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為顧薌《顧家姆媽》劇照。
從今天起,藝壇版會帶你走進表演藝術之“梅園”,探尋那一朵朵“梅花”是如何長成、又因何綻放。古語雲,梅花香自苦寒來。中國戲劇表演藝術的最高獎,以“梅花”為名,有其深意。每一個能獲得梅花獎的藝術家,無不經過了非常刻苦的訓練、無比艱苦的磨礪。尤其能夠梅開二度、三度之人,更是敢於自我革新、永不停止攀登藝術高峰的佼佼者。梅的君子品格,亦包含著人們對表演者藝德的期待。
剛剛還是大大咧咧、毛手毛腳的30歲村婦,身子一縮,聲音沉下來,又變成腰彎背駝、步履蹣跚的80歲老婆婆,一眨眼間就完成了角色轉換——7月的一個上午,在蘇州市滑稽劇團,看顧薌演示她曾扮演過的人物角色。臨場發揮,不借助任何道具,卻惟妙惟肖。
在中國戲劇界,蘇式滑稽戲國家級傳承人顧薌的名字幾乎無人不曉,她三度問鼎中國戲劇藝術的最高獎項“梅花獎”,並且是迄今為止全國7位“梅花大獎”得主中唯一的現代戲名家。
乍一看,顧薌怎麼也不像是名滑稽演員,她舉止端莊,説話溫文爾雅,江南才女的秀雅氣質撲面而來。但只要進入角色,她簡直像變了個人似的,全身細胞都“滑稽”起來。看顧薌的戲,讓人“笑破肚皮,揩濕手絹”。她塑造了喬妹、安小花、阿旦等20多個深入人心的人物形象,不管什麼樣的角色,都拿捏得當,爐火純青的表演讓她有了“千面女郎”的稱號。
滑稽戲取材于市井生活,可溯源至清朝末年。這是一個僅百餘年曆史的年輕劇種,沒有固定戲路,演繹形式自由。但要成為一名優秀的滑稽戲演員絕非易事。
臺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在進入蘇州市滑稽劇團前,顧薌苦練了十年。她17歲被下放到淮陰地區,1972年調入金湖縣文工團,演藝生涯從此開始。當時,歌唱家臧玉琰、芭蕾舞名家徐叔欽等一大批藝術家也被下放到淮陰地區,顧薌有幸跟著這些名家練聲樂、學表演。她每天早上五點就起床,一直練到晚上,不僅學成了“十八般武藝”,人生閱歷也大大豐富。十年裏,顧薌先後在京劇、歌劇、話劇、黃梅戲、滬劇、淮劇等多個劇種的劇目中擔綱主演,飾演了韓英、江姐、劉三姐、楊開慧等多個經典角色。顧薌的名字,漸漸在金湖縣響亮起來。
1980年,顧薌的思鄉之情與日俱增,她在金湖已經闖下一片廣闊天地,但她決定放棄一切,回蘇州,從頭再來。機緣巧合之下,她來到蘇州滬劇團面試,在臺上剛開口唱幾句,劇團就決定錄用她。不久,她出演《雷雨》中的四鳳,在接下來近兩年裏又接連主演了6部大戲。對於一個新人來説,這是難得的機遇。蘇州戲劇界流傳這樣的話:“蘇北來了個大花旦”。
好景不長,1982年,蘇州9個藝術院團撤掉4個,滬劇團便是其中之一,顧薌被分到蘇州市滑稽劇團。“我那時候很不甘心,之前一直搞的是高雅藝術,轉行演滑稽戲總覺得有些掉檔次。”但很快,這個觀念就在她心裏消散。“滑稽戲雖演的是普通百姓,藝術性卻很強,與其他劇種有緊密的聯繫,在這個舞臺上,我同樣有用武之地。”顧薌慢慢愛上了這個劇種。
同年,上海電影製片廠決定將舞臺劇《小小得月樓》搬上銀幕,創作同名喜劇電影。顧薌上臺試戲,演劇中一個叫喬妹的服務員遲到那一齣,上臺後,她步子一邁,圍裙一甩,走路一扭一扭,一句“這又無所謂的”的即興臺詞,把一個大大咧咧的喬妹演得活靈活現,導演當場拍板定下角色。
那一年,她30歲,在而立之年才成為滑稽戲演員,她是個“遲到者”。起步雖晚,卻不影響她在這個領域大顯身手。《小小得月樓》一炮走紅,當年的拷貝數位列全國第二,顧薌也被業界人士譽為“大有希望的一代新秀”。
滑稽戲在創作上和表演上無拘無束,演員有廣闊的發揮空間,這讓掌握了“十八般武藝”的顧薌如魚得水。她能説會唱,光方言就會8種,又參演過多個劇種,這些劇種給了顧薌很多創作靈感,她集眾家之長,推陳出新,創作出一部部影響深遠的作品。
顧薌認為,從生活中取材,用小人物演繹大時代,讓老百姓與劇中人物形成共鳴,是蘇式滑稽戲的生命力所在。
上世紀90年代初期,蘇州街頭出現一個新興職業——搬家工。在《快活的黃帽子》劇中,顧薌扮演的搬家工“黃毛”,雖生活窘迫,卻能苦中作樂。“窮得有骨氣,窮得開心,窮得瀟灑!”這幾句臺詞不止一次出現在舞臺上,感動了很多觀眾。她第一次獲得“梅花獎”。
到了90年代中期,隨著經濟的發展,社會對素質教育的呼聲愈發強烈,蘇州市滑稽劇團創作了一台以孩子為中心的兒童滑稽戲《一二三,起步走》,展現了新一代少年兒童的精神風貌。這部戲直到今天還在許多校園排演。40多歲的顧薌在劇中扮演農村少年,憑此角色再次摘得“梅花獎”。
數十年演藝生涯中,顧薌好戲不斷。從弘揚廉政清風的《笑著和明天握手》到聚焦農民工群體的《探親公寓》,從關注家庭教育的《小城故事多》到探究青少年心理成長的《青春跑道》……2011年,她憑藉在《顧家姆媽》中亦莊亦諧、笑中帶淚的表演,第三次獲得“梅花獎”。
顧薌的成功並非偶然。她已經66歲,但每年依然要演出上百場滑稽戲,日程排得滿滿的;而當她靜下心來琢磨角色時,又可以一個月大門不出。在她的書房裏,擺著一本本厚厚的日記,裏面寫滿了她生活中的所見所聞,記載了各種人物的素描和性格分析。正是這種厚積薄發,讓她的表演日趨深刻。
幾十年來,蘇式滑稽戲的路越走越遠,並走向全國。顧薌説,只有不斷創作與時俱進的好作品,滑稽戲的生命力才永不衰退。如今,顧薌把更多精力放在指導年輕一代演員上。藝術家總有一天會老去,而蘇式滑稽戲正當壯年,它要繼續發揚光大,還需要更多年輕的“顧薌”。(王偉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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