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港兩地聯合攻關

    據深圳疾病預防控制中心主任莊志雄和香港大學微生物學系管軼副教授在新聞發佈會上介紹，SARS是由新的變異型冠狀病毒引起的急性呼吸道傳染病。有的科學家認為SARS病毒可能來源於動物，但尚無充分證據。尋找SARS病毒源頭，對研究SARS的病因、傳播機理、流行規律以及制定有效的預防控制措施意義十分重大。為此，從去年11月開始，深圳市疾控中心與港大微生物學系、深圳動物防疫監督所、深圳市野生動植物保護站組成聯合攻關小組，開展了SARS病毒溯源研究。

    目標鎖定哺乳動物

    課題組在人群流行病學調查基礎上，追溯可能受SARS感染的動物，普查了多種動物群體，集中鎖定哺乳動物，包括果子狸、豬獾、黃鯨、鼠獾、貉、海狸鼠、貓、兔8種動物，通過對來自不同種屬的SARS樣病毒基因進行分析，確定這些動物與人類SARS病毒的親緣關係，從而了解人類SARS病毒的起源。

    果子狸檢出SARS樣病毒

    經過一個月的艱苦工作，此項研究獲得重要進展：從6隻果子狸標本中分離到3株SARS樣病毒，從1隻貉標本中分離到1株SARS樣病毒，並對從果子狸標本中分離出的兩株SARS樣病毒進行了基因全序列測定，經分析顯示，它與人類SARS病毒有99%以上的同源性。

    其他病毒株完成了S基因測定，在S基因表達的1255個氨基酸序列中，動物SARS樣病毒與人類SARS病毒有11個氨基酸的變異點；電鏡分析為冠狀病毒形態；血清學分析動物的SARS樣病毒與人類SARS病毒有一定抗原性相關，進一步的基因分析證明了動物SARS樣病毒是人類SARS病毒的前體。

    提供重要研究證據

    同時，課題組還對10名野生動物經營者進行了SARS病毒抗體檢測分析，其中5人呈陽性反應，提示野生動物體記憶體在的SARS樣病毒可能感染到密切接觸者。莊志雄表示，這項研究成果為進一步闡明人類SARS的源頭及傳播鏈提供了重要證據，這也是全世界首例公佈的關於人類SARS病毒來自動物的研究成果。名詞解釋

    果子狸又稱花面狸，在動物分類學上屬哺乳綱，靈貓科，果子狸屬，因愛吃水果而得其名，又因頭部有7塊大小不等的白色斑塊，與棕黑色被毛相同，構成一個黑白鮮明的特定臉譜，因此又稱花面狸，屬國家二級保護動物。

    果子狸具有極高的經濟價值，毛絨厚而柔軟，俗稱“青瑤皮”是製作高檔裘皮的重要原料。近年來，隨著果子狸人工馴化及養殖配套技術的研究，使果子狸由野生變成家養動物。

    問答實錄：85%廣東感染者可能與接觸動物有關

    專家介紹

    管軼：香港大學微生物學系副教授、博士

    鄭伯健：香港大學微生物學系博士

    周俊安：深圳市衛生局局長

    莊志雄：深圳市疾病預防控制中心主任

    昨天，在廣東省深圳市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和香港大學聯合舉行的新聞發佈會，有關專家就大家關心的問題回答了國內外記者的提問。

    關於病毒來源　只在兩種動物身上找到還需大量採樣

    記者：從今天發佈的階段性研究成果來看，是不是可以明確説明人類的SARS病毒來源於野生動物？帶病毒的果子狸也有死亡嗎？

    莊志雄：這實際上是一個很深的學術問題。我們現在認識這種病毒，它的範圍有多大是很難確定的，像流感病毒可以感染幾十種動物，冠狀病毒也是。而人類鑒定出SARS病毒是在3月20日左右，到現在只有2個月的時間，我們現在在兩種動物身上找到了它，雖然從這兩種動物的表面觀察上是沒有疾病、無症狀的，但從基因分析看它們十分相近，基本上可以肯定是同一種病毒。但要確認這是不是原始病毒，就要在生物圈裏大量採樣研究，從這個角度上説我們現在這個工作只是個開始。

