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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繹傳統經典的古琴名曲呈現古琴文化的精神內涵

發佈時間:2018-06-05 15:32:38 丨 來源:北京晚報 丨 責任編輯:鄭乾



“古琴雅集怡心琴韻”活動中,演員正在表演。張鵬攝

原標題:古戲樓聽古琴

日前,筆者應資深媒體人楊浪之邀,到和平門的正乙祠戲樓觀賞一場“古琴雅集”,去之前心中忐忑,因為既不通音律,更不懂樂理,對古琴也知之甚少,然而始料未及,我在這裡最終度過了一個沉醉的初夏之夜。

“古琴雅集,怡心琴韻”總策劃兼總撰稿、主持人楊浪告訴我,這場演出是為了尋覓“知音”,通過演繹傳統經典的古琴名曲,穿插對琴史、琴器、琴譜的講解,呈現古琴文化的精神內涵和藝術魅力。

能否成為“知音”其實並不重要,感受古琴之美,尤其是了解古琴曲背後那些動人的故事,體味傳統文化之博大精深,就已經足夠了。就像楊浪所説:“在這有300多年曆史的古戲樓,聽有3000年以上歷史的古琴,演奏1000多年前唐朝的曲譜,表達的是2000多年前漢朝的離別之情,這就是文化。”“古琴雅集,怡心琴韻”總策劃兼總撰稿、主持人楊浪告訴我,這場演出是為了尋覓“知音”,通過演繹傳統經典的古琴名曲,穿插對琴史、琴器、琴譜的講解,呈現古琴文化的精神內涵和藝術魅力。日前,筆者應資深媒體人楊浪之邀,到和平門的正乙祠戲樓觀賞一場“古琴雅集”,去之前心中忐忑,因為既不通音律,更不懂樂理,對古琴也知之甚少,然而始料未及,我在這裡最終度過了一個沉醉的初夏之夜。

古琴和古戲樓的“碰撞”

選擇在有300多年曆史的正乙祠戲樓做這樣一場“古琴雅集”,大概是因為古琴和戲樓都是有歷史感的東西,它們所承載的音樂和文化在時空中“碰撞”,直擊心靈。

雅集總策劃楊浪在開場前介紹,正乙祠戲樓是北京唯一保留至今基本完好無損的純木質戲樓。被譽為“中國戲樓活化石”的正乙祠,明代曾是一座寺院,清康熙初年由浙江在京的銀號商人集資,建立祠堂館舍,供奉財神趙公明,因此又被稱為“銀號會館”。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浙商對正乙祠進行擴建並加蓋了戲樓。

這座全木結構的戲樓到了今天依然可以用“氣派”來形容:三層高,戲臺三面開放,兩層舞臺之間開有方形孔道,設吊鉤,用來在演出神怪戲時製造特效。上世紀30年代,譚鑫培、梅蘭芳、王瑤卿等名角兒,都曾在這裡登臺,見證了正乙祠最輝煌的歲月。

此後半個多世紀,正乙祠先後做過倉庫、兵營,有人在這裡開過煤鋪,也有人在此建過學校。1954年戲樓改為招待所,廳堂變成食堂,戲臺被砌起來,開了幾個賣飯窗口,後臺成了炒菜做飯的廚房。後來經歷不少坎坷才修繕恢復,重放光彩,如今每天晚上都有京劇、崑曲、越劇、話劇的精彩劇目在此演出。

這一晚,正乙祠古戲樓的主角是古琴。關於古琴最初的製作,文獻上有“伏羲作琴”、“神農作琴”、“舜作五弦之琴”等説法;對於琴師來説,古琴就是兩塊木板,七根絲弦;也有專家認為,古琴最初的創制,應當同弓箭、弓弦的震動共鳴對上古人類的啟發有關。

古琴看似簡單,卻蘊涵了中國傳統文化中最核心的理念:琴長三尺六寸五分代表了一年365天,琴頭寬6寸代表上下左右前後“六合”,琴尾寬4寸表示四季時節,13徽代表12個月加一個閏月。古琴上架弦的橫木岳山代表高山,底板上兩個音孔名為龍池、鳳沼,琴足稱雁足,代表動物與自然。琴身完全擬人化,分別稱為肩、腰、項、尾。“在一張琴上有山有水,有天地之合,有日月四季,有人類情懷。古人是把思想和情感融入自然,行走于禮樂之間來描繪和創造琴的。這是一件了不起的創造,它表達的不僅是一張琴的實用功能,而且蘊涵著深厚的東方文化精神。”楊浪説。

