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茜茜公主》中的茜茜公主,也是《追捕》中的真由美;是《廊橋遺夢》中的弗朗西絲卡,也是《悲慘世界》中的珂賽特……她以獨具魅力的聲音穿過光影歲月,用聲音征服一代又一代觀眾。她,就是著名配音藝術家丁建華。在上海舉辦的一台名家名作朗誦音樂會上,丁建華老師在現場進行了精彩表演。她以一首充滿憂患情懷、憂國憂民的杜甫名篇《茅屋為秋風所破歌》贏得滿堂喝彩。丁建華近年來經常巡演全國,在朗誦的舞臺上又贏得了一方新天地。她和她的聲音、她的藝術,依然鮮活,充滿了生命力,以極具感染力的魅力,影響著更多的觀眾。
台下的丁建華,一頭短髮,氣質優雅,笑容燦爛,充滿活力,完全看不出已經年過六旬。談起自己的人生和多年的從藝經歷,她聲情並茂、侃侃而談,説到興起時,還會表演一段,那些曾經詮釋過的人物,表演過的臺詞,都在她的記憶當中,不曾遺忘。
從小就説一口標準的普通話
丁建華1953年出生在上海一個部隊大院的幹部家庭中,談到自己的父母,丁建華充滿感情,“我爸爸當年是山東南下的部隊幹部,我媽媽是上海當地的進步青年。他們在上海相戀結婚。”雖然父親是山東人,母親是上海人,自己住的部隊大院裏也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的南腔北調,但丁建華卻從小就説一口純正標準的普通話,這得益於她上小學時的語文老師方老師。方老師是從北京調到上海的,她標準的普通話,激情飽滿的講課颱風,給了丁建華至今難忘的啟蒙教育,也讓她從小就喜歡自信地講普通話,還帶領著弟弟妹妹都學普通話。
丁建華對文藝的興趣,則來自於小時候母親經常會給孩子們講各種各樣的童話、神話故事,還時不時帶他們去看滬劇、越劇、話劇等各種各樣的演出,文藝的種子由此在丁建華心中萌發。性格中兼具爽朗與細膩的她能歌善舞,偏愛文學,長于抒情表意,小學時寫的作文,便多次入選上海市少年兒童優秀作文選。在沒有電視機的年代裏,母親發現小建華十分著迷廣播電臺播放的節目,還攢錢為女兒買了臺收音機。從此,丁建華便經常趴在收音機旁,出神地聆聽孫敬修爺爺講故事,上癮地收聽電臺的長篇小説連播、廣播劇場等節目。
然而,丁建華走上藝術的道路並非一帆風順。當年,她報考東海艦隊政治部文工團時,曾經因母親的出身問題在政審時被卡住,輾轉近一年後,才得以進入文工團在話劇隊擔任演員。在6年的軍旅文藝生涯中,她演過不少角色,而讓她印象特別深刻的是,臨時頂替一位演員在京劇《智取威虎山》中扮演小常寶,“當時我17歲,沒有什麼京劇基礎,可是領導説要服從命令聽指揮,所以我用了一個月左右學發聲、眼神、身段,就讓我上臺了。我很勇敢,也很能吃苦,流了不少眼淚,韌帶都練到發紫發青。但第一次上臺,我就出洋相了,因為唱京劇要用小嗓,而我在臺上聽到過門音樂一起,心裏就緊張,該我唸白的時候,我又想捏起嗓子,又習慣性地按照話劇發音的方法,所以整個聲音就發顫了。後來半天才找到位置,慢慢唱下去。下臺後,我們領導説要不然讓我換個節目,歇一歇,再找找感覺。我説不行,如果一碰到困難,一齣洋相,就換個節目,那以後怎麼辦?所以我説不要換,給我點勇氣讓我繼續演。結果第二場演出就比第一場好,一場比一場好,演到第五場時,我就已經找到表演的樂趣,覺得很過癮了。”丁建華這種知難而進、不怕挫折、積極進取的性格,讓她的丈夫至今有時還會説她:“你可真是個小常寶!”