    關於研究成果　已認定果子狸SARS樣病毒是前期病毒

    記者：今天發佈的研究成果對下一步SARS病毒的治療有哪些指導意義？

    管軼：我們既然已經認定了它(果子狸SARS樣病毒)是人類SARS病毒的前期病毒，對下一步的研究當然有直接的意義。首先是防範的問題：在東門市場上，還放著果子狸，還在泄毒。從病毒的基因分析上顯示，動物身上的病毒有一些已經和人的位點相同了，就是説已經具有感染人的潛力了，那麼在市場環境中還有大量可以排放病毒的動物存在，這顯然是一個潛在的威脅。對人要隔離，對動物呢？我們當然要進行隔離了。

    關於成果意義　99%的同源性意味著可進一步追根溯源

    記者：這一結果的公佈意味著什麼？

    周俊安：SARS的源頭是我們現在亟待解決的非常關鍵的一個部分，SARS的病源如果找不出來，我們就永遠是被動的。今天所公佈的有關動物身上所含的SARS病毒與人類身上的SARS病毒前基因的排序分析，相近性超過了99%以上，大家知道人類的親子鑒定在99%以上就會證明他們同源，這也就是我們認為它們是一種病毒的依據————同源性在99%以上。它的意義在於我們將進一步的追根溯源，找出整個的傳播方式和途徑，找出流行病學整個傳染鏈中的一環。這一環找出來，會給我們開展防治工作起很大的指導作用，拉掉了這一環，病毒就不可能再傳染給人。比如最近我們剛開始的SARS病人，大多是直接傳染給醫護人員，是近距離傳播、近親的傳播。最近我們廣東的病人85%以上卻不是直接傳染、不是接觸傳染，但其中必然有一個接觸點吧，這個接觸點是什麼？我們從今天的研究結果來看，可能就是和接觸動物有關。

    關於如何對待動物　進一步加強對動物消毒截斷傳染源

    記者：人類今後將如何與動物相處？我們該如何善待動物？

    周俊安：首先通過今天的研究，我們可以鎖定相同源的哺乳動物和有可能是傳染給人類SARS病毒的動物來源。要進一步加大研究力度，從明天開始深圳要加大對接觸者的研究，可能要做到100例、200例，進一步認識。還要進一步加大對動物的研究，現在6例果子狸有3例帶病毒，可能會進一步加強對動物的保護，包括對動物的消毒、對市場的整頓和對環境的改造。我們已經懷疑了這一環節，所以我們必須加強，進一步從源頭上截斷傳染源。我想防止SARS應該是主動的，絕不僅僅是治療病人、搞疫苗。

    關於黃杏初的傳染源　將對病人發病前接觸的人和動物逐一追查

    記者：黃杏初的主治醫生表示沒有找到他的上一級傳染源，而且他説他也沒有宰殺過野生動物，應該怎麼解釋誰傳染了黃杏初？

    周俊安：SARS病人是無辜的，我們要關注。其實SARS病人好了之後沒有任何的後遺症，而且他身上還有抗體，我們前些時候就用一個SARS康復者的血清挽救了一個28歲的孕婦的生命，也就是説他不但沒有傳染性而且還有了抵抗力，這個應該讓社會引起重視。追溯到病人是否接觸過野生動物，深圳所有的53例病人我們要從他發病之前所接觸的人群和動物一個一個地追查。溯源是一個非常艱巨的過程，是親屬接觸、是病人接觸，還是動物的接觸，總有一個原因，我們會進一步做這個工作。

    關於下一步研究　追查病毒如何變異從動物傳染到人

    記者：深港兩地的合作研究已經有了初步的成果，下一步的研究方向是什麼？

    鄭伯健：我們的初步研究結果可以肯定人類的SARS病毒是從動物來的。病源學以外，我們還可以從流行病學來看，你知道在廣東省SARS開始的時候是從河源、深圳、順德、佛山、中山等等幾個城市，開始的時候感染病例是很少的，而且很多也都跟動物有接觸史，以後從個別的病例開始感染醫護人員和他們的家庭成員，之外就不再往下傳染了，這裡面也是提示這種病毒從動物來了以後，還沒有完全適應人類。後來在人體裏進一步進化以後，有了很高的傳染性……

