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青在MV拍攝現場
王小青(右一)與劉歡、李谷一
王小青(左一)與天津好友
天津是出歌手的地方,從樓乾貴、李光羲,到遠征、鄭緒嵐、蔣大為、關牧村,他們的出現,讓海河成為一種象徵,一條音樂之河。
成名于上世紀80年代的王小青,也是從天津走向全國的佼佼者。1984年,她在中國唱片社出版了第一張專輯《歌聲就是我的愛》,隨後一兩年內,她接連推出了《雲河》《雷電》《小人物狂想曲》等專輯,憑藉大氣深邃、細膩沉穩的歌聲贏得聽眾,獲得央視全國青年歌手大獎賽通俗組三等獎、天津“希望杯”流行音樂大獎賽第一名,成為當時的紅歌星。
這些年過去,雖然生活經歷坎坷,但王小青始終沒有放棄音樂。如今她最想做的,就是一定要唱一首讓大家都能記住她的歌。
“殺出重圍”考入天津歌舞劇院
到北京錄磁帶打開知名度
我好多年沒唱歌。2016年年底,我在天津參加了一場演唱會,和許多老朋友同臺。那天站在舞臺上,我忽然覺得心裏的鬱悶一下子如洪水般發泄出來。我唱了《一樣的月光》,比原調還高;唱了美國電影《保鏢》插曲《我將永遠愛你》;還唱了一首原創歌曲《停不下來》。我簡單説起自己這些年的經歷,好多觀眾感動得流淚,台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像夢一樣,我自己都覺得,這還是我嗎?
我的好友、音樂人王寶那天也去了現場。演出後他跟我聊,説既然你還有追求和夢想,我來幫你寫歌,實現你的願望,以你的功底,我們可以合作一首國內沒人唱得了的作品,把美聲唱法和現代搖滾結合起來。
這樣的作品正是我想要的。我從內心感謝他能懂我。我説我聽你的。這麼多年跌跌撞撞,有時我想,年齡大了,放棄吧。但既然有這個機會,我還是想唱,還是想實現我的音樂夢想,圓一個夢。
現在回憶起來,我成為歌手,第一次跟專業團體登臺演出,是三十多年前的事。1983年,天津歌舞劇院招生,報名的有4000多人,我也報了名。全部考試後只留下兩個人,其中一人不明原因沒去,最後就把我一個人留下了。
我聲樂上的啟蒙老師是我爸爸。他年輕時在河北省歌舞劇院唱男中音,後來下放到工廠當了10年工人,但一刻也沒停止過練習唱歌和表演。再後來,他調到天津電視臺電視劇部。那時我每天練唱七八個小時,唱歌劇《卡門》選曲《哈巴涅拉舞曲》等義大利歌曲,進步很快。
我在天津東方紅中學(今第二南開中學)上學,經常參加學校接待外賓的演出,還參加了天津市中小學文藝匯演。語文老師的女兒在音樂學院附中學習聲樂,她給我介紹了音樂學院附中的李壽曾老師;之後我爸爸的朋友又幫我引薦了中央歌劇舞劇院的女高音歌唱家鄒德華老師。幾年後我考入天津歌舞劇院,團裏又派張莉茹老師教我唱歌。
那時歌舞劇院有兩個團,一團是歌舞團,二團是歌劇團,我考進了二團。正好關牧村老師去拍電影《海上升明月》,又把我借調去一團赴大連演出。
演出時,我先唱關牧村的歌,再唱幾首美國鄉村歌曲,《噢卡羅》《什錦菜》等,也唱了日本歌、港臺歌。大家都説,這個小女孩現代音樂唱得很好,舞臺效果不錯。
沒想到,過了不到一年,團裏説我思想有問題,不應該唱“靡靡之音”,讓我寫檢查、寫認識。我想不通。演出時關牧村老師唱什麼我就唱什麼,我到底哪兒錯了?但檢查還得寫。一天寫一篇認識。
很多年以後,我心裏終於有了答案。那時我思想比較前衛,天天穿著牛仔褲、緊身衣,帶著貝雷帽,騎著自行車去上班。可能是太新潮了吧,畢竟那個時代還比較傳統。
但當時我太小了,想不通。我再也不想去上班,天天在家呆著,偷喝爸爸的酒,自己毀嗓子,夜裏眼淚嘩嘩地流,終於把自己折騰病了。
正巧爸爸拍電視劇《血濺津門》到北京選演員,偶然認識了著名作曲家蘇越叔叔。他們聊到我,蘇越説:“讓孩子到北京,讓我看看吧。”
我去了北京,拖著病歪歪的身子,兜裏只帶了兩塊錢,買根炸油條邊走邊吃。那時的北京,對我來説特別陌生,那天直到深夜,我才找到蘇越叔叔的家。見到我這副樣子,他可能挺失望的,問我:“能唱嗎?”口氣特別冷淡。我説能啊。他拿來一把吉他給我伴奏,我把平時唱的歌都唱了一遍。蘇越叔叔開心了,説:“可以啊你!”
