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3日，勁松八棵楊附近的拳館內有不少女學員在上私教課。新京報記者 王飛 攝
近日，從北京走出來的“格鬥狂人”徐曉冬25秒內KO雷公太極掌門，將原本多見於武俠小説和影視裏的武術門派，推到了普通人的視線之下。同樣進入普通人視線的，還有代表現代搏擊的綜合格鬥(MMA)。
武林的平靜一下子被打破。而當年大內高手聚集的北京，如今是傳統武術的天下，還是現代搏擊的天下？新京報記者帶你探秘真實的北京武林。
現代格鬥與傳統武術入師門起就陌不同路
師父的一掌，開啟了袁辰雨5年的咏春生涯。
7年前，剛上大一的袁辰雨被師父一掌懟到墻上的時候，就決定跟師父學習咏春。
這家咏春拳館開在中國人民大學後面的一個小區裏，袁辰雨去的那天，有十幾個人正在練習，在當時的他看來，已經練得非常好。至於為何要學咏春，他的理由很簡單，“看了電影《葉問》覺得咏春特別帥”。
畢業後的一年裏，他乾脆住進拳館。每天早晨起床先站2個小時樁再去上班，下班回來再站40分鐘樁，然後自己打木人樁或跟師兄練黐手(咏春特有的訓練方式)。
7年後的今天，已經主練巴西柔術的袁辰雨回想起來，覺得那是他練習咏春進步最快的一段時間。他當時甚至已交過拜師帖，但沒有得到回應。不過，現在的袁辰雨已經不再為此事懊惱，練過現代搏擊後，他覺得傳統武術轉化率太低，現在的他覺得每天都有進步。
已經練了24年形意拳的大龍，也同意這個觀點。雖然大龍覺得單就形意拳，很難有對手，但脫離對抗，進步緩慢。現在，他主要練習MMA和巴西柔術。像大龍這樣由傳統武術轉向現代搏擊的人，不在少數。
當然，先練現代搏擊，再接觸傳統武術的也有。現在中國人民大學讀大四的余鬥映就是一個。從小練跆拳道的她，在人民大學武協接觸了咏春、形意、太極，後來主練泰拳。在她看來，傳統武術練得深，圈子小，還是有人持之以恒地練下去。
傳統武館門規嚴格，現代武館“廣納門徒”
北京現在有多少家拳館、武館，去過很多家拳館練習的大龍説，很難説清楚，每年都會新開幾家，也會關幾家。
北京市武術運動協會官網顯示，北京武協有包括分支機構、市武協單位會員、區武協在內的會員104家，大部分與傳統武術相關。一般人能説得上來的門派北京都有，像太極拳、八卦掌、八極拳、形意拳、綿掌、潭腿等，其中與太極相關的有23家，包括陳氏太極拳研究會和楊氏太極拳研究會等。
曾經的“散打王”、在泰國本土KO過泰拳王的寶力高，退役後在朝陽孫河開了一家搏擊館。去年，他曾想做一款武館類的APP，所以統計了全市的武館，約有400家，包括傳統的武術館。
一個有意思的現象是，開傳統武術館的，大都講究師承。如陳式太極拳研究會，由陳發科老先生的弟子在京創辦。
“開搏擊館的，多是退役的散打運動員。”寶力高説。
作為退役的散打運動員，寶力高開了一家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搏擊館。中國UFC(無限制綜合格鬥，MMA最頂級賽事之一)第一人張鐵泉開辦了拳天下，最近大火、被業內稱為半職業退役的徐曉冬創辦了必圖。
經營方面，袁辰雨説，傳統拳館經營比較艱難，大部分都不太好，開傳統武館的師父都處於不掙錢的狀態，所以場地都很小，有的乾脆到公園教。而現代搏擊館一般有人投資，可以請得起教練，甚至外國教練。
5月3日，記者來到位於勁松地鐵站附近的必圖拳館。時值傍晚，已有人在訓練。按照課程，當時的大課是泰拳高級技術打擊。擂臺上，兩名學員跟著教練在練習高踢腿。
有人在上私教課，一名練習柔術的藍帶學員正跟黑帶教練在地上纏鬥。還有人在跳繩，有人在打梨球，有人在翻輪胎。
袁辰雨説，這都是他們日常的基礎訓練。他從咏春轉練柔術，感受最深的就是力量訓練變多。他第一次跟著訓練，熱身之後就大汗淋漓。
“先是跑了好幾圈，然後轉胳膊、拍腿、轉胯，還有一堆在地上爬的訓練。做完熱身，就覺得累得不行。”袁雨辰説，這已經和他練習咏春時先站樁完全不一樣，當時他動不動站樁一兩個小時，練習下盤。
寶力高的搏擊學校，訓練課程也是從力量開始。