    管軼：早期在廣州周圍的地區病人傳播性並不是很強，只有少數可以傳播，大多數不能傳播。從廣州早期分析的病毒看，非常有意思的是，全世界的所有分離的SARS病毒裏面，只有廣州的病毒具有動物的基因片斷，其餘的就沒有。我們是不是可以這樣假設呢？病毒首先在動物裏發生點的突變，到達一個臨界點以後，慢慢地可以傳染人了；那麼剛剛到人的體內並不是很嚴重，或者説它的傳播性並不強，特別是在珠三角剛開始的時候，人並不知道，經過病毒變化以後，這病毒就厲害了，就具備了人之間傳染的能力。基於我們的研究，這只是一個假設。我們研究發現，病毒從動物到人，中間丟了一段，那麼丟了的意義在哪呢？我們現在還不知道，病毒是怎麼變的現在還不清楚。我們現在的研究開始只有十幾天，這是我們下一步要研究的內容。

    關於國外病毒　根據基因分析，越南、多倫多的前期病毒也是它

    記者：深港兩地的研究取例是取自大陸，那麼這一研究的披露對大陸以外是不是具有同樣的意義？

    管軼：全世界暴發的SARS病毒，香港的大多數也都是這一種。後來的淘大花園、越南、多倫多以及廣州的部分病人全部屬於一組。根據基因分析，廣州最先開始的病毒是前期病毒，而我們現在的這種病毒又是整個SARS病毒的前期病毒，這是一個逐步的演變過程。

    關於傳染途徑　尚不清楚是否因野生動物圈養形成傳播

    記者：動物的SARS病毒是本身産生的還是也是從外界傳染來的？

    管軼：根據我們的基因分析表明，SARS病毒是一種新的冠狀病毒，我們認識的冠狀病毒有幾十種，貓、狗、牛還有火雞和各種禽類的都有，但都不在這個範疇之內。

    從親緣關係分析，它應該來源於一種和我們人類的生物圈不相重疊的動物，根據基因結構看應該已經存在很長時間了，至於什麼時候走到人群的周圍我們不清楚，是不是因為野生動物的圈養以滿足市場要求而在我們周圍形成了傳播，我們也要進一步調查。今天公佈的只是初期的結果，對我們人類認識SARS應該説邁出了一大步。

    記者：有沒有這種可能：存在於動物身上的病毒是被人反傳過去的？

    管軼：對，有這種可能，但是根據病毒進化的方向可以把這個可能性排除了。進化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留下痕跡的，人類在進化，動物也在進化，包括病毒。這個過程可能已經演變了十幾二十年，但我們只能以現在掌握的情況作為起點來調查下去，我們希望以後這個過程會越來越清楚。

    關於是否傳染人類　肯定有一些人會感染，要徹底搞清楚還需大量工作

    記者：現在能不能證明動物身上的病毒會直接傳染給人？

    管軼：從動物身上找到的SARS樣的冠狀病毒就是SARS病毒的前期病毒。雖然我們找到了這個病毒，但並不代表在它前面沒有“前前期病毒”。我們分析取樣的時候就在東門市場，那裏很多人，而且有很多人在做買賣，那麼這個病毒會不會直接感染人呢？我不能保證，有一些會感染人是肯定的。現在的問題是，為了更好地控制SARS，防止它再度侵入人類，我們要徹底搞清楚，這需要艱巨、大量的工作。

    記者：研究所採集的大多數動物樣本都來自深圳東門市場，那麼這些動物在東門期間會不會把病毒帶給接觸過它的人？

    周俊安：人類的病毒要溯源，那麼現在已經在動物身上的SARS病毒，它有可能感染人類，但是還有可能不感染人類，因為這有一個病毒進化的過程，就像幾十億人都沒有相同的基因一樣。現在我們懷疑是動物傳染過來的，基因的同源性相當高。但是它可能也不會傳染人。

    記者：如果反過來理解，現在也還不能確定它不會傳染給人類。

    周俊安：這是肯定的。我們從進化的角度講，人類的很多疾病都來源於動物，這還在了解的過程中。

    -研究報告

    動物SARS病毒可能感染密切接觸者

    本報訊在昨天的新聞發佈會上，深圳市疾控中心副主任醫師何雅青表示，在她的一項關於深圳市不同人群SARS病毒抗體分佈的研究中顯示，其採集的10份健康野生動物經營者血清標本中，有5份呈SARS病毒抗體陽性，即曾感染過SARS病毒但未發病，其具有SARS病毒抗體的比例遠高於其他人群，提示野生動物體記憶體在的SARS樣病毒可能感染到這些密切接觸者。

