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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保護生物多樣性的青年人

發佈時間:2024-06-05 13:29:53 | 來源:光明日報 | 作者:張文驍 張熙 | 責任編輯:盧曉茜

經過兩年的努力、嘗試過上百種生長條件的搭配,中國科學院廬山植物園副研究員馮晨帶領團隊,終於在長柄雙花木擴繁研究中取得進展。這是一種國家二級重點保護野生瀕危植物,因每條長柄上都有雙花並蒂綻放而得名。通過控制水分、光照、激素等變數,馮晨及團隊希望找出最適宜長柄雙花木擴繁的條件。

從處理種子開始,到植物抽芽、獲得實驗結果,需要經歷長達一年的觀察、陪伴和等待。“毫無收穫是很常見的。”遇到這種情況,馮晨常常感到焦慮,“實驗可以重來,瀕危植物的保護工作卻時不我待。”生物多樣性保護,是一場與時間的競賽。

但他有信心,選擇從事這項事業起,他已充分準備,“不僅要在‘短跑’中衝刺,還要經歷‘長跑’的磨礪”。

近年來,越來越多的青年人加入這場與時間的競賽,他們活躍于實驗室裏、深潛在大洋深處、行走在高山峽谷,以各自的方式拯救瀕危動植物,守護多樣物種,探尋助萬物共生的更多出路。

馮晨在觀察珍稀瀕危植物竹柏的生長狀況。(受訪者供圖)

充滿樂趣、發現美的旅程

“仿佛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中國科學院昆明動物研究所助理研究員羅傑如此描述他在海底看到珊瑚礁的感受,那是一個被五顏六色的魚群、形態各異的珊瑚環繞的生態系統,“甚至你會認為這不是地球上存在的生物,對於生活在陸地上的人來説,視覺衝擊是非常強烈的”。

最初,羅傑研究的是小丑魚,於是逐漸熟悉了小丑魚的生活環境——珊瑚礁。他發現,“這是一個生物多樣性極為豐富的系統,值得研究的非常多”。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羅傑轉向珊瑚研究。

全球氣候變暖、海水溫度升高,給珊瑚礁生態系統的存續帶來巨大挑戰。如何保護脆弱的珊瑚?帶著新的思考,羅傑開始關注珊瑚的人工養殖和生態修復。“研究珊瑚的過程能不斷認識、了解各種之前沒見過的海洋生物,整個過程非常有趣。”羅傑説,帶著無止境的探索欲,他做珊瑚保護研究工作已有九年時間。

在從事生物多樣性保護的青年研究者看來,動植物像是一扇門,通過研究推開這扇門,他們便能踏上一段充滿樂趣、發現美的旅程,探索自然界的奧秘。

對上海辰山植物園標本館館員、國家重要野生植物種質資源庫辰山中心負責人鐘鑫來説,小到一顆植物種子,大到高達百米的巨樹,他都能發現其中的樂趣。

“我喜歡觀察種子錶面微小的結構,雖然只有幾微米,卻有非常整齊的排布,有一種獨屬於大自然的美。”鐘鑫説,最近他迷上了植物的油質體,“比如異果黃堇的種子,仔細觀察,它的油質體既像海浪,又像一頭金色秀髮,手再巧的工匠都很難製造出這種質感”。

鐘鑫介紹,油質體是一種附著于種子錶面的半透明結構,它的質感與螞蟻常見的食物相似,可以吸引螞蟻帶著種子回巢,實現種子的散播。這便是自然界非常有趣的一種植物與動物間的互動行為。

種子的這種結構是如何産生的?物種間的相互聯繫又是如何形成的?越研究,鐘鑫越感到自然界的浩瀚,並樂此不疲。

鐘鑫在巨樹上採集野生植物種質資源。(受訪者供圖)

是研究者,也是探險家

採集標本、編號、貼上標簽、將標本放入腰間的便攜小布包,鐘鑫這一連串動作,發生在百米高的巨樹之上。

“那是一棵101.2米高的藏南柏木,位於西藏波密縣,是目前已知的亞洲第一高樹,距離地面一米多的橫截面直徑有2.96米。”鐘鑫説,過去幾年,他多次到滇西北和藏東南研究巨樹生態,都要蒐集附著于巨樹的植物標本。

