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政策中心的資深研究員約翰·帕默爾：歐盟憲法意味著“純國家主權的時代結束了”

6月18日，歐盟25國首腦在布魯塞爾通過了歐盟憲法文本，這對於歐盟各國來説確實是一個來之不易的勝利。歐盟制憲引起國際社會廣泛關注，這是否意味著歐盟向國家化的方向發展？歐洲政策中心的資深研究員約翰·帕默爾先生闡述了自己的看法，回答了記者的提問：

《參考消息》：歐盟首腦會議剛剛就制憲問題達成一致。您認為歐盟制憲的大背景是什麼？

帕默爾：歐盟已經50多歲了，包括25個國家，是個擁有遠大政治和經濟抱負的聯盟。我們不僅是合作，而且是在有限但十分重要的領域共用主權：比如經濟、社會和外交領域等。現在，我們應該將這些安排（合作與主權共用）彙編成憲法的形式，讓普通民眾清楚地了解到，歐盟的功能是什麼，它的權力是如何分配的，我們創造歐盟的基本目的和價值何在。所以，歐盟憲法的一個重要功能就是集中體現我們在民主、人權、尊重少數民族及多邊政治和公民權利等方面的觀念。

《參考消息》：最近召開的歐盟首腦會議經過長時間的爭執才就歐盟制憲達成一致。在您看來，他們在憲法內容方面的爭執到底是什麼？

帕默爾：歐盟憲法草案長達300多頁，包括許多敏感、脆弱而又重要的內容，尤其是我們要定下來在什麼領域歐盟需要作出決定，在什麼領域成員國需要行動；在什麼情況下歐盟可以行動，使用什麼決策方式。這些問題的解決都需要時間。什麼時候需要使用有效多數表決機制，在什麼領域成員國擁有否決權，哪些事務需要在歐盟法律框架內進行處理，哪些事務又需要成員國進行合作。這些問題都是十分棘手的，是成員國長時間的談判內容。

《參考消息》：就成員國而論，人們所謂的“三大國”或者“四大國”關注的重點是什麼？

帕默爾：我不認為是三大國或者四大國的問題。歐盟有25個成員國，它們有不同的側重點、不同的利益。它們都認識到：在當今社會，它們都無力單獨行動，純國家主權的時代結束了。正是這種認識把它們捆綁在了一起。在許多領域，民族國家只有聯合起來才具備行動能力。環境問題就是一例，一個國家可以有環境政策，但對世界氣候變暖並沒有多大意義，這需要許多國家共同行動；另外，不同國家可能會選擇不同的發展速度，有的國家如法國、德國和西班牙發展速度會快一些，而有的國家就不太願意這樣，它們更加謹慎，比如英國，在一些領域波蘭也是一樣。所以，在發展速度或方向上，它們存在分歧就自然而然了。

《參考消息》：您認為這些大國能在制憲問題上最終達成一致的原因是什麼？

帕默爾：原因是它們需要一部憲法，它們需要結束長時間的爭執，需要讓這個憲法獲得通過。只有25個國家通過議會或者選民公決的民主方式批准憲法之後，這部憲法才能生效。所以，更多的批准工作是在後面，然後才是執行。

《參考消息》：歐盟一直在積極推行多邊外交政策，努力建立多極世界，您認為歐盟憲法對歐盟在這個方面的政策有何特殊意義？

帕默爾：歐盟越來越清晰地規定了自己的全球政策，包括共同外交與安全政策、在國際事務上的戰略政策。歐盟戰略政策的特點就是對多邊主義的承諾。我認為還不止這些。歐盟認為，我們需要一個全球管理體系，聯合國應當進行改革變得更強，我們還需要國際刑事法庭。我們需要《京都議定書》，因為全球環境變化影響到我們每一個人。多邊主義是全球管理體系中的重要組成部分。

《參考消息》：您認為歐盟憲法對歐盟機構未來運轉有何重要意義呢？

帕默爾：意義是多方面的。有效多數表決機制可以使用在更多領域，成員國否決權的使用範圍更小了。成員國否決權在一些領域仍然很重要，比如稅收、外交和防務等。

《參考消息》：那麼我們看看硬幣的另一面，您認為歐盟制憲是否有副作用？

帕默爾：我不這樣認為。憲法的另外一個重要方面是歐洲議會權力會得到加強。尤其是在未來5年，我們會看到歐洲政黨的崛起。我們已經看到它們在歐盟推選歐盟委員會新主席上的爭執。這些政黨，比如中右的人民黨、社會黨、綠黨和自由黨，都會變得越來越重要。我還認為，歐盟公民的基本權利憲章也很重要，將導致公民利益在所有成員國進行協調。

《參考消息》：我們已經看到了成員國在制憲上的分歧。隨著時間的推移，您認為成員國的分歧會彌合嗎？

帕默爾：它們的分歧已經彌合。它們已經達成一致，就説明找到了折中方案。當然，側重點的不同，速度的不同，對事務判斷的不同是一直存在的。

《參考消息》：然而它們在一個重要領域的分歧仍然沒有彌合，就是它們推選下屆歐盟委員會主席的人選問題。

帕默爾：是的，但這個問題在今後會得到解決。這畢竟是個重要決定。這説明，政治事務需要討論。目前，歐盟權力主要由歐盟理事會和歐洲議會共同掌握。在我看來，今後歐洲議會在選擇歐盟委員會主席問題上會有更大發言權。（馮堅）

《參考消息特刊》2004年6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