中排鄉德慶村的大山深處。在海拔3000多米的老窩村民組,傈僳族的村民們世代生活在這裡,幾乎與世隔絕。焦波一下子就看中了這個原始淳樸的村莊,“隨著他們的搬遷,這種生活方式很快就會消失,我們的記錄將會具有史料和人類學的價值。”

但拍攝條件的惡劣也是焦波幾十年來從未遇到過的。因為道路還未修通,所有的設備只能靠他們背上山。“弄不好我就命喪老窩山了。”焦波告訴記者,山裏空氣稀薄且高寒,本就有肺病的他整個夏天都不敢脫羽絨服,幾度想走又不得不堅持下來。有一次,連下了幾天大雨,雲南多處發生泥石流,焦波和團隊好不容易爬到了新修的公路上,等待來接他們的車,“結果那輛車的前蓋和擋風玻璃全被碎石砸爛了,特別危險。”

“老百姓艱難地走出大山,我們扛著錄影機艱難地走進大山。”在拍攝《老窩》的過程中,焦波不僅記錄下新生活的重建,更記錄下了村民們心靈和思維模式的重建,“這才是脫貧攻堅中最重要的,既要搬得出,還得能致富。”

五年來,焦波考察走訪了五六十個村莊,通過《淘寶村》《大眾村》《種瓜記》《大歌》《黃河之水天山來》等九部紀錄片,見證了貧困地區翻天覆地的變化。他説,作為一個紀錄片人,這時候如果不把鏡頭對準鄉村,就是一種失職,“鄉村是我生命的根,也是我藝術的根,不管到什麼時候,我的鏡頭將始終對準最可敬、最可愛的農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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