鐘鑫第一次爬的巨樹是一棵83.4米高的雲南黃果冷杉,用了將近4個小時。到樹頂後,再順著繩子向下降,鐘鑫的植物標本採集工作才算正式開始。

“不同高度的附生植物各不一樣,我會在100米到20米的高度每隔5米採集一次。”整個採集過程又持續了兩個多小時。

“從樹頂到樹底,附生植物的差異非常大。”鐘鑫介紹著他的發現,“通常樹頂是耐旱的地衣和多肉植物,到中等高度是苔蘚和蘭花等,到相對較低的高度是蕨類等需水量比較大的植物。一棵巨樹就是一個群落,甚至是一個小型生態系統,通過研究能增進我們對植物生態系統多樣性的認識,從而更好地保護它。”在亞洲第一高樹上,鐘鑫一共採集到了100多種附生植物。

對於鐘鑫來説,野外工作往往要攀爬巨樹;而做珊瑚生態修復的羅傑,將目光瞄向了海底。2023年6月,在實驗室篩選到對環境變化適應力更強的珊瑚品種後,羅傑和團隊來到巴厘島北部海域。他們的目標是潛入海底,種珊瑚。

穿戴好潛水設備,帶著珊瑚,背滾式入水,朝著目標地點游去。入水的時間是計劃好的,種植的地點也是精心挑選的。

“為了提高存活率,需要嚴格控制珊瑚離開水的時間,而且不同的珊瑚品種喜歡的生長環境也是不一樣的。”羅傑特別提到,在將珊瑚種下前,運輸的過程要尤其小心,因為無意的碰撞、過高的溫度都會傷害珊瑚。

海下深不可測、暗藏危險。“有時候是洋流的突然變化,有時候是誤入扳機魚的

羅傑在收集珊瑚生長數據。(受訪者供圖)

領地。它們有鋒利的牙齒,攻擊性很強,如果被它們咬到,就會皮開肉綻!”説起冒險經歷,羅傑似乎關不住話匣子,他鍾愛這种經歷。

讓他欣慰的是,他曾種下的珊瑚已經長大,覆滿了過去光禿禿的礁石。羅傑這樣描述他的成就感:“如同一片荒山經過多年的努力變成了森林!”

幫助瀕危生物重拾生機

今年春天,馮晨驚喜地發現,在經歷了乾旱和寒冷之後,他們在植物園做遷地保護的植物又發芽了,有的已開花結種。

“遷地保護成功!”馮晨説,“這些植物和我們一樣,在廬山植物園找到了歸宿。”

馮晨介紹,對於那些因人為活動導致數量減少的植物,可通過劃定保護區或國家公園實行就地保護;對於生長環境已經被破壞,就地保護無法滿足正常繁衍需求的瀕危植物,則將其移植到植物園內,進行遷地保護。

如今,馮晨及團隊進一步提出統籌就地保護和遷地保護的並地保護模式。“僅僅是植物的個體活下來還不夠,我們要豐富他們的遺傳多樣性,讓它們能更適應如今的環境,長久地繁衍下去,更徹底地實現對生物多樣性的保護。”馮晨説。

對於那些目前還沒有找到有效保護辦法的瀕危植物,則可以先把他們的種子保存下來,這正是鐘鑫所做的工作。

“我將蒐集到的種子經過處理存放在標本館內,如同存入一個‘種子銀行’。通過技術手段,種子可以保存上百年的時間,隨時可以被取出、喚醒,成為有活力的植株。一旦它的野生種群受到不可避免的威脅,我們就可以喚醒種子,在合適的地方重建種群,實現對這一物種的有效保護。”鐘鑫闡釋著他工作的意義,“我們是在用更小的空間、更少的成本盡可能保留更多的植物物種多樣性。一棵百米巨樹,種子所需的空間不到一粒米大小”。

“種子是‘時間膠囊’,它記錄著過去;同時是一種資源,是存活的東西,它代表著未來,代表著重生和希望。”鐘鑫説。

(記者 張文驍 通訊員 張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