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留學市場亂象
沒保障
有些學校排名靠後留學仲介與國外學校合作仲介推薦學生出國國外學校定期給仲介返利
投訴多
2016年投訴：52例退費難問題投訴最集中
費用高
●出國留學仲介服務費：4萬—7萬元，一般為顧客同時申報8-10所大學
●個人視頻錄製、面試輔導、交給申報大學的第三方費用另外交錢
●輔導學生英語，報考雅思或託福：2萬-10萬元
水挺深
關鍵兩步
1.網上申請大學：流程並不複雜，但仲介不會告訴顧客2.留學文本寫作：多數仲介寫作老師並無留學背景
3月14日，金龍大廈一留學仲介公司內，有市民諮詢完畢後離開。本版照片均由記者王汗冰 攝
3月14日，在萬達廣場一留學仲介公司內，顧客正在諮詢。
54萬，這是我國2016年出國留學的人數。動輒數萬元的留學仲介費用，已讓整個市場擁有了數十億元的蛋糕規模。
王軍、馬英、宋慧等濟南人，是整個留學蛋糕中的一份子。與其他人不同，他們被切割財富的同時，也被狠狠地宰了一 刀。2016年，濟南留學糾紛案例至少有52例，王軍等人即在其中。2017年，國家取消留學仲介的資質審核，更多的中小服務仲介開始批量涌入。行業市場的凈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亂象1 駭客來襲 疑遭同行擠兌，一留學網站被“黑”20天
“這是一次有預謀、有組織、有計劃的攻擊行為。”近日，濟南蔚藍教育諮詢有限公司網站被駭客攻擊20多天后，對外如此發佈消息。該公司負責人告訴記者，他們極度懷疑是同行所為，眼下公司正忙於高薪聘請網路維護專員。
為期20多天的持續攻擊期間，該公司的伺服器幾乎不能正常運作，網站也無法點擊進入。“眼下顧客大部分都是從網站了解到我們，打電話報名。網站被黑，導致大量客戶流失。”該公司負責人説，目前他們已報警，警方也已全力展開調查，但尚無定論。該負責人認為，目前留學市場服務內容和價格已相對透明，留學仲介坑騙消費者的現象已經很少發生。留學市場上的矛盾，主要存在於行業競爭對手之間。
商業競爭的背後，是逐年增大的市場蛋糕。根據教育部的統計，2016年中國出國留學生達54.45萬人，其中91.5%為自費出國人員。
“眼下留學市場越來越熱，每年留學人數一直在增長，而且留學年齡群體開始出現低齡化趨勢，很多七八歲的孩子都來學雅思和託福。”山東環球教育語言培訓學校工作人員介紹。
據了解，目前出國留學市場主要集中于語言培訓和留學仲介兩大類。“現在輔導學生英語，報考雅思或託福，打包價最貴已經到了10萬元，但市場公道價基本在2萬-4萬元。”上述學校工作人員介紹。
亂象2 退費太難 不滿意仲介申請的學校，萬元費用難追回
留學業界可能將競爭主要瞄準在同行，但其實學員自下而上的投訴也不少。搜索2016年全年關於留學的消費投訴，記者梳理髮現，投訴最多的集中于後期出現矛盾、服務費不退問題。在12345市民服務熱線接到的投訴中，2016年該類投訴有52個案例。
宋慧與金吉列留學山東分公司的消費爭執就在這52個投訴之中。目前已持續了數月，最終1.3萬元的總費用，宋慧只追回了9000元。消費矛盾係宋慧對最初申請的學校不滿意，要求退費。“仲介給孩子申請了3所日本高中，有一所我們自己提出的，沒申請成功，一所離福島核電站很近，還有一所口碑很差，不符合孩子的水準。”她介紹。
由於問題出在最初的學校選定上，仲介要求嚴格按照後期合同履行退費，只能退 7000元。最終，經工商部門協調，雙方折中處理，宋慧追回了9000元。
張華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2016年6月份，他在華龍路泰國博仁大學的中國留學生服務中心為兒子預交了5000元學費，後來因不滿意學校條件，不再打算去泰國留學，仲介至今拒絕退還張華任何費用。
