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戒指見證婚姻一樣，像樣的戀愛又怎能少得了情書。

古人曾因怨夜遙、山長、水闊，錦書難托，從而寄望玉鯉尺素，紅葉穿流，快馬加鞭，青鳥傳訊。如何也不曾想到，在21CN的今天， E－mail可以使相思的速度同步到達。

首先是快，毋須翹首等待，瞬間天涯咫尺。不過，因為過程的簡易，收信的喜悅也大打折扣。傳統的悠長等待，把心反覆熬煎，在時間的空檔裏放飛無窮想像、猜測，似悲似喜，起伏漲落，日子被解析成分秒，在苦與癡裏終於盼到那信，如久旱甘霖，喜出望外，這快樂恰在得到的艱難。

再看字，清楚劃一的列印鉛字固然方便閱讀，遺憾也正在其整齊劃一，千人一面，例行公事，缺少情味。傳統的信，不經意間留下那人無數寫與寄的細節，有待發現、推測、會意。字如其人，他的德性，在字裏行間想藏也藏不住，筆畫細密的細心謹慎，筆力遒勁的自信豪放，心情舒暢時的行雲流水，矛盾忐忑時的錯漏百齣，那樣撲面而來的親切氣息，真正的見字如面。

傳統的信封信紙，大有可為天地，淡雅的藍，爛漫的桃紅，先在視覺上表示個性心情。至於信紙的 N種折法，郵票的 N種貼法如何細微地表現戀愛的進程狀態更是一門不小的學問。寄信人欄的“內詳”，摸起來鼓脹的信瓤，夾帶的照片、樹葉、花瓣，英文老歌《 S ealde with a kiss》潔白信封上的淡紅唇印，能激發人多少遐想！換了網際網路就絕對不容這樣的遐想，當年以“我愛你”為題四處散發的病毒不就是一例嗎？

最後是情書的保存，無論是放在信箱、硬碟還是3.5英寸軟碟，都太多地借助仲介，睡到半夜，想再確證他的甜言蜜語，要插電，開機，啟動，打開文件。誓言本來不過雲煙，但寫在紙上，至少是個實物，可以反覆摸索、研究，貼在胸口，藏在枕下，隨時隨地取出閱讀，拆信時的慌亂，動情處的淚痕，都是刻骨銘心的經歷。可要把情話交給一個比女人還善變的機器，一拔開電源，只有黑黑的螢幕，手裏什麼也抓不住，豈不更是“事如春夢了無痕”嗎？

認真落了力氣苦心的愛情，多少要花大量時間精力做一些毫無建樹又自得其樂的傻事，在無聊中找到樂趣，在老套裏發現驚喜，在繁瑣中寄寓誠意。其實仔細一想，談戀愛並非趕貨單，效率、速度和便利果真如此重要嗎？

這年頭，如果那人放著 E－mail不用，大老遠給你寄來一封手寫的情書，不管厚薄，毋論文采，單是用心，就真的可謂良苦了。（陳麒淩）

《廣州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