那是1984年,當紅的歌星是程琳和成方圓,唱《小螺號》和《蝦球傳》。蘇越叔叔把我帶到中國唱片社錄音棚給我錄小樣。小樣出來後,揚子江音像、江蘇出版社、山東齊魯音像出版社、中國錄音錄影公司都來找我簽約。從那時起,我錄了十幾盤專輯,拼拼盤盤就更多了。蘇越叔叔也為我寫了不少歌,但那時沒有原創概念,“女聲鄧麗君,男唱劉文正”,音像公司要考慮好賣不好賣。
年輕時與李谷一姜昆等名家同臺
參加青歌賽獲得第三名
出磁帶出了名,找我演出的人多了起來。1984年11月,中央歌舞團男高音歌唱家吳國松老師帶我到上海參加演唱會。那是1.8萬人的體育館,同臺的還有姜昆、李谷一、索寶莉、牟玄普、遠征、遊本昌等,我第一次親眼見到這麼多明星大腕,特別新鮮。在後臺我跟李谷一老師握手,李老師表情挺詫異的,好像在説:“哪來這麼一小孩兒?”
我摩拳擦掌上了臺,一點兒也不怯場。我穿著在上海買的一件蝙蝠式紅毛衣,一條花褲子,燙著爆炸式短髮,自我感覺特別好。觀眾噓聲一片,意思是讓我下去,可我還誤會了,以為大家覺得我太漂亮了呢。
那時唱歌都把話筒放在話筒架上,人呆呆地站在話筒前面唱。我有點兒標新立異,拿著麥克風開唱,邊唱邊圍著體育館跑。一首歌唱完,觀眾拼命鼓掌、跺地板、歡呼。我唱了好幾首,在臺上撒歡兒,觀眾不讓我下去。最後唱了電視劇《霍元甲》主題歌,那是當時是最流行的歌。
緊挨著我節目的是李谷一和姜昆兩位老師。他們上場時,觀眾還喊我的名字:“王小青!王小青!”李谷一也無奈了。我那時十八九歲,不懂事,回到後臺還找李谷一老師要簽名、合影。兩年後,我去北京參加青歌賽,李谷一老師是評委,比賽前她在後臺看到我,説,王小青!你唱歌給我老實點!你動一下我扣你一分!我説是是是,您説的對。那次她給我打的分數還是比較公正的。
1985年,我和蘇紅、毛阿敏、劉歡、李傑、那英、丁小青等人都在谷建芬老師的聲樂學習班當學員,谷建芬老師和她丈夫邢波老師帶著我們去“走穴”。後來外面邀請我演出的太多了,忙不過來,就不再去谷建芬老師那兒了。老太太生氣了。我這個人特別倔,也不服軟兒,天天馬不停蹄地“走穴”,全國各地哪兒都去,一場賺一兩百塊錢,覺得了不得了。
1986年春天,我正在湖南株洲演出,爸爸打來電話,叫我回來參加央視舉辦的青年歌手大獎賽。我説我不回去,更不想參加。我爸爸説,都給你報完名了!拗不過,只好連夜趕回天津。
回來後,我們先到天津電視臺文藝部集中,臺裏把我們送到央視比賽基地,排練了近兩個月,崔健也在。對這次比賽我興致不高,從心裏就唱不出來,但準決賽卻糊裏糊塗進了前十名。決賽前,我的心情和狀態還是不好。怎麼辦呢?我想起爸爸的話:“什麼是歌唱家?不僅是在臺上表現歌聲和技巧,更重要的是心理素質,唱歌時天老大我老二,別管底下坐著的人是誰,我唱得再難聽,你也得聽我唱,無論分數多低,也要保持微笑。”這番話我牢記在心。
那年的青歌賽是日本雅馬哈公司贊助的。比賽前我正在化粧室化粧,外面喊:“誰是王小青?”喊我的是央視播音員張宏民老師,他説外面有人找。我出去一看,是雅馬哈公司的中山真理夫人。我和電視劇《紅樓夢》裏扮演鴛鴦的演員鄭錚很熟,我們一起去過中山夫人在北京的家,陳曉旭也去過。中山夫人説:“我相信你的能力。”
