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義：人的一生常常需要反思

人的一生需要常常反思

孔子有一句話，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什麼叫其言也善？因為你想，我這個人87歲了，從抗日戰爭開始，日本人侵略中國，租界，國民黨那個時候怎麼樣統治中國造成經濟上很大的困難，後來解放戰爭，解放初期的時候，怎麼樣擁護共産黨，後來，文化大革命就給自己一個很大的教訓，文化大革命以後又是逐步的各方面都在改善，現在有這麼一個好的生活工作條件。當然就要想一想為什麼？剛才我們院裏的人説，我的特點就是常常問一個為什麼，生活壞了也要問為什麼，生活好了也要問為什麼。因此，我總結一個人一生要過不同的關，幼兒園的時候是幼兒園的關，那個時候自己就不知道了，就聽幼兒園老師和父母講；小學有小學的關，小學時候我喜愛非常緊迫的這些遊戲；中學有中學的關，那時候成年了，世界觀成立，我們有“七個約翰”，我們七個同學在一起相互幫助相互提高，那是抗日戰爭的時候。畢業以後在醫院裏面，做住院醫生有住院醫生的關，以後到了學校裏面，又有做教師的關，在醫院裏面做學科主任的時候，又有學科主任的關，每一個階段的要求和工作不一樣，現在我年紀大了，從崗位上退下來已經十五年了，權屬我就教給年紀輕的人。當時我回顧一下，我這個做法還是對的，因為每個階段有你的作用，一個人活在世界上幹什麼，這就牽扯到人生觀的問題，想我的人生是怎麼過來的？我過去是什麼想法，現在得出什麼結論，這對每個人都是有用處的。比如説為什麼要好好學習，學習了幹什麼，怎麼樣來培養你的道德，一個人要有道德。一個比較好的科技人員，雙方面都應該有，高尚的品德這很重要，沒有這一點，科學研究就會造假，抄襲，這些問題都是這樣來的。為了名利爭吵，不鑽研，怎麼提高？我説我現在還在學習，我的學習是來自年輕人，電腦我向年輕人學， PPT是我自己做的。因此，我覺得我目前可以做的工作，那就是督促自己多看一些書，綜合一些新的理論知識，所以我就用這樣的辦法來度過我的老年，最後很重要一點，常常看看自己的腳，這句話你們懂得“知足者長樂”。

我還要求什麼更好的呢，更好的就是使得我的表達，使得我講的內容更符合大家的要求，更新，有實際的效果，這是我追求的。這樣一來，年紀雖然大了，但是閒不下來，還是在不斷工作。所以，我現在是每天早上就在這裡半天，下午帶著作業回去，家庭作業。晚上就是散步，再看一些書。時間也非常快，過得還可以吧。現在是知足，常常看看腳，這個腳是不錯的。

回憶自己的過去

 給我深刻印象的，我覺得我經過了很多的週折，工作也換了很多次。我畢業以後在醫院裏面做醫生，到了1960年領導讓我到第二醫學院基礎部搞病理生理教研組，這是搞基礎醫學，三年以後又叫我到半農半讀醫專，在這之前又叫我做法語班的教師，在這之前，在1958年、59年的時候，叫我學中醫，我還做過中醫老師，還做過中醫科的主任。文化大革命當中，當然，這是一個大轉變，所有的東西都沒有用了，就在黃山山區做赤腳醫生，用上了中醫中藥的方法治病，在山溝溝裏面看病，巡迴醫療。文化大革命結束以後，就叫我挑選，是繼續在學校裏面，還是在醫院裏面，我説我願意在醫院裏面，因為我覺得在醫院是給病人治病，是很實際的東西。讓搞基礎的去搞理論，有的時候就搞的沒有味道了，領導説不行，你還要回基礎，所以還在病理生理教研組，那時候我還繼續每個禮拜到醫院來參加一次查房。這樣子就到了1984年，領導説王振義你這個人不錯，為什麼不錯呢，你懂得基礎，也懂得臨床，也懂得中醫，你還會法語，做過法語教師，你也懂得英語，因此，你做校長吧。據説，在群眾當中討論了一年，這個人是好人還是壞人，不知道，但是各方面調查聽下來還可以，有一點，我不是黨員，那個時候倒沒有非常強調黨員不黨員的事情，就讓我做校長了。做校長四年以後，時間到了，沒有成績，我就下來了，下來以後又回到醫院裏邊去。所以那個時候，騎了一輛破的自行車，因為我不坐汽車了，做校長時候學校裏有汽車接送，我下來以後沒有了，我就騎破的自行車，我們醫院的院長説，王醫生，請您幫幫忙，你如果説不坐我們醫院的汽車，我要受批評的。為什麼呢，上海市的領導就跟大學醫院的院長説，你們不注重老年的醫生，讓他們還走來走去。比如説，王振義還騎一個破自行車。那麼我們的院長壓力就大了，説你趕快坐我們醫院裏面的汽車吧。所以，你想，這樣的一個過程，我自己覺得這裡面有一點，每一個新崗位上，我就認真地做好工作，而且在工作當中學習，我覺得這是最要緊的。