古琴是人類最古老的樂器之一,其歷史在3000年以上:1978年湖北發掘的曾侯乙墓中便有古琴出土,證明在3000年以前,古琴已經成為成熟的宮廷樂器。琴字形聲,“二玉”義為“二玉相碰之聲”,即“玉聲”,引申為“悅耳的彈碰之聲”;“今”義為“當面的”,琴字聯合起來便是“當著賓客的面彈撥樂器”,這是一種高雅的音樂儀式。

一曲《流水》天外覓知音

當晚,“古琴雅集”講解演奏了8首著名的中國古琴曲,第一首便是《流水》。1977年9月5日,人類第一架探索外太陽系的飛行器“旅行者1號”從美國佛羅裏達州的卡納維爾角進入太空。作為人類送給外星人的第一份禮物,“旅行者1號”攜帶了一張鍍金銅制“唱片”,其中用115幅圖像和55種人類語言向外星人表達問候,“唱片”中還有90分鐘的音樂集錦,包括地球自然界的各種聲音以及27首世界名曲,曲目中演奏時長為7分30秒的唯一中國音樂,就是大家所熟悉的古琴曲《流水》。

音樂是跨越時空和文化界限的智慧生命的共同語言,《流水》背後是“高山流水覓知音”的典故。巧合的是,數千年後,當人類試圖尋找外太空知音的時候,又選擇了這首音樂。希望在曠遠宇宙中,覓得“知音”。

殊不知原來“高山流水”本是一首曲子,明代朱權《神奇秘譜》中記載:“《高山》、《流水》二曲本只一曲。初,志在乎高山,言仁者樂山之意。後,志在乎流水,言智者樂水之意。”直到宋代之後,此曲才一分為二。

聽此曲真覺得古琴是表現流水的最好的樂器,雖不懂音律卻也不妨感受到曲中描繪的汪洋浩瀚、急湍奔流的氣勢,時而有山澗小溪潺潺、瀑布飛濺的各種泉聲;時而又呈現出水流匯入浩瀚汪洋、急流穿峽過灘、驚濤駭浪、奔騰難擋的氣勢;最後漸漸平復,以杳渺徐逝的氣象終曲,真是情景交融,氣象萬千。

著名的《漁樵問答》也是一首很奇妙的古琴曲。樂曲還能有問有答嗎?他們説了些什麼?琴曲採用漁者和樵者對話的方式,以上升的曲調表示問句,下降的曲調表示答句。旋律飄逸瀟灑,表現出漁、樵悠然自得的神態。正如《琴學初津》中所述:“《漁樵問答》曲意深長,神情灑脫,而山之巍巍,水之洋洋,斧伐之丁丁,櫓歌之矣乃,隱隱現于指下。迨至問答之段,令人有山林之想。”

雖然一曲聽完有可能還是不知道漁樵具體問答了些什麼,也許就是你砍了幾捆柴,我捕了幾尾魚這樣尋常的言語,但是卻能聽出漁樵在青山綠水間自得其樂的情趣以及隱士豪放無羈,瀟灑自得的情狀。此曲描繪“隱逸”,但其中深意卻在“千載得失是非,盡付漁樵一話而已”。興亡得失這一千載厚重話題,被漁父、樵子的對話解構于無形,這才是樂曲的主旨所在吧。

幽蘭梅花寄情操

古琴音樂神聖高雅,坦蕩超逸,古人經常用它來抒發情感,寄託理想。故而古琴除了音樂的意義,更成為文化和理想人格的象徵,寄託高潔情操最著名的古琴曲便是《幽蘭》和《梅花三弄》。

《幽蘭》曲譜也是中國音樂史上的一段傳奇。中國千餘年來有過幾種最主要的記譜方式,例如唐代的“燕樂半字譜”,宋代的“俗字譜”,明清以來盛行的“工尺譜”等。除了工尺譜至今還在崑曲中沿用,其他都已經淹沒于歷史之中。而一千多年以前,古琴就有了自己獨特的記譜方式,並一直沿用至今。1885年,我國學者楊守敬在日本訪求古書時發現了世上唯一的用文字記寫的古琴曲譜。這是一部由唐人手抄的琴譜《碣石調——幽蘭》,此譜是目前發現的唯一一份用文字記錄的原始琴譜。琴譜用文字標明琴曲演奏時左手、右手用什麼樣的指法進行彈奏,成為一代代琴人研讀演繹的孤本。後來唐人曹柔在文字譜的基礎上創造了“減字譜”,這是一種記錄音位和手勢的方法,這種樂譜在旁人看猶讀天書,但在琴人看來卻是入目即會。也正因為有了古琴的減字譜,使大量古琴音樂得以流傳。

