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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00四年我的讀書單 龔育之  
 

《鄧小平年譜》
(一九七五——一九九二年) 冷溶、汪作玲主編,中央文獻出版社

這是繼《毛澤東傳》(一九四九——一九七六年)之後,中央文獻研究室的又一部力作。我是在出版之前讀到此書的清樣的。請不要把這部書當作“官方”的沒有學術價值的“某種‘宣傳品’”(胡喬木語)而置之不顧。這是一部因為有“官方”的便利條件而在檔案的運用方面擁有極大優勢的很有分量的學術著作。研究黨的歷史和理論的學者不可不讀,不可不細讀,不可不反覆查閱。

舉三個例子:

例一,《年譜》記載:

(一九七五年)六月十五日 和康生聯名致信中共中央政治局各同志:“經請示毛主席同意,毛選五卷的編輯整理工作應繼續進行”。“這是全黨的一件大事,應當抓緊搞。目前五卷工作的重點,是繼續做好毛主席講話記錄稿的整理工作。原來陳伯達整理的《論十大關係》、《談對立統一》等六篇稿子,需要重新整理。”“其他整理稿,再對照毛主席講話記錄原稿閱讀,如有必要時,也可作一些文字上的調整。還要閱讀毛主席這一時期的其他著作、講話等,有的還可考慮編進去,如毛主席一九五七年在莫斯科會議上的講話。”“毛選五卷整理工作大體告一段落後,即著手毛選六卷的編目工作。”信中還提出,除胡喬木和五卷整理小組的幾位同志外,還可考慮吳冷西、胡繩、熊復參加進行。

這是關於“文化大革命”後期編輯《毛澤東選集》的極重要的文獻。我當時參加過一段編輯工作,知道有這個文件但是沒有見到過,所以在寫《憶往:讀毛與編毛》時,這一段沒有寫得很清楚。讀了這一條材料以後,對陳伯達參與編毛選第五卷的情況,後來對他主持的某些篇的編輯工作予以重新整理的過程,以及那時即已考慮毛選第六卷選目的事情,就比過去弄得更清楚了。

例二,《年譜》記載:

(一九七八年)九月三十日 審閱中共中華全國總工會黨組送審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工會法修改草案》,將《修改草案》第三條中的“中國工會在英明領袖華主席為首的黨中央領導下”一語,改為“中國工會在中國共産黨領導下”,並註明:“根據毛主席的教導,在章程、法律這類性質的文件,以不寫個人為宜,故在第三條作了一點修改。”之後,華國鋒批示:“同意小平同志所提修改意見”。

這是一條我完全不知道的材料。讀到這條材料,我覺得很重要,便記了下來,以備適當時候引用。終於在寫《黨史札記二集》後記時,補充引用了。

記得在鄧作這個批示之前,在討論十一大黨章和一九七八年憲法草案的時候,都有人提議要寫上英明領袖的名字,當然都沒有被採納。

例三,《年譜》記載:

(一九八六年)九月十五日 閱胡耀邦、趙紫陽就精神文明決議起草過程中提出的意見,作出批示:“耀邦、紫陽同志的意見很對。”胡耀邦、趙紫陽在意見中説:同意起草小組意見,這次精神文明決議不用十二大報告“以共産主義思想為核心的社會主義精神文明”的提法,因為討論中理解極不一致,“為核心”説法,確實不怎麼確切,執行起來必然會發生很多矛盾。我們今天自然不能把共産主義思想的宣傳作為全體人民的行為規範。如果有必要,還可以在全會後從容討論。

我參加過這個文件的起草,知道這個情況,但沒有見過這個文件和鄧對它的批語。

這三例説明:《鄧小平年譜》中這類首次公開發表的重要史料,的的確確是不少的。

《鄧小平的二十四次談話》
《胡喬木傳》編寫組編 人民出版社

這是鄧小平同胡喬木以及以胡為首的政治研究室負責人從一九七五年一月到一九七六年一月的二十四次談話的記錄和説明。它的基礎是檔案,包括政治研究室在一九七六年“批鄧”運動中“揭發”和“交代”的檔案,一九七六年粉碎“四人幫”後揭批查中的檔案。有了這份《二十四次談話》,《鄧小平年譜》一九七五年中的這一部分就顯著地豐滿起來了。由此想到,如果有關單位、有關人員都能這樣,把檔案,把回憶,充分地發掘出來,寫出可供別的研究者使用的歷史資料,那麼,《鄧小平年譜》這一類的著作,就可以全面地豐滿起來,從而避免有詳有略甚至有詳有缺的情況。

