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劇千萬不能老調重彈。別讓觀眾咂摸起來,好酒瓶裝的還是舊酒。”導演宮曉東用他的理念讓話劇《平凡的世界》有了不一樣的舞臺面貌。在近4個小時的時間裏,360度旋轉的石磨布景緩緩轉動,鋪陳開屬於一個時代的生活畫卷。由孟冰編劇、宮曉東導演、陜西人民藝術劇院演出的話劇《平凡的世界》正在全國範圍內巡演。
3月初,這部劇即將在北京大學百年講堂演出。此前作為國家大劇院的開年大戲,該劇演出前一個多月,3000多張票便一售而空。
長達三卷的百萬言巨著《平凡的世界》呈現著廣闊的生活場景和鮮活豐富的人物形象。作為改編者,如何在取捨之間把握分寸,讓《平凡的世界》煥發新時代的光彩?近日,記者專訪話劇《平凡的世界》導演宮曉東,希望在探討中找到答案。
把文學的魂吸附在話劇中
記者:您如何理解“平凡”?又如何理解這種平凡被推崇和謳歌?
宮曉東:小説主人公之一孫少平讓人感動是因為他本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但最終又“服從”了自己的命運。在這個過程中,以孫少平為代表的一群年輕人並沒有失去想改變命運的衝動和努力,他們沒有覺得一生虛度,反而覺得更充實,對腳下的土地依舊心懷熱愛。對當下的人來説,高高在上固然可貴可敬,但如路遙和他筆下的人物那樣,像牛一樣耕種、像土地一樣奉獻,可能更加偉大。
記者:改編的最大難度是什麼?在改編過程中,您把握的核心是什麼?
宮曉東:困難體現在如何刪繁就簡、萃取提煉,把文學經典改編成話劇,需要給予受眾更深一層、更具新鮮視角的審美體驗。于話劇創作者而言,抓住文學中具有強烈行動性的描寫至關重要。核心是要抓住作品的“魂”,也就是作品穿越時代能和受眾産生共鳴的精神內核,把文學經典的“魂”吸附和對接在話劇作品上、人物塑造中。
記者:舞臺呈現出黑白世界和彩色世界的變換,開場時還運用人偶面具,為何選擇這些具有儀式感的舞臺表現形式?
宮曉東:抽象的誇張與變形和寫實的自然生活之間可以形成差距,這種距離才能帶給觀眾欣賞的驚喜。我希望觀眾看話劇時,能稍微有一些超脫他們對於小説《平凡的世界》的審美定式,形成距離感和陌生感。我不希望觀眾忘記——因為有黑白世界裏豐富的人物群像,才有今天在短暫狹小的舞臺上所展現的彩色現實的世界。那些仍佩戴人偶頭的人物留在小説裏,而那些摘下人偶頭的人物已走出小説,在舞臺上獲得一次重生。
在宏大敘事中看到鮮活的生命
記者:這部劇中,您最希望觀眾感知和獲得什麼?
宮曉東:沒有時代就沒有命運,沒有時代也就沒有《平凡的世界》,沒有經歷改革開放的時代變遷就不會有舞臺上蕓蕓眾生的生存狀態。
我想讓觀眾能為這些人物在大時代下的曲折命運感動唏噓,或露出笑容或不屑一顧,或流下同情的眼淚或懷著痛楚把他們撕裂……總之,當他們走齣劇場,也許會問問自己從哪兒來,到哪兒去;也許會思考自己得到的是什麼,想要的意味著什麼;也許他們會想一想生命該如何延續,如何面對未來。
記者:在創作中,您如何體現和處理時代與個人的關係?
宮曉東:從過去的記憶和經歷中,從時代發展留下痕跡的歷史中,我們才能找到創作根源,讀懂這些不被人們記住的小人物和他們身上的尊嚴。
倘若在宏大敘事中聽不到具體生命的嘆息,宏大敘事就是空的。我們的使命是要像路遙一樣,記錄改革開放中那些活生生的人,讓大家聽到他們的嘆息,看到他們的希望,也能夠深入他們的夢想,記住那些在時代的洪流中留下的生命。
記者:在您看來,什麼樣的經典著作適合被改編成戲劇?未來,您還有什麼想搬上舞臺的文學作品?
宮曉東:從改編的實際操作和適宜程度來講,事件較集中、人物有個性和人物關係較複雜的文學作品相對更適合以話劇形式呈現。比如,同樣作為文學經典,與《麥田的守望者》相比,《戰爭與和平》更適合舞臺,因為後者的故事性和人物行動性更強。
我想改編的作品有很多,比如柳青的《創業史》、徐懷中的《西線軼事》、劉兆林的《啊,索倫河谷的槍聲》。我也希望更多戲劇工作者不是旱地拔蔥、平地摳餅,更不能因急功近利把話劇題材和主題窄化,還是要多關注已有的文學積澱,在巨人的肩膀上看得更遠、飛得更高。從現有文學經典作品出發,向創作戲劇經典的目標前進,形成一種大氣候,這對中國話劇的發展大有裨益。記者王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