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次美國巡演的最後一站安娜堡音樂會開演前,北京晨報記者採訪了樂團巡演的靈魂人物——國家大劇院音樂藝術總監、指揮大師呂嘉。對於記者的提問,呂嘉有問必答,對於樂團巡演的意義,全部的話題都是落在可操作性的具體實處,給人印象非常深刻。
呂嘉于1964年出生於上海,成長于北京,自中央音樂學院畢業後,于1989年前往德國柏林藝術學院繼續深造。50歲的呂嘉已在全球演出超過1500場歌劇及音樂會,曲目涵括50多部歌劇及數百部交響音樂作品。
“在往一個成熟樂團的方向邁進和發展”
北京晨報:馬上就要結束巡演了,呂指有什麼感受?
呂嘉:身體上來講,時差倒得越來越好了!但是從我們演出的呈現上來講,其實每一場都有它的特色,總體呈現是越來越成熟,越來越順暢。第一場芝加哥,我們事先是做了很多準備的,所以到排練時,效果還不錯。第二場在卡內基音樂廳,與第一次的林肯中心不一樣,卡內基要比林肯中心的音響好很多,它有著傳統的那種暖暖的聲音,所以,我們在那兒安排了西貝柳斯《D大調第二交響曲》,這是可以把聲音做出各種可能性的作品,我們也因此知道了真正歐洲傳統的音響是什麼樣子的。
費城我們很吃驚,雖然排練時音響非常的好,但是晚上坐滿了觀眾,就完全是另外一個音樂廳了,對我們也是個挑戰。在北卡羅來納大學教堂山那一場,我們感受到了美國大學的文化,觀眾對音樂的熟識和喜歡,他們的反饋,這種臺上台下的互動做得非常好。包括舊金山也是,舊金山是一個華人聚居的城市,華人佔本地人口比例很高。他們有華人市長、華人議員,音樂廳董事會還有華人董事,我們用特別好的演出,尤其是勃拉姆斯《e小調第四交響曲》呈現最好。當地的樂團董事長、團長,節目總監,包括領館、當地的華人界,當地的音樂界、樂團還有很多人來聽我們的音樂會。舊金山交響樂團團長、董事長説:“美國最年輕的樂團聖地亞哥交響樂團是70歲,你們才7歲,你們的成就非常了不起!”我覺得,年紀輕,樂團的時間短,並不是可以演得不好的理由,但樂團確實是需要磨合的,樂隊文化是文化和經驗的積累,所以相對於前三年,我們已經是成熟多了。樂團平均年齡三十歲,已經是在往一個成熟樂團的方向邁進和發展了。
“學習外來固然重要,但自身悟到才是最重要的”
北京晨報:這一次,中國的作品和外國人為中國民族樂器寫的作品佔的比例相當高,樂團是如何考量的?
呂嘉:作為一支中國的交響樂團,我們代表了中國,代表了國家大劇院這樣一個中國乃至亞洲的高最大的藝術平臺,來演出,一定要帶來屬於我們自己文化的聲音,這種文化聲音應該跟世界文化交融在一起,所以我們在選曲目時也是從這些方面考慮的比較多。外國人用外國技法寫的琵琶協奏曲,中國人用外國技法寫的大提琴協奏曲,包括傳統的《黃河》鋼琴協奏曲、趙季平老師寫的《第一小提琴協奏曲》還有陳其鋼的《亂彈》……第一,我們覺得一定要是好作品,是能夠流傳下去的;第二,這個作品能夠代表我們文化的背景,我們不能説旋律照搬照抄的就是中國元素,不是的,應該把真正的中國元素融合到最後的細節,融合到空氣當中,融合到嗅覺上去,這才是真正的中國文化。這是非常要緊的,所以,我們在選擇作品、選擇獨奏家,都是從這個出發點考慮的。
北京晨報:就巡演而言對於樂團的發展成長有什麼益處?
呂嘉:對每個樂團來講巡演是必須的。巡演首先是一個團隊,不管在家裏什麼樣,只要出去就是一個完整的團隊。團隊精神還有一個“驕傲”在裏面,我們到這裡來了,我們Show all best!就是最好的呈現。巡演對職業樂團規則細節的建設也是非常有益的。我們會發現很多問題,這個樂隊也有他好的地方,那就是年輕,但年輕就會有很多經驗的欠缺,比如你怎麼去倒時差的問題;到了一個新的音樂廳,你怎麼去適應它的音響環境;包括這一次是冷的冷,熱的熱,熱的要穿背心短褲,冷的要穿棉襖。所以如何去適應這些地方,包括樂器在不同的溫度和濕度情況下會有不同的反應,這都是鍛鍊,都是需要提高的,就是通過巡演發現問題解決問題,增強團隊的凝聚力。
北京晨報:你説到不同的音樂廳的狀況對樂團應變適應能力是一個挑戰和經驗積累,能夠詳細説一下嗎?
呂嘉:作為一個年輕的樂團在這方面是應該積累經驗的,如果是一個好的交響樂團,到了一個音樂廳,他們會馬上憑經驗做出適當的反應和調整,我希望我們的樂團通過這些經歷自己能夠感受到,因為很多事情説了但沒有經歷過,不一定真的理解為什麼,比如,有些人對愛情説得頭頭是道,但沒有經歷過,那你最好不要説,你去經歷一次就什麼都知道了。音樂也是一樣,我希望通過這些音樂廳,他們能夠感悟到一些東西。學習外來的東西固然重要,但是自身悟到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還是把自己做到最最好”
北京晨報:你怎麼看待這次觀眾的反響,如何看待觀眾對中國作品的反響?
呂嘉:我覺得音樂是人類最本身的語言,沒有國界。因為這些中國作品他們是不熟悉的、現代的,還有傳統的《黃河》,還有趙季平的作品,他們的反應都是非常非常好的,包括陳其鋼的《亂彈》和大提琴協奏曲《逝去的時光》,到最後,一個好的作品,首先這作品本身經得起推敲,很好的作曲呈現;第二,要有一個好的演奏和詮釋,才能把作品中最精華的部分呈現出來,把音符之外的東西傳達給觀眾;第三,完美的呈現。樂隊和獨奏在一起,把樂隊年輕的朝氣,把我們樂隊年輕的心傳達給觀眾,這種傳達是他們聽得懂的傳達,我們在費城,一個老先生就對我們一個朋友説:他最喜歡陳其鋼的《逝去的時光》,他説音樂特別特殊,又和那麼多的色彩在一起,我就特別想知道下一句會怎麼樣……這就很好。
北京晨報:這次巡演結束後,樂團未來的計劃是什麼?
呂嘉:作為大劇院這個藝術平臺,我們最看重的是藝術理念和藝術水準,同時,在排演和演出的過程中,實現人民性、藝術性、國際性,這是很要緊的。我們是為老百姓服務的,我們劇院的水準是與世界連接的,所以這次巡演,我們正好是7年,有七年之癢的説法,但我們真正是應該做到脫胎換骨的了,最最要緊的是對音樂的思維和對音樂的考慮上,它應該對音樂有更多的追求。作品上,我們對不同風格作品的把握,各種各樣可能性的開發,這些都只有在樂隊裏才能夠學到,在音樂學院裏完全學不到。在這裡你必須大量地學習,但是我希望的是舉一反三,舉一反三是需要思考的,我們應該是一支在音樂上會思考的樂團。其實,最重要的還是把自己做到最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