類似的案例不在少數，不少家長因前期未仔細研究國外學校的狀況，匆忙簽訂合同，導致後期出現糾紛。有的甚至對合同約定的退費條款都不仔細閱讀，後期牽扯退費問題時，仲介死咬合同條款，最終導致無法退費。
“有的國外學校排名靠後，仲介與他們都有合作，推薦學生出國，學校會定期給仲介返利。”濟南蔚藍教育諮詢有限公司工作人員透露，想要完成類似學校的申請並不難。
亂象3 卷錢跑路 連騙倆學員共6.5萬，仲介男子沒了蹤影
王軍和馬英兩人遭遇了仲介卷錢跑路。他們都是兩年前就準備去美國留學，結果仲介人員卷錢跑路，同時擋住了他們的出國路。他們被卷走的費用分別為4萬元和2.5萬元。
2016年3月，仲介男子突然手機打不通，微信也將王軍拉黑。馬英一家也遇到了極其類似的遭遇。“上午仲介男子還電話告知我們，他出了車禍，下午人就聯繫不上了。”馬英父母介紹。
王軍在仲介男子消失前幾個月，就一次性付清了所有的仲介服務費。直到對方消失，才從網上查詢發現，仲介男子未替他提交任何留學資料。對於留學至關重要的留學文本寫作，更是無從談起。被騙的代價是，王軍錯過了報名時間，想要出國留學，只能來年再重新申請。他離心目中的美國大學只有一步之遙，卻因無法申報手續無法交接，需再等一年。
而馬英父母介紹：“仲介幫我們辦了網上留學申請，提交了留學文本，關鍵環節都辦完了，僅剩最後的郵件跟進，他突然消失了，我們實在想不明白。”王軍和馬英所投訴的仲介男子，就職于山東威久留學諮詢有限公司。據被騙雙方介紹，該男子對於出國留學分析得頭頭是道，“聽上去十分專業”。
為得到更專業的出國服務，王軍和馬英將錢全部交給該仲介男子，由其單獨提供留學服務，繞開了留學公司。“儘管花的錢並不少。”王軍介紹，後來，他們雙方都曾分別找過山東威久留學諮詢有限公司，但因服務合同是與員工私下簽訂，公司不負責。與此同時，公司也稱該員工已離職，不知去向。
眼下，該仲介男子已消失近1年，雙方均以詐騙報了警，仍沒有任何結果。其間，若非記者聯繫雙方，王軍與馬英父母仍不認識彼此，也不知道雙方竟被同一人所騙。
亂象4 維權更難耗不起時間，全市留學官司幾乎為零
與宋慧、張華等人一樣，2016年全市其他留學消費糾紛，無一例外，只能協商解決。
工商部門介紹，由於雙方事先都簽訂了合同，一旦出現糾紛，就嚴格按照合同履行。因此，建議留學人員在選擇仲介時，最好對仲介和其推介的國外學校多作了解，再簽訂合同。
從教育部網站上，記者了解到，為減少合同糾紛，規範留學仲介的退費，國家有專門的制式合同，其中針對留學仲介履行到不同的服務階段，都有明確的退費規定。
“一旦簽訂合同，出現糾紛，就應走法律程式。”齊魯律師事務所律師高強介紹，然而目前全市尚沒有專門從事留學市場的律師。記者輾轉聯繫到青島一位從事出境領域官司的律師，他也表示，從未接手過關於留學方面的官司。從中國裁判書網搜索，目前全市尚沒有訴諸法院的留學類官司。
根據宋慧、張華等人介紹，自己並非不想將與留學仲介糾紛訴諸法院，只是判決過程實在太牽扯精力。
王軍和馬英的報警維權之路也並不好走。該找哪個派出所報案?僅這一項，王軍就跑了近6個月。“簽合同是在威久公司，網銀轉賬是在我家中，前後分別位於司裏街派出所和桿石橋派出所。”王軍介紹。“由於仲介男子找不到人，是到他戶籍所在地，還是在交易地點報案，需要界定。”近日，市中區公安分局人員介紹，與此同時，類似王軍的情況，交易地點也需要界定。據王軍提供的仲介男子身份證，對方戶口在北京。“我如果去北京報案，就更麻煩了。”王軍介紹。對於跑路的仲介男子，派出所給出的回復一致，由於該男子未前往派出所做詢問筆錄，無法確定是否屬於詐騙，也無法立案。
眼下，王軍又花了6萬多元，選擇另外一家留學仲介申請大學。馬英通過自己申請，也已經如願被美國大學錄取。“現在看來，找仲介還不如自己申請呢。”馬英母親介紹，女兒準備出國讀博士，英語水準並不比仲介的人低。沉默許久，馬英母親稱，自己申請的另外一方面原因，是因為女兒要強，咽不下被仲介坑騙這口氣，“我們一家花了很長時間才從被騙的陰影中走了出來，那段時間吃飯都聞不到香味”。
