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我會以這樣的方式認識北京。”20歲的趙潔楠一直以為,第一次來北京,自己應該會去天安門廣場倒立,去故宮、圓明園、頤和園與歷史擁抱,去爬長城當好漢,去王府井吃烤鴨……
但她現在,已在34攝氏度的高溫下,拖著水腫的雙腿從北四環到西二環,走了近3小時。
7月16日,趙潔楠與26名浙江師範大學行知學院的夥伴、5名學校指導老師,一同乘火車抵京,開始了“就業體檢”暑假實踐活動。27名95後大學生,要用兜裏僅有的50元,在北京吃、住、行,自己找工作掙錢,生存15天。
“每天三餐都在配水啃5毛錢的饅頭,渴了就找路邊的奶茶店要幾塊冰化成水喝,每天都在換不同的工作,每天來回都要走近30公里路,累到身體沒有知覺……”趙潔楠掰開手指頭數著自己的例行公事。
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苦
汗水順著她的臉頰不停地往下淌,嘴唇幹得起了皮,手機導航時不時發出“前方800米處左轉”“前方1公里處繼續向前直行”的聲音,趙潔楠低頭看了看時間,她必須要走快些了,還有兩公里路,不快點就要遲到了。
為更好地營造生存體驗的環境,趙潔楠和同學住宿的地方十分簡陋偏遠,是北京航空航太大學裏一棟快要拆遷的宿舍,除了每天需支付15元的住宿費,多數同學都要步行幾個小時去工作。“不出去的話,第四天就得卷鋪蓋回家了。”
此次趙潔楠的目的地,是公主墳附近商場裏的一家早教中心,她頭天應聘上了這家店的業務推廣員。
這是她來京10天裏做的第4份工作。
趙潔楠説,“就業體檢”活動的初衷是希望同學們能夠多去嘗試不同的工作,體驗不同崗位的辛酸艱難。此前,她已做過餐廳服務員,在某教育網站做過例題整理,派發過傳單。
用紙巾把臉上的汗擦乾,到了工作地點的趙潔楠馬上投入工作。她需要説服13名顧客進店並留下聯繫方式,才能拿到一天70元的薪水。“好在是週末,商場人流量大,完成工作量的難度不大。”
截至目前,趙潔楠兜裏的錢已從最初的50元增加到了519元,但她還沒來得及去心心唸唸的天安門看上一眼,每天除了饅頭,偶爾掙得多了才會獎勵自己一個肉包子。
趙潔楠説:“過去從來沒吃過這樣的苦,以前也不太懂堅持的意義,既然此次實踐全程都是苦的,就將吃苦進行到底吧。”
總要去看看社會的真實模樣
每天早上6點,隊員們都會準時起床做隊操,為新的一天打氣。
但7月25日早上,團隊裏少了3名女孩的身影。
宋曉靜和另外兩個女孩接了一個運動品牌廣告拍攝的群演工作,早晨5點需在19公里外的地方集合,她們3點30分就出了門。
“一夜沒休息好,第二天冒出了黑眼圈還要演出很開心的樣子,還挺難受的。”她們需要扮演的角色,是籃球場邊的球迷。
廣告拍攝地點在首鋼體育中心,室內沒有空調,燥熱的天氣灼得人心慌。導演一遍遍喊“開始”的聲音在球場裏格外的大,震得她們腦袋疼,拍攝的大燈直勾勾地打在球場上,3個姑娘的臉被照得發燙。
“我們一直在鼓掌、歡呼,為了營造出很多球迷的感覺,還要不停換座位拍攝。”她説。
按照約定,拍攝進行到中午就應該結束,宋曉靜去問現場領隊何時可以離開。
“你走吧,要是不想做,馬上就可以走。”領隊不耐煩地回了宋曉靜一句,表示現在走就不給結賬。
“我們3名女生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挺害怕的,只能啞巴吃黃連,在片場待到了天黑。”但宋曉靜説不後悔有這樣一段經歷,“挺值得的,看到了社會真實的一面”。
宋曉靜提到,這些群眾演員為了掙幾十塊錢的生活費,被無故拖工時,有苦只能往肚子裏咽。“想起父母或許在單位也如此受氣,掙錢把我們養大,供我們讀書,真的不容易”。
“寵兒”標簽被撕碎,撿起的是成長和堅強
看著自己精心準備的簡歷被那個轉過身不再理她的面試官撕成碎片後從半空中落到地上,顧家家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憤怒和委屈。
剛上大二的顧家家是家中獨生女,從小就被父母捧在手心裏寵著,沒受過一點兒苦。顧家家的媽媽説:“家家是家裏的寶貝,我們平時總是由著她的性子來,連大聲吼她都不會。”
來北京之前,為了更好實現這次“半月實踐”,顧家家在網上投了不少簡歷,第八天,她收到了一家仲介公司“禮儀”職位的面試通知。
“他的要求是3個月起簽,可是我最多只能做半個月。”顧家家在面試時一再嘗試把自己的情況告知面試官,可對方都繞開話題,再次試圖強調下個月即將離京時,面試官二話不説抄起她的簡歷就撕了。
“我第一次覺得這個社會殘酷,誰都不是‘寵兒’。”顧家家説。
“‘就業體檢’是檢驗同學們的一個過程,讓大家提前感受社會的溫度,用實際行動去測量自己的能力和既定就業目標之間的差距,更好地規劃大學生活。”浙江師範大學行知學院學生工作部副主任胡輝説。
胡輝介紹,浙江師範大學行知學院從2000年起就開始組織大一、大二的學生進行生存訓練,到2009年改為“就業體檢”實踐活動,曾去過杭州、蘇州、貴陽等地。
顧家家説,活動結束後,同學們會把這15天來掙來的錢全部捐出去,給需要幫助的人。
“我們在15天裏遇到的是現實與殘酷,收穫的是勇敢和堅強,但同時想傳遞出更多的善意和力量。”顧家家説。記者 蔣欣 實習生張均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