一生的苦與樂

 所以，你説我最開心的時候，我不能講最開心，我有好幾個開心的時候。比如説得到凱蒂倫獎是非常高興的，到美國去領獎，家人也在那邊，也很高興。“求是獎”，我們醫院裏面一個秘書告訴我，王醫生，你老來發財，一百萬獎金，當然一個人的感情就是這樣的，但是我冷靜來考慮這個問題，在處理上面，我覺得還是妥當的，也沒有引起什麼副作用。今年上半年我獲得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在人民大會堂，胡主席給我頒獎的時候，當然很高興了，但是我不流露在外面，我沒有什麼開心吶。大家都是非常羨慕，這個我覺得很自然。

 最悲痛、最困難的時候，我覺得就是失去了我的老夫人。我覺得很對不起她的。在文化大革命當中，是她最困難的時候，比如在生我們第一個孩子的時候，我還在繼續工作，沒有去看她，後來她就跟我講，我説實在對不起，工作關係。在文化大革命期間，我們一家五個人就分在五個地方，一個兒子在東北，一個兒子在皖北，一個兒子在上海工廠，我的夫人在南匯，我是在黃山腳下，那時是心裏面是最不開心的，但是，在我們現在生活最好的時候她離開了，她去世三年前，她跟我説，現在是我們最幸福的時候，我説，是啊，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孩子也都長大了，獎也不少，什麼獎都有，但她生了這個病。所以，想起這個事情就覺得過去很遺憾，那個時候我不大懂得應該怎樣保持夫妻之間的感情，她生病的三年中，我們開始有一種更誠摯的感情，我照顧她，她要吃什麼我就去買什麼，年紀輕的時候倒沒有這樣子，因為大家都忙著工作，但是我覺得這是不夠的，得從年輕時就應該注意這些事情。所以，你問我覺得心裏最難過的還是這件事情。

寄語年輕人

我當時在震旦大學唸書，在瑞金醫院工作，做完一年住院醫生以後，我就申請到協和醫院進修。那個時候叫我從實習醫生做起，我願意的。你想，畢業一年以後到它那裏做實習醫生，我願意的，為什麼呢？因為我有這個想法，我希望在醫學科學方面再進一步提高，年紀輕的人忘了一點，學校固然是非常重要，更重要的是個人的努力，因為你看美國醫學學校畢業的人，以後的成就非常好的，不一定是從很好的學校畢業的。舉個簡單的例子，我還是舉醫學上面的，2005年澳大利亞的瑪莎得到諾貝爾獎，他畢業于澳大利亞西部大學，不是一所有名的學校。我也常常拿著照片給同學們看，你看，他們的校園還沒有我們的大，那地方稀稀拉拉的，高樓也沒有多少，城市也不大，學校也不是非常有名，但是出了諾貝爾獎獲得者，就是他在工作上很鑽研。唸書的時候自己的努力，自己的學習，還有畢業以後自己的繼續學習，這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一個人的成功，單是靠學校是沒有用的。學校固然很重要，因為你在比較好的大學中接觸的人，或者接觸的科學就比較多，受到的啟發也比較多，所以這是兩方面。有的同學就好象不知名的大學就不去，我説不是的，前幾天我去的南通大學，南通大學也有不少有名的科學家出現。我去參觀他們的神經再生實驗室，他們的水準是很高的，也有新發現，新的創造，一樣的。在於你自己的努力。美國的學校排名前面的不一定完全是很大的大學，昆士頓並不大，MAT是專門的技術學校，但是他們的排名都是很靠前的，因為他們都有創造發明，而創造發明的這個人並不一定是最高級的人，比爾·蓋茨，他在學校學習是不好的，二年級他自己就離開了哈佛大學，照理説他應該在哈佛大學很好的學下去，但是他沒有，他不在哈佛大學學下去，他就去做自己的理想，我們的微軟就是他發明的。大學二年級出來他就成名了，他為人類做了很大的貢獻。我每天都在想，如果沒有比爾·蓋茨，沒有微軟的話，我就沒有辦法可以工作了。所以，我説還是要靠學生自己本身正確的對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