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6月，北京師範大學價值與文化研究中心舉辦了“價值前沿問題國外專家講座”。美國德魯大學哲學教授、《價值研究雜誌》主編托馬斯·馬格奈爾博士，美國D’Youville學院哲學教授約翰·M·阿巴諾博士和美國價值學會會長、華盛頓與傑弗遜學院哲學教授大衛·E·肖勞德博士一行到北京師範大學進行了為期三天的學術交流。幾位美國學者是國際著名的價值學專家，在教育價值學、公共哲學、全球價值觀等領域有很深的造詣。訪問期間，三位學者就自己的學術領域分別發表了演講，為我們了解美國價值研究的最新動態提供了重要參考。

相互尊重平等協商，人類可以獲得一種相對合理的全球價值秩序

肖勞德博士演講的題目是《全球化與人類價值：希望和挑戰》。肖勞德認為，冷戰結束後，隨著世界交通和通訊技術的飛速發展，經濟全球化進程的加快，世界局勢反而愈加動蕩不安：基地組織襲擊美國，恐怖主義猖獗；美國入侵阿富汗和伊拉克；巴以衝突日益升級等。民族和地區間的矛盾在很大程度上源於價值觀的衝突。因而，尋求國家和民族間價值衝突的解決是爭取全球和平與安全的關鍵所在。肖勞德就自己的觀點提出了兩個基本立論前提：一方面，人類是一種社會動物，先天具有同其他個人和團體友好相處的慾望；另一方面，人類也是一種語言動物，不同的群體可以借助語言來進行協商和談判。在他看來，儘管人類具有和平共處和語言交際的天性，但是由於各國的政治煽動和對彼此價值觀的懷疑，也由於經濟強國推行的語言霸權，區域性衝突日趨嚴重，人類價值觀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挑戰。但是，同時也應該認識到，全球化也為人類價值的均衡提供了新的條件。在全球化背景下，有些弱勢群體的價值觀長期得不到重視，有些甚至遭到粗暴的壓制。為了凸現自己的價值觀，一些被忽略的價值群體便會訴諸非和平手段。由此而導致了全球性的暴力和恐怖主義。但是，出於和平共處和語言交際的天性，人類必定會重視弱勢群體的呼籲和反抗，傾聽他們的價值需求，以求達致一種新的價值均勢。人類不可能獲得最終的價值均衡，不均衡是絕對的，均衡是相對的。但是，只要各價值群體之間相互尊重、平等協商，多傾聽、多交流、多對話，人類就可以獲得一種相對合理的全球價值秩序。肖勞德認為，世界價值秩序的重建特別需要政治經濟強國首先邁出紮實的一步，對此，他對美國在全球推行本國價值觀的政策和做法提出了強烈批評。肖勞德強調指出，在全球化視野中，判斷一種價值觀正確與否，主要根據的是這種價值觀所造成的全球性後果。抽象的學術討論是必要的，但是，理論的對錯最終要根據在具體問題上的應用狀況而定。

哲學理應走向公共領域，但不應在事實和操作層面上指手畫腳

阿巴諾博士演講的題目是《公共哲學的作用》，討論的是有關應用倫理學的問題。阿巴諾指出，在過去的20年中，哲學的角色發生了重大轉變。思辨的哲學開始從象牙塔中走出來，走向現實生活，在醫藥、商業、法律等領域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但是，將哲學應用於社會公共領域，這對雙方都可能是一種傷害。在人們看來，哲學是一種超卓的理性活動，它旨在澄清問題、追求真理，致力於對整個世界的宏觀反思和把握，因而，當哲學屈尊下位，用來指導個別世俗領域時，必然會損害哲學嚴肅超拔的形象。另一方面，個別公共領域具有很強的操作性，它注重的是事實和個別，追求的是利益和效率，當它們向宏闊的哲學訴求指導時，極有可能陷入無所適從的尷尬境地。阿巴諾認為，哲學理應走向公共領域，但是不應在事實和操作層面上對個別職業指手畫腳。在他看來，哲學在應用於具體職業時應該充當一種“倡導”（advocacy）的角色。哲學應致力於發現具體職業行為背後的價值原則和倫理基礎，然後再運用這些普遍的價值準則來指導個別的職業信仰和行為。比如，在醫藥和商業領域，哲學家的工作應該是探討誠信、正義、尊重自主權等價值觀念，倡導“人是目的而非手段”等這樣一些康得式的價值理念。哲學只有從倫理和價值層面上來加強與公共領域的聯姻，才能最有效地發揮它在這些領域中的導向作用，同時也才能保持自身的嚴肅性和聖潔性。

開放思維和封閉思維對於提高人的智慧水準同等重要

在題為《面向實踐理性的教育》的演講中，馬格奈爾博士基於亞裏士多德的觀點，將理性區分為理論理性、工藝理性和實踐理性，並在此基礎上對實踐理性當中所蘊涵著的兩種基本思維方式進行了區分。在他看來，思維按照其開放程度的不同，大致可分為開放思維和封閉思維。開放思維是一種彈性思維，而封閉思維是一種剛性思維。前者的主要特徵是，人們在運用封閉思維作出決策並付諸行動的過程中，決策結果與決策因素存在著較為嚴格的對應關係，人們通常只需要嚴格按照程式進行操作就能夠獲得一個比較理想的結果；相反，在運用開放思維進行決策時，由於行為決策者受到各種各樣複雜因素的影響，所作出的不同決定從不同的角度看都有有著各自的合理性，因而很難説在決策因素與決策結果之間存在一一對應關係。在很大程度上，一個管道修理工所運用的是封閉思維，道德決策者所運用的則是開放思維。當然，在馬格奈爾看來，開放和封閉的程度並不是絕對的，而是相對的。不能説開放思維和封閉思維孰重孰輕，它們對於提高一個人的智慧水準是同等重要的。面向實踐理性的教育就是通過交叉運用這些思維方式來提高人們的思維水準。我們不可能像開設一門數學課、地理課那樣開設一門專門的智慧課，但是，通過對一系列科學和人文課程的學習，就能使人們的實踐理性能力不斷得到提高，從而達到提高人們智慧的目的。這也是自由的教育所著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