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從“0級”新人到世界頂級舞團挑大梁
辛穎:六年“速成”的首席舞者
芳宜、簡佩如、辛穎,其中只有辛穎來自中國內地。
初見辛穎是在一個下午。她穿著一襲黑裙,長髮過腰,幾個大步就從遠處走到你的面前,那是舞者特有的瀟灑利落。她的臉上全然沒有淩晨剛下飛機又接受了一上午採訪的倦容,更看不出已經懷有四個月的身孕。
辛穎很“拼”。一個多月裏,她在北京、綿陽和紐約三個城市間飛來飛去,一直沒閒著:九月是開學月,作為四川文化藝術學院舞蹈學院的院長,她必須回到位於綿陽的學校,處理好800多個孩子的開學事宜;上海那邊,辛穎國際舞蹈與藝術中心剛剛建成,並在十一長假迎來了首屆秋季舞蹈周;10月25日,她將在中央戲劇學院舉辦一場大師班活動;辛穎還在著手準備一個有關瑪莎·葛蘭姆的體驗式展覽,如果一切順利,明年五月,展覽就會落地上海;舞團的演出還要繼續……辛穎身上的那股勁兒能讓人明白,她憑什麼能只用不到六年的時間就一路晉陞為首席舞者。
紐約學藝“0級”開始
對東北姑娘辛穎來説,地圖上幾乎和家鄉處在一條對角線兩端的四川,是她一生的轉捩點。
在2008年之前,和許多同行相比,辛穎的生活沒有太大的波瀾。從小就顯露出天賦的她6歲學舞,12歲開始接受中國舞的專業訓練。15歲時,辛穎考入南京藝術學院舞蹈編導專業,成為了班上年紀最小的學生。四年後,她以優秀的成績順利畢業,四川文化藝術學院伸來了橄欖枝。四年過去,小城綿陽的教書生活安靜順遂。但2008年5月12日切身經歷過那場舉國悲悼的大地震,讓很多人的心態發生了改變。辛穎發覺,眼下的生活“是不足夠的”。她開始忙碌起來,給大型演出做編導,參加全國性的舞蹈比賽,編創的作品《青蘋時節》還拿了獎。也是在這個時候,辛穎開始有了出國深造的想法。
放眼世界,知名的舞團和學校比比皆是,到底該去哪兒?辛穎瞄準了“現代舞之母”瑪莎·葛蘭姆和她的舞團所在的城市紐約。她一直記得上大學時,自己從老師那裏聽過這個名字。極具力量和表達欲的現代舞,是那時最適合辛穎的選擇。
“我只報考了瑪莎·葛蘭姆舞蹈學院。我必須承認,那時候知道的少,就知道這一所學校。”辛穎鉚足了勁頭兒,“要學就學最好的。”2010年9月,25歲的辛穎獨自遠赴美國,再次踏上了求學路。
但打擊接踵而至。先是在瑪莎·葛蘭姆舞蹈學校的入學考試中,辛穎被劃分到了最基礎的“0級”,一切都需要從頭學起。初級班的崔榮榮老師是台灣人,在課堂上反覆用英語提醒她動作不對,辛穎就是聽不明白。老師只好當著所有同學的面走過來,用中文告訴她,“你拍子錯了。”
挨罵也要站到最前排
“我特別刻苦。”辛穎沒有被擊退。功課上不足,她就長時間泡在教室裏練習,練到腳底起滿了大水泡,身上常常青一塊紫一塊。學英語時,她會著重記那些與身體部位相關的單詞,比如手肘、膝蓋,上課再被老師點到,總不至於一無所知。她也格外善於觀察,因為很多舞者不善言辭,但一定能用身體示範。“為什麼我能把動作理解得這麼透徹,我想跟這個有一定的關係。”
辛穎進步飛快。一年後,她拿到全額獎學金,考進了優秀學生組成的瑪莎·葛蘭姆二團,2011年底,她開始跟著瑪莎·葛蘭姆舞團“跑龍套”。
另一邊,舞團的排練總監丹尼斯·維奧脾氣火爆,眼裏容不得沙子。辛穎經常挨罵,有時候忘了動作,丹尼斯·維奧劈頭蓋臉就是一句:“你什麼都不會,站這麼靠前幹什麼?到後面去!”她只能灰溜溜地照做,但下一次依舊站在最前排,好讓老師能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問題。這個拼命的中國丫頭,終於漸漸得到了丹尼斯·維奧的認可。今年夏天,看過辛穎主演的舞團經典作品《悲愴》後,丹尼斯·維奧説,她的身上,有著曾經的日本首席舞者、瑪莎·葛蘭姆得意門生百合子的影子。
登上首席六年不到
2015年,辛穎升任瑪莎·葛蘭姆舞團獨舞。這一年的11月,舞團再次來到了久違七年的北京國家大劇院。出國五年,辛穎第一次跟隨舞團回國演出。她盡地主之誼,帶著同事品嘗花樣繁多的中國美食,遊覽迷宮一般巨大而壯觀的國家大劇院,心裏滿是自豪,“看,這是我們國家的大劇院,這是我的家鄉。”
這次巡演,舞團帶來了三個作品,辛穎全部參演,並在《深沉的樂曲》中獨挑大梁。大幕拉開,她在臺上翩然起舞,母親坐在台下,欣慰地看著女兒的每一個動作。謝幕時,劇場裏掌聲如潮,隨後的報道像雪片一樣湧來,辛穎的名字開始與楊麗萍、沈培藝並列出現。
繁忙的巡演結束後,舞團回到紐約時已將近年底,每年這個時候,團裏都會宣佈成員們的晉陞和去留。“你今年做了很多事情,表現非常好。我希望你沒有去其他的團考察,明年還能繼續留在我們這裡。”舞團藝術總監珍妮特·艾爾伯拐了個彎子,“因為我們要提你做首席了。”
現在回想起那個瞬間,辛穎還是會情難自禁地哽咽。對絕大部分舞者而言,群舞已經是職業生涯的天花板,這個驚喜遠超她的意料。在她之前,瑪莎·葛蘭姆舞團只有過許芳宜、簡佩如兩位華人首席。“我一直想著,將來我要像許芳宜那樣當上首席。”還在舞團實習時,辛穎參演了許芳宜領銜的《大事記》,《紐約時報》的舞評刊發了許芳宜的大幅劇照,辛穎告訴自己,要向著那個方向努力。從“0級”新人到世界矚目的頂級舞團首席舞者,這條異常艱難的路,辛穎只走了不到六年的時間。
最近幾年,辛穎回國的次數和時間變多了。她慢慢發現,國內的現代舞教育還是有這樣那樣的缺失。首先,現代舞仍然不夠普及,就像在四川,中國舞的好苗子很多,但現代舞連招生都很困難。在北京、上海等藝術資源豐富的大城市,辛穎常會面臨這樣的質疑:瑪莎·葛蘭姆的技術難道沒有過時嗎?“我們的學院派常常看到什麼流行就學什麼,打的基礎太不紮實了。”
兩年來,辛穎頻頻在國內開辦大師班和工作坊,既面向專業舞者,也面向各行各業的普通人,目前已初見成效。“這就是我們播下的種子。”辛穎説,而為了種子繼續發芽成長,她已準備好作出更多的努力。本報記者高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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