今天的演奏家就是根據這個唐代琴譜才得以演奏《幽蘭》的。此曲聽來古意盎然,還有些艱澀,相傳為孔子所做,漢代蔡邕《琴操》記載,孔子週游列國,皆不得重用,歸途中見蘭花盛開于幽谷,於是感慨地説道:“蘭花原是香花之冠,如今卻與野草雜處,猶如賢德之人與鄙夫為伍一樣。”於是創作《幽蘭》一曲,表達生不逢時,懷才不遇之幽憤心情。曲中有一種不為人知的深深落寞與傷感。

古琴曲《梅花三弄》很多人耳熟能詳,但通常第一反應是瓊瑤電視劇裏的一群癡男怨女,以及“梅花一弄斷人腸……”。實際上,《梅花三弄》講述了東晉大將桓伊為狂士王徽之演奏梅花《三調》之故事。《晉書·列傳五十一》和《世説新語·任誕第二十三》裏都曾記載了這段典故。

王徽之應召赴東晉的都城建康,所乘的船停泊在青溪碼頭。恰巧桓伊在岸上過,王徽之並不相識他。這時船上一位客人道,“這是桓野王(桓伊字野王)。”王徽之便命人對桓伊説:“聞君善吹笛,試為我一奏。”桓伊此時已是高官貴胄,但他也久聞王徽之的大名,便下車上船。桓伊坐在胡床上,出笛吹三弄梅花之調,高妙絕倫。吹奏完畢,桓伊立即上車走了。賓主雙方沒有交談一句話。時人之曠達不拘禮節、磊落不著形跡,由此事可見一斑。

《梅花三弄》有兩個版本,一為廣陵派版本,寫的是老梅,樂曲跌宕古樸;一為虞山吳派版本,被稱為新梅版本,樂曲流暢嬌柔,富於動感。“三弄”是指同一段曲調反覆演奏三次,旨在喻梅花在寒風中次第綻放的英姿、不曲不屈的個性和傲然向上的氣概。

吟唱千年的相思與離別

古琴的表現形式有獨奏、琴簫合奏以及琴歌等方式。《琴史聲歌》中有“歌則必弦,弦則必歌”之説,説明琴歌的歷史悠久,至少早在春秋時期就已經被古人廣泛採用。和琴以歌,這是歷史上傳統文人抒發情感的常見方式。《陽關三疊》是中國最著名的送別之曲,演出採取了古琴加吟唱的方式,一唱三嘆,詞曲皆美,纏綿悱惻,千回百轉。

演出中,一長衫白衣歌者緩緩唱道:“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霜夜與霜晨。遄行,遄行,長途越渡關津,惆悵役此身。歷苦辛,歷苦辛,歷歷苦辛,宜自珍,宜自珍……”

《陽關三疊》傳唱至今已逾千年,唐代李商隱的詩中,已有“紅綻櫻桃含白雪,斷腸聲裏唱陽關”的句子。到了宋代,蘇軾詩中也出現過“不妨侍女唱《陽關》”。明代詞曲家湯顯祖所寫的名劇《紫釵記》中,霍小玉與愛人別離時唱道:“怕奏《陽關》曲,生寒渭水都。”一曲吟唱千年,如今聽來仍是滿滿的感動與惆悵。

當日歌者和著古琴還吟唱了一首著名的先秦古歌《越人歌》,由於只留下歌詞而曲調已失傳,著名作曲家譚盾為其重新譜曲。跨越了幾千年的時光,這首古相思曲依然如此動人:“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曰何曰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越人歌》的故事更為撲朔迷離。據劉向《説苑·善説》記載:春秋時代,楚王母弟鄂君子皙在河中游玩,鐘鼓齊鳴。搖船者是位越人,趁樂聲剛停,便抱雙槳用越語唱了一支歌。鄂君子皙聽不懂,叫人翻譯成楚語。就是上面的歌謠。所以《越人歌》又是中國最早的一首譯詩。因其纏綿悱惻,求而不得,以及那種仰望雲霄、乍驚乍喜之感,撞入了千百世中人們被拘禁在身份地位下不得愛所想愛的心靈,成為文學經典。

很多人知道這首《越人歌》大概因曾席捲全國的“席慕容熱”,其中有一首就是關於這首歌的感慨:“用我清越的歌,用我真摯的詩,用一個自小溫順羞怯的女子一生中,所能為你準備的極致,在傳説裏他們喜歡加上美滿的結局,只有我才知道,隔著霧濕的蘆葦,我是怎樣目送著你漸漸遠去。”