決賽時一上場我就看見中山真理和她丈夫坐在底下,她倆衝我做了個加油的手勢,那時我最需要的就是打氣和鼓勵,心裏一下子鬆弛下來。決賽結果,我拿到了第三名。
青歌賽結束後,中山夫人邀請我和常寬去日本比賽,那次我唱郭峰的作品《戀尋》,也拿了第三名。我不善交際,毛阿敏、韋唯等歌手老有機會去電視臺唱歌,而我拿著這個獎,又給誰唱呢?我又迷惘了。
北漂數年經歷人生坎坷
想把姥姥家的故事拍成電視劇
上世紀80年代,我處在上升期,談不上大紅大紫,但觀眾也都知道我。王昆老師要調我去東方歌舞團,咱們市領導指示,天津市人才不能再外流了。電視臺有廣播樂團,領導跟我爸爸説:“王洪濤,讓你閨女來我們這兒!”我不想去,但怕爸爸為難,想來想去,算了,留下來吧!
1986年世界和平年,在北京工體舉辦百名歌手演唱會,唱《讓世界充滿愛》。蘇越叔叔喊我去,因為團裏有演出沒去成。越這樣我越不甘心,北京一有演出機會我就去,自由散漫的老毛病又犯了。我在北京談了個男朋友,我爸爸不同意,將來兩地分居怎麼辦?也不是事啊。我想去北京結婚,團裏還是不放。正好我跟二炮文工團去新疆演出,他們覺得我業務還不錯,幫我辦了調動。
然後就是結婚,生了一個女孩。幾年後離婚,我帶著女兒生活,但我還是想唱歌,想做原創音樂。
做音樂需要資金,隨便找人約首歌就得兩三萬塊錢,錄音需要租錄音棚,還要做後期……但我非要做音樂,狠心把房子賣了,把女兒放在天津讓我媽媽幫忙帶著。那種艱難難以想像。含笑、李傑、戴軍等好朋友都幫過我。錢不夠我就去酒吧唱歌,一晚上兩三百塊錢也唱,趕場累得要死也去,咬牙堅持。我想不管成不成,總得保持狀態,尋找機會。雖然坎坷,但我內心坦然,不管怎樣,就是靠自己。我當時有一首歌叫《停不下來》,正是自己的心情寫照:“轉身後想起也有些悲哀,睡夢中靠近無言的關懷,掙脫不開,想像未來,越寂寞越想起,停不下來……”
就這樣做了幾年音樂,一直不溫不火,市場變化太快,就是那句話,如今的江湖已經不是我們的江湖了。我在思考我還有什麼可挖掘的?想來想去,我決定弄一個劇本,寫我姥姥家的故事。
我姥姥是楊柳青石家大院出生的,叫石毓茹。話劇皇帝石揮原名石毓濤,是我姥姥的堂弟。石家大院見證了楊柳青和天津衛風雲變幻的歷史,石氏家族四大門又直接和間接地參與了歷史的風起雲湧。我出生在鞍山道林西路,獨門獨院的小樓。我爺爺是老昇記華服店的老闆。我爸爸娶了石家的後人做妻子,我的本家姑姑又嫁到石家“尊美堂”。我從小聽老人講家族故事,覺得應該把這些故事傳承下去。在很多朋友的幫助下,現在劇本已經出來了。
但無論如何,音樂的路永遠停不下來。我爸爸説,你唱點兒朗朗上口的多好。可我覺得歌手唱歌不能太大眾化,應該引領音樂,總不能是卡拉OK水準吧?不能靠一首歌流行的程度來判斷歌手是否成功,我願用真情真聲影響我的聽眾,用真心去唱每一個音符。所以,努力吧,雖然年齡大了,但體力和氣息我都沒問題,我感覺有一天我一定能唱出自己最愛的作品,給自己的音樂人生畫一個完美的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