“真由美”專門寫文章感謝
23歲時,丁建華考入上海電影譯製片廠,正式成為一名配音演員,在李梓、劉廣寧、邱岳峰等老一輩配音演員的悉心指導下,加上在部隊話劇表演中積累的表演經驗,丁建華成功譯配了一部又一部的影視譯製片,尤其是她在日本影片《追捕》中為女主人公真由美的出色配音,使她一夜成名,家喻戶曉。進廠後進步神速的丁建華,很快成為國家一級演員,並獲中國電影“華表獎”、“金雞獎”、“上海青年藝術十佳”以及中國電影表演藝術學會“學會獎”、“我最喜愛的女配音演員”稱號。從上世紀80年代初以來,她還在譯製片廠老廠長、著名電影譯製導演陳敘一的影響和指導下,學會了做譯製導演的工作,並培養了一批影視配音新人。
丁建華為日本電影《追捕》中的真由美配音,使得在真由美的扮演者中野良子來中國時,享受到了在日本都享受不到的待遇,走到哪條街道上,都有觀眾叫她的名字。因此她還專門寫文章感謝丁建華,感謝她把自己帶到了中國。2004年,《廊橋遺夢》女主角梅麗爾·斯特裏普來到中國,觀看了丁建華配音的中文版《廊橋遺夢》片段後,對丁建華説:“沒有你的聲音,就沒有弗朗西斯卡在中國的活力。”
丁建華的配音藝術之所以有這樣大的成就,和她對生活的細緻觀察、對業務的精益求精、對人物的精心塑造密切相關。當年丁建華給故事片《我兩歲》中的小男孩配音時,自己已經做母親了,但要從這個小男孩孕育在媽媽肚子裏就開始配音,劇中還有大量內心獨白的臺詞。為了刻畫好這個人物,丁建華把周圍鄰居家裏的小男孩全都叫到自己家裏,讓他們都來説劇中的臺詞,“他們説得可有意思了!所以我在給這個人物配音的時候,既要做到把臺詞説清楚,又要模倣他們那種嗓子啞啞的、語氣嫩嫩的小男孩聲音。”
丁建華對待藝術極其認真,總是嚴格要求,“比如説《長恨歌》這樣的作品,我就算朗誦了一百場,但是101場的時候,如果稍微有點放鬆,或者有一些雜念,一瞬間心裏的節奏沒有跟上,我下臺之後也還會有些不開心。有人勸我,別跟自己較勁了。但我當年在單位配音和導演的時候,就跟作品較勁,會一遍一遍去要求最準確的演繹,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他人,都是一樣。”
丁建華回憶自己有一次和著名表演藝術家孫道臨老師錄一個廣播劇《至高無上的愛》,講的是一位在美國的華裔科學家,改革開放以後一定要回國工作,但當時不讓他在美國的妻子跟他一起回來,兩個人離別的時刻都很依依不捨。“那天我們都已經錄到半夜了,錄完之後,等著聽導演的意見,可對面的機房裏非常安靜。孫道臨老師就説了一句:‘這麼晚了,你們有意見就提。’但是那邊依然是可怕的寂靜。這時候我憋不住了,就問了一句:‘導演,是不是覺得孫道臨老師這段哭的情緒太多了?因為他畢竟是自己要回國做貢獻的,如果哭得太多了,我也就哭得稀裏嘩啦了,那就回不去了。’當時導演如釋重負,立刻説‘對對對’,但是這話他們不敢説,因為覺得孫道臨老師是偉大的藝術家,所以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麼説。然後孫道臨老師就對他們説:‘你們都要向我們的小丁學習,有什麼意見就直接提,時間比金子還貴。現在都幾點了?你們還把時間耗在怎麼對付我上!我這人很好對付的,有小丁對付我就行了。’這當時也成為一段佳話。我也從老藝術家身上學到很多,學到了對藝術精益求精的態度,也學到了他們身上的藝術修養,學到一個藝術家怎麼能不斷地進步。人是需要這些榜樣的。”
配音門檻低了但標準不能降
如今的丁建華,一方面依然勤奮、敬業地在藝術的舞臺上繼續發光發熱,給人們帶來美好的心靈享受,每年有三分之二的時間都在工作、演出、講課中度過。同時,在生活中,她也非常幸福。丁建華的丈夫也是上海電影譯製廠的老職工,負責電影技術方面工作,如今退休後,經常給丁建華當“司機”,陪著她全國各地到處巡演,是她事業上的好搭檔,生活中的好伴侶。而更讓丁建華倍感驕傲和幸福的,是她的女兒和外孫女,她常説:“我塑造了那麼多角色,女兒才是我最好的作品。”丁建華的女兒也曾和她一起參加過一些譯製片的配音,不過丁建華説女兒更感興趣的還是金融專業。
生活中的丁建華,空閒的時候喜歡看諜戰片,常常會用幾天時間,就把一套自己感興趣的幾十集諜戰連續劇一氣兒“刷”完,看的時候還不喜歡別人打擾,要把每一句臺詞都聽明白。丁建華還喜歡看《跨界歌王》這樣的節目,如果遇到喜歡的歌詞、對白,會記在自己的手機備忘錄上,要是看到喜歡的文章,還會主動背誦下來,所以至今記憶力依然很好。
中央電視臺綜合頻道正在播出的《機智過人》第二季節目中,人工智慧在配音領域也開拓了一席之地,丁建華還被特邀參加,與機器人“配音員”進行了同臺合作。很多人都以為丁建華會對機器人配音有所排斥,但丁建華卻以極為開放的心態表示,“配音機器人是人的補充,機器人拓展了配音藝術的寬度和廣度,為配音領域帶來了新的思路,也讓我對配音領域的前景抱有更多期待。”
但是讓丁建華不太能接受的,是一些粗製濫造、嘩眾取寵的“配音産品”,“配音走向大眾,‘門檻’低了,但行業標準不能降。”丁建華認為,越來越多的觀眾對作品的審美要求會日益提升,優勝劣汰也是必然的趨勢。“耐得住寂寞,才能守得住繁華”,這是丁建華從藝一生的準則,也是對配音演員的叮囑:“時代在變化,在熱鬧的環境中冷靜下來,腳踏實地磨練好這門手藝,把配音語言上升到有文化、富於藝術感的語言,把每一部作品細緻入微、飽滿優質地表達出來,為觀眾不斷帶來精品,始終是配音演員的初心。”
“我們這個專業門檻不高,但真的是活到老,學到老。別人介紹我時,管我叫‘表演藝術家’,但我羞于這麼稱呼自己,我覺得自己真的還不夠,這是我們從事藝術這一行的人心目中的目標,我會一直朝著這個方向去努力。這個目標定得越高,我的幹勁就越足!所以有時候真的不覺得自己已經65歲了,心態上還有不斷向上攀登的願望!”正是因為這些豐富的人生閱歷、對生活細膩的感悟以及對專業的不懈追求,不斷豐盈著她的藝術,讓生命之花始終綻放,藝術之樹永遠長青。(本報記者王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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