這部書後面附錄了當年政治研究室主持或參與起草的三個文件草案的全文。這三個草案,在“批鄧”中被誣為“三株大毒草”。“四人幫”批判這“三株大毒草”的文章,被分別印成三本小冊子,廣泛發行,每本後面都附錄了被批判的文件草案。但那些附錄,不知是從什麼途徑弄到的,文本很不完整很不準確,有的只摘錄了一些部分。這次出這本《二十四次談話》,附錄這三個文件草案,用的是完整準確的文本。其中《科學院工作彙報提綱》,前後有六次稿,前三次稿題為《關於科技工作的幾個問題(彙報提綱)》,是胡耀邦主持起草和修改的,後三稿改了題目,是在胡耀邦稿的基礎上鄧小平交由政治研究室胡喬木主持修改的。拿到國務院會議上向鄧小平彙報的稿子,是胡喬木主持修改的第一稿;修改後由鄧報送毛澤東的是其後的第二稿;再修改後報送鄧小平的是這之後的第三稿,這第三稿鄧沒有再送毛。現在這本書裏選的是由鄧報送毛的那一稿,我認為這個選擇是合理的,因為它是在鄧主持的國務院會議上印發、經修改後又由鄧報送了毛的稿子。毛看到並有所批評的就是這次稿子。不過,“批鄧”時所印小冊子,附錄的卻不是這一稿,而是胡耀邦主持起草的《關於科技工作的幾個問題(彙報提綱)》的部分摘錄。因此,我認為,如果同時附上胡耀邦主持起草和修改的那個彙報提綱的第三稿,就更合理了。

《吳德口述:十年風雨紀事》 當代中國出版社

吳德在“文化大革命”開始時,是批判彭真後改組新建的北京市委的負責人,結束時是參與粉碎“四人幫”行動的政治局委員,所以説,他是自始至終身居高位的一位領導人。由他口述寫出的這部回憶錄,有特別高的史料價值。

回憶錄難免有這樣那樣有意無意的失誤或不完全屬實的地方。怎麼辦?我以為,回憶錄多了,各種人都寫了,就可以互相比較,互相參證,互相補充和互相糾正,就能更好地展現出歷史事實的真相,總結好歷史的經驗和教訓。最近《當代中國史研究》刊載了謝靜宜對吳德所述一項事實的更正,就證明了我的這個看法。

王蒙:《青狐》
人民文學出版社

這是《季節》系列之後的又一部長篇小説,在一定意義上可以説是《季節》的又一續作。《戀愛的季節》、《失態的季節》、《躊躇的季節》、《狂歡的季節》,這四部書構成一個系列,是小説,不是歷史,不是回憶錄。但卻包含著王蒙從地下時期的不夠年齡的小共産黨員到建國初期的熱情奔放的共青團幹部,從反右落網到右派改造,從回城後短暫的安靜到又一次暴風雨欲來,從“文化大革命”到粉碎“四人幫”,這四段時間我們國家的歷史與王蒙個人的經歷和感受。是不是也可以説是以小説形式寫成的帶有個人回憶性質的歷史作品呢?

至於《青狐》,比起季節系列來,那就更是小説而遠離回憶錄了。但王蒙最近評論顧驤的《晚年周揚》,在《讀書》雜誌上發表了一篇文章:《悲情的思想者》。其中説道:顧驤此書披露了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周揚的一些思索、遭遇和那個年代對文藝工作的討論等內部材料。“恰恰在近日出版了拙作長篇小説《青狐》,小説的相當一部分題材,與《晚年周揚》的題材重疊或者交叉,有的段落可以互相驗證,互相補充,互相演繹。”這就印證了我的説法:《青狐》是《季節》系列的某種延伸,是更多藝術虛構成份的歷史和回憶。

不過,作為歷史研究者的我,還是更願意讀叢維熙所寫的《走向混沌》那樣的作品。當然,我不知道《走向混沌》裏有沒有或有多少離開回憶的真實性而具有小説的虛構性的成分。

聶華苓:《三生三世》 百花文藝出版社

在大陸的經歷(抗戰時期的流亡)為一世,在台灣的經歷(捲入雷震《自由中國》一案)為一世,在美國的經歷為一世。同美國作家安格爾結婚,在美國愛荷華州安居的那一世,大概是作者生活最安定、最幸福的一世。可我作為讀者,更感興趣的是前面那兩世,大概是那兩世同我們的生活更近,所經歷的風雨我們也感同身受或者似同身受的緣故吧。