當年的“少女心”們很是為此感動了一陣子。後來才知道這是誤讀,後人多番考證,越人其實是男人。故事的結局便是有情人攜手同歸。但結局之後的結局是,鄂君子皙最後和他的三哥一起上吊自殺,以生命鋪就了五弟的登基之路。

曲目中的亡國之痛與浩然之氣

中國這些著名的古琴曲,表達的決不僅僅是風花雪月,離情別緒,其中更有國家興亡,鐵血悲歌,例如著名的《瀟湘水雲》和《廣陵散》。

楊浪介紹,在古琴的傳承中,由於地域、師承何傳譜等因素,歷史長河中逐漸形成了不同風格流派。自唐朝起,琴學流派就已經見於著錄,北宋時有京師、江西等流派。明清以後至現代,相繼出現了“虞山”、“廣陵”、“泛川”、“梅庵”、“嶺南”等著名琴派。《瀟湘水雲》正是各琴派爭相傳習的一首經典琴曲。

當晚演奏此曲時,戲臺薄紗大幕落下,投影其上的是故宮《瀟湘圖卷》,古琴古畫,相得益彰,琴聲嫋嫋,意境悠遠。此曲體現了古琴藝術的“清、微、淡、遠”的含蓄之美,被歷代琴家公認為典範,被評價為“雲山叆叇,香霧空朦;懷高嵐于胸臆,寄纏綿于溪雲,一派融和春水,濃艷溫柔,有情至而彌深者矣。低彈輕拂,真落花流水溶溶也”。

《瀟湘水雲》情感深鬱皆因背後是一段亡國之痛:南宋浙派琴家郭沔創作此曲時,正值元兵南侵入浙,郭沔移居湖南衡山附近,常在瀟、湘二水合流處遊航。每當遠望九嶷山為雲水所蔽,見到雲水奔騰的景象,便激起他對山河殘缺、時勢飄零的無限感慨而創作此曲,以寄眷念之情。傳説中,九嶷山是賢王舜的葬地,所以在人們的心目中,自然成為賢明的化身。郭沔所處的時代正值南宋王朝即將滅亡的前夕,故他借九嶷山為“瀟湘雲水所蔽”,寄託他對現實的憤懣和對故國美好山河的熱愛。

另一首著名的古琴大曲《廣陵散》則是用音樂語言講述了一段故事。據《琴操》記載:戰國時聶政的父親為韓王鑄劍,因延誤日期而慘遭殺害。聶政立志為父親報仇,入山學琴十年,身成絕技,名揚南韓。韓王召喚他進宮演奏,聶政將劍藏于琴中,終於實現了刺殺韓王的報仇夙願,自己也毀容而死(這段故事還有諸多説法,《史記》中另有版本)。後人根據這個故事。譜成琴曲,全曲貫注一種憤慨不屈的浩然之氣,可謂“紛披燦爛,戈矛縱橫”,理學家朱熹曾評論:“廣陵散,其聲最不平和,有臣淩君之意。”

相傳魏晉時期“竹林七賢”的代表人物嵇康以善彈《廣陵散》著稱,據《太平廣記》所載此曲是幽靈傳授與他,並約定不得傳于他人。後嵇康受人誣陷將被處斬,刑前嵇康從容不迫,索琴彈奏此曲,並慨然長嘆:“《廣陵散》於今絕矣!”

如今演奏的《廣陵散》版本出自明代《神奇秘譜》。建國後我國著名古琴家管平湖先生根據《神奇秘譜》所載曲調進行了整理、打譜,使這首奇妙絕倫的古琴曲音樂又回到了人間。但我們今天聽到的是不是嵇康當日彈奏的《廣陵散》,恐怕誰也不知道了。

最後,這場古琴雅集以楊浪老師朗誦的《蘭亭集序》作為終結:“永和九年,歲在癸醜,暮春之初,會于會稽山陰之蘭亭,修禊事也。群賢畢至,少長鹹集。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雖無絲竹管弦之盛,一觴一咏,亦足以暢敘幽情……”演奏家們坐成“竹林七賢”狀,琴簫唱和,鼓瑟齊鳴,一曲終了,無人離席。

這時候抬頭看見正乙祠戲臺正前方立柱上的對聯:“演悲歡離合當代豈無前代事,觀抑揚褒貶座中常有劇中人”,不由得心有所感,古曲中的故事在音樂中流傳千年,千年前古人的情感通過音樂讓今人感同身受,這便是古琴曲跨越時空的魅力吧?也許我們年少時聽不懂,聽懂卻已是曲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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