    何雅青介紹，她對深圳市多例不同人群血清標本的SARS病毒特異性抗體IgG進行了檢測：在126份包括醫護人員的高危人群提供的血清標本中，只發現兩例IgG呈陽性，其中一例取自經常對SARS病人做氣管切開的醫務人員，另一例取自多次提取SARS病毒樣本的實驗室人員；在25份普通人群血清標本中，沒有一例有SARS病毒抗體呈陽性；而在10份取自野生動物經營者的血清樣本裏，就發現了5例呈抗體IgG陽性————存在特異性的抗體，就證明了他有過接觸史。這項檢測表明，作為野生動物密切接觸者，野生動物經營者較高比例地感染過SARS病毒或SARS樣病毒，但因産生抗體而未發病。

    港大微生物學系副教授細説研究經過

    深圳東門市場取樣找到SARS樣病毒

    昨天，香港大學微生物學系副教授管軼在會上詳細介紹了發現SARS病毒來源於野生動物的研究過程：

    5月7日首次取樣鎖定野生動物

    我們課題組5月7日從深圳東門市場進行了首次取樣，取樣的動物大部分是從廣州等地運到深圳來的，標本以野生動物為主。因為SARS病毒與我們以往已經知道的在人體中的冠狀病毒類型並不相同，以前發現的冠狀病毒分1、2、3組，SARS病毒也是冠狀病毒但不屬於以前任何一組，所以我們把SARS病毒劃為第4組，這就説明SARS病毒以前並不存在於人類，也不存在於平常和人類關係較近的動物中，平時不在人類生活圈中存在，所以我們的研究把家畜排在後面，而首先鎖定野生動物，就是説以前不常跟人接觸的動物。

    5月7日和8日二次取樣分離到SARS樣病毒

    5月7日和8日兩天，我們從果子狸、豬獾等8種動物裏取樣25個標本，即25頭動物，後來我們主要從兩種動物裏分離到SARS樣病毒，其中一株病毒來源於貉，另幾株病毒來源於果子狸，我們用PCR方法檢測，在第一次實驗中就發現了呈SARS樣的病毒，我們當時很吃驚，證明這種動物所帶的病毒量很大，很容易就通過實驗搜尋到。

    5月13日第三次取樣找到明顯冠狀病毒

    5月13日我們第3次取樣，14日又有一個標本經PCR診斷呈陽性，後來陸續出現幾個病毒陽性標本，當日我就與港大微生物學系的鄭伯健博士開始對病毒形態進行研究，看到病毒呈冠狀，像太陽一樣。大家知道，3月20日我們港大微生物學系也在全世界首個分離出人類SARS病毒，但那時還看不出明顯冠狀，而是根據大小和組織關係懷疑是冠狀病毒，沒有很明顯的冠狀病毒樣，而這次從動物中發現的則很明顯。

    比較動物病毒與SARS病毒同源性超過99.8%

    到今天，我們完成了兩株病毒的基因全序列分析，讓我們明確了此動物體上的冠狀病毒與人類SARS病毒的關係，我們發現該動物體上的病毒基因比大多數人類SARS病毒要長29個核苷酸，只有最早廣州的一株病毒有那麼一段，之後的加拿大、美國、越南、香港等所有人類病毒都沒有這段，但經過基因全序列比較，發現這兩株病毒與我們分離的人類SARS病毒高度同源，同源性超過99.8%，在29780個核苷酸中不同點只佔50到70個。

    根據進化原則，我們可以確定這些取自野生動物體的SARS樣病毒，是人類SARS病毒共同的祖先，我們叫它前期病毒，它的前面可能還有前前期病毒，這個病毒可能存在於我們豢養的野生動物裏相當長的時間，它從很遠處慢慢地走向人類，我們的SARS病毒溯源研究還需要更艱巨、更大量的工作。

    另外，我們此次研究取樣在深圳東門市場，那裏很多人進行買賣，病毒量那麼大，這些已從野生動物體中查出的SARS樣病毒能不能感染人我們目前還不大肯定。

    南方都市報 2003-05-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