沈君山:《浮生三記》
三聯書店

古人沈複寫過一本《浮生六記》,今人沈君山、台灣清華大學校長、橋牌和圍棋高手,又寫了這本《浮生三記》。你可能沒有想到,這位沈君山先生,還在上個世紀的七十年代初,就提出過One Country, Two System的主張。説明中華祖國兒女,在感情深處,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他在三○一醫院治療中風後遺症時,得知鄧小平最後也住在這所醫院,作為康復治療的一種練習,他每天爬一層樓到鄧小平住過的房間去“瞻仰”一番。

杜高:《又見昨天》 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

李輝:《一紙蒼涼——杜高檔案原始文本》
中國文聯出版社

一個年輕的共産黨員劇作家,一個經過十多年勞改的右派分子、胡風分子,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後得到改正,得到平反,重新融入社會,擔任領導職務。此人就是杜高。忽然有一天得知,本以為已經銷毀或者應該密藏的他的右派檔案、胡風一案檔案、勞改檔案,被人在潘家園舊物市場上購到。這購者就是李輝。如果你是當事人,會作何感想?作何反應?這就是《又見昨天》和《一紙蒼涼》兩書從不同角度所寫的同一件遭遇。同意發現者把這些檔案公開出版,表現了杜高極高的思想境界。

高勇:《胡耀邦主政團中央》
中華兒女出版社

曾任胡耀邦秘書的作者,對胡耀邦的近距離觀察。書名“主政團中央”,寫的是胡耀邦從到團中央以後一生的主要經歷,包括他的浮和沉,死和葬。

《黃慕蘭自傳》
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

一位大革命時期入黨的長期做地下工作的共産黨員的傳奇經歷。她入黨後的第一任丈夫宛希儼壯烈犧牲了,第二任丈夫賀昌去了蘇區(後來也犧牲了),而她則留在白區做營救被捕同志的工作。因“世家小姐”的身份,結識大律師陳志皋,得陳之助最先獲知向忠發叛變的消息而報告了黨中央,得陳之助在敵人登出造謠的《伍豪啟事》之後為周恩來登出辟謠的《巴和律師代周少山啟事》。與陳結婚以後,以民主人士的面目出現和活動。她與陳曾被軍統逮捕而在法庭慷慨陳詞。上海解放後,黨籍不被承認,並因潘、揚冤案而被牽連入獄。連在地下時指導過她的工作的高級領導人,也無能為力,不能過問。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後才重見天日。

《蔣廷黻回憶錄》
岳麓書社

這是我做白內障手術期間請人幫我朗讀的一本書。同那些拿庚款留學的人們不一樣,這位口述者是民國初年憑在湖南的美國傳教士的一封介紹信自費赴美、勤工儉學的留學生,那經歷是相當艱苦的。舉一個例:他到那勤工儉學的中學報到,當即被派到牲口棚牽一匹騾子到車站去為學校拉煤,而對他這位湖南少爺來説,趕車拉煤的事還是破題兒第一遭。留學十年回國,先教書,後從政。從政的經歷沒有口述完就逝世了,可見回憶錄的寫作對年紀老的人來説,要及早動手。

唐寶林:《中國托派史》
東大圖書公司

唐寶林:《求真集》 蘭州大學出版社

為了查一點材料,粗看了這本《中國托派史》。正如封三的簡介,此書以翻閱了難得的檔案見長,描繪了一個特殊的政治群體,既反對國民黨的統治,又反對共産黨的路線,在夾攻中不斷分裂,有的落荒而逃,有的投降國民黨當了特務,有的受盡囹圄之苦而始終不悔……

作者把此書寄給尚存的托派元老請他們就歷史事實有無出入提出意見,受到從托派觀點而來的否定和指責。為回答這些指責,作者寫了一篇長文《就〈中國托派史〉致鄭超麟及其托派朋友們的公開信》,收在《求真集》中。這種事實論(以事實為基礎,觀點從事實而來)和觀點論(以觀點為統帥,事實服從觀點)的爭論,很值得一讀,很值得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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