“首先是跑步，再教授一些拳法的協調性訓練，之後才教如何出拳，以及兩個人之間利用規定動作慢慢對戰。”寶力高説，如果開展全天訓練，3個月基本上就可以算是會練了，能夠掌握初步的出拳出腿方法。之後將開展重復性訓練，培養肌肉記憶，力量訓練也必不可少。
“練習搏擊的人群，有精英化的趨勢”
有的拳手看起來有點粗俗，背後的身份卻是博士、醫生、老師，高手很多。
“在拳館，你會覺得很神奇，一個有文身的男生是專業拉小提琴的。看起來有點粗俗，背後的身份卻是博士、醫生、老師，高手很多，高手中的高手也很多，拳館是最不能以貌取人的地方。”余鬥映説，她還在拳館找到了自己的愛情，是她一起練柔術的搭檔。
她第一次練柔術時沒有搭檔，她的男朋友見她落單，主動一起練。在地上“滾來滾去”(柔術術語，葡萄牙語Berimbolo)就成了。
袁雨辰第一次搭檔女伴練習，卻不是喜劇收場，剛開始學柔術的他覺得很尷尬，還被大姐“狂虐”。
接觸練武和練搏擊的人多了，袁雨辰覺得，練習現代搏擊的人感覺都是“二吊子”，其實都比較真誠，不虛偽，不會給你講一大堆文化和道理。並且，練習搏擊的人群，有精英化的趨勢。
“現在很多中産，渴望通過練習對身體塑形，也能夠增強抵禦風險的能力。一些明星也很喜歡練習武術搏擊，這利於他們的職業發展。”寶力高説，很多白領來拳館學習，女白領尤其多。
鯤鵬移民留學總裁胡偉航就是搏擊愛好者，他現在在必圖練泰拳，3月份他就參加了兩次Friday的比賽。“打打比賽過過拳癮，調劑一下生活。”
體重120公斤的大龍覺得，打拳可以釋放一下激情。
誰是“武林盟主”，解決方式不是“約架”
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是非。有了是非，練家子就想比畫比畫。
在北京的搏擊圈流傳著幾個這樣的故事，故事發生的地點，大多在徐曉冬的必圖。因為徐曉冬搞了個Friday，百姓擂臺，業餘愛好者可以登臺比試。
第一個故事是號稱“習武十年”的男子和必圖教練王宇乘地鐵互看不順眼，下地鐵直接去擂臺打了兩架。該男子被飽揍一頓，這件事網上至今留有視頻。
第二個故事是發生在Friday的比賽中，一個練形意拳的男子網上和人約了在Friday對打，結果輸了。另一名練形意拳的人，覺他丟了形意拳的人，來“清理門戶”，在公園又把他揍了一頓，最後那男子報警了。
大多數練習搏擊的人都認為，“約架”並不可取。
已經轉到必圖練習的大龍認為，現在是法治年代，“約架”出了事，可報警處理。
雷公太極掌門人雷雷也承認，其實他和徐曉冬“約架”，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報警，警方都會以鬥毆處理。
除了“約架”，習武之人“踢館”的也有。“約架”是倆人約，“踢館”則是直接約戰拳館主人。
必圖的前臺介紹，以前經常接到要來挑戰徐曉冬的電話，但是並沒有人真的來。
外來格鬥落地開花，傳統武術限于門派之爭
徐曉冬和雷雷的格鬥比武，一直受圈裏人關注，也都在思考傳統武術問題出在什麼地方。
袁雨辰覺得，學習傳統武術的人，受武俠片影響比較大，《少林寺》一齣很多人去學，《葉問》一火又都學咏春。“我們是武俠大國，卻不是武術大國。”
從傳統武術轉到柔術的他，覺得傳統武術的訓練已經落後了。“咏春短橋現在來看都屬於淘汰的技術。格鬥技術更新很快，上世紀90年代的散打和現在的散打完全不能比，柔術2014年前後也發生了質的變化。傳統武術很多技術都落伍了，只是他們不比賽不交流也不知道，這樣就沒有進步。”
大龍認為，傳統武術的問題主要在訓練方式上。他覺得應該從基本功開始，先套路、拆手、推手、喂手，然後才是散手。“太極拳現在都止于推手，喂手和散手基本上就沒有，師父只會讓極少數徒弟和他練習喂手。師父過於保守，很多功夫不傳，也是某些武功沒落的原因。”
另外，傳統武術門派之間也互相不服氣。寶力高認為，在外來武術的衝擊下，傳統武術的生存空間很小，傳統武術要發展，必須要把門派之爭放下。（李玉坤 實習記者 裴劍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