■揭秘
留學流程 這塊其實很簡單
本身沒啥技術含量但就是不告訴你詳細流程
折騰兩年後，王軍對於出國留學的流程也都了然於心。“説實話，現在我都能辦理留學仲介業務。”王軍説，留學申辦中，網上申請大學和留學文本寫作是最關鍵的兩個環節，其中網上申請大學沒有技術含量，只有留學文本最考驗仲介技術水準。
所謂留學文本，其實相當於一篇高考作文，由所申請的大學命題，結合申請人自身特色寫一篇短文，這在大學申請中，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簡而言之，留學申請整個過程，從提交語言分數、網上大學申請、文本寫作，到面試、等待錄取通知、辦理簽證，整個基本都只是人工操作，除了文本寫作，均沒有技術含量。
面對初次申請留學的客戶，留學仲介並不會將流程詳細告知。近日，在山東威久留學諮詢有限公司，記者以留學人員名義向諮詢人員請教留學流程，對方直接拒絕告知，“不算是商業機密，但流程我們一般不會告訴顧客。”
留學文本 這塊水最深
給學員寫留學文本的自己都沒出過國
近日，記者調查了濟南五六家留學仲介，大部分仲介坦言，服務中核心技術環節的確是文本寫作。記者調查發現，正是該環節水最深。
目前，全市最貴的留學仲介服務費7萬元，最便宜的也得4萬元，一般為顧客同時申報8-10所大學，全程服務。但個人視頻錄製、面試輔導等工作幾乎不在服務範圍內，與此同時申報過程中交給申報大學的第三方費用均需要個人承擔。
“文本寫作專員，是一個很尷尬的職位。有的顧客開口就要求文本寫作人員有國外名牌大學教育背景，但仔細想想，國外名牌大學畢業的學生，怎麼瞧得上文本寫作這份工作。”山東澳加美聯移民公司諮詢人員介紹。
該諮詢人員另外説，公司內的不少文本寫作老師其實未曾出國留過學。如果顧客確實要求國外教育背景的文本專員，公司只能與北上廣部分高端寫手合作，“這部分費用很高，寫一篇文本1000-3000元不等，10所大學就需要1萬-3萬元”。由於專業寫手同時對接全國各地的仲介，因此顧客想要與文本專員見一面，是絕對不可能的。
得知記者只要求國外名牌大學的文本專員時，金吉列留學山東分公司諮詢人員則稱，想要從濟南找一名類似專員，並不可能，只有北京總部有類似專員，但不能與顧客見面，只能通過公司從中間傳話協調。其他幾家留學仲介中，記者提出要求美國前50名高校畢業的文本專員，得到的答覆均是濟南沒有該類人員。“我們這國外大學排名最高的文本專員，也是100名以外的。”山東澳加美聯移民公司諮詢人員介紹。
行業自律 這塊還是空白
小仲介沒辦公地點一個人就幹了全部業務
2017年之後的留學市場，消費糾紛數量會不會上升，甚至出現消費雙方對簿公堂?濟南蔚藍教育諮詢有限公司相關負責人看來，前景並不樂觀。
“今年年初，留學仲介的資質取消審批後，小型留學仲介如雨後春筍般涌現。”該負責人介紹，小型仲介甚至沒有辦公地點，一個人就能撐起整個業務鏈，咖啡廳內就能與客戶談業務。
今年1月國務院《關於第三批取消中央指定地方實施行政許可事項的決定》向社會發佈，取消了相關部門對自費出國留學仲介服務機構資格的認定。此前，全國累計審批合法仲介700余個，還有不少未經審批的留學仲介。
從山東省教育廳網站查詢發現，2017年之前，全市有資質的留學仲介，僅有34家。當時，無資質留學仲介參與留學經營，屬於違規。
全國留學服務行業協會秘書長鄂學文表示，取消了仲介資質門檻，並不等於取消對仲介服務的監管。為配合仲介資質審批的取消，需要充分發揮行業組織的行業自律和行業規範作用。但據了解，目前濟南尚無留學仲介協會的組建，全市留學行業想要自律，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文中人名均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