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劇名家蔡正仁

    

    50年代他從蘇州水鄉來到上海,勤學苦練,在劇壇被譽為“小俞振飛”、“活唐明皇”;而今為紀念京昆藝術大師俞振飛百年誕辰,他帶病創排精品《桃花扇》,這就是——昆劇名家蔡正仁。

    1941年7月出生的蔡正仁,吳江震澤人,係全國政協委員、上海昆劇團團長、昆劇表演藝術家、第四屆中國戲劇“梅花獎”和第五屆上海戲劇“白玉蘭獎”表演藝術主角獎獲得者。

    1961年畢業于上海戲曲學校首屆昆劇演員班,工小生,擅演冠生戲,師承京昆藝術大師俞振飛和昆劇世家沈傳芷,深得俞振飛真傳,有“小俞振飛”、“活唐明皇”的美譽。曾多次赴香港、台灣等地及日本、美國等國家演出、交流講學,受到熱烈歡迎和好評。現兼任文化部振興昆劇指導委員會委員、上海市戲劇家協會副主席、上海大學文學院教授等職。

    與蔡正仁在各種場合見面的次數很多,唯有最近這一次頗為特殊:採訪地點竟然是在醫院病房裏。

    盛夏的上海熱浪逼人,當記者如約趕至華山醫院,找到蔡正仁時,他正在病房裏閱讀《桃花扇》的原著。這陣子,老蔡實在太忙了──奮戰酷暑五十天,創排精品《桃花扇》,不僅自己要擔綱主演,還得帶領全團上下合力幹。今年全國昆劇界的盛事──京昆藝術大師俞振飛百年誕辰紀念演出眼看日漸迫近,這麼多事兒可把老蔡忙壞了!就在這節骨眼上,他的“眼壓”驟升,不得不住院就診。就這樣,62歲的蔡正仁在劇團和醫院兩頭跑,每天先去團裏排戲,接著照例安排調度大大小小的工作事務,忙完之後再去醫院報到當“病人”。

    震澤鎮上的小戲迷

    從小叫阿迪的蔡正仁合該與梨園有緣。其父是一位戲迷,當蔡正仁還在牙牙學語時,便常隨父親去看戲。吳江震澤是繁華的商業重鎮,蔡府家道小康,看戲自是不愁,蔡正仁看的戲也就越來越多:京戲、紹興戲(越劇)、蘇州説書(評彈)、常錫文戲(錫劇)乃至影戲(電影),但唯獨沒看過昆劇。看戲入迷了也會上癮,到了七八歲蔡正仁乾脆領著弟妹和小夥伴們,在自家廳堂裏唱戲作耍,甚至將課本裏的故事編成戲文自導自演。高小畢業時,看到報紙刊登的華東戲曲研究院崑曲演員訓練班的“招生啟事”,蔡正仁便偷偷請在上海的舅舅寄來招生簡章,儘管搞不到有關細則,但他卻獨自一人乘小火輪到嘉興,再坐火車到上海應考。當時招生60名,卻有6000多人報考。從鄉下第一次到大上海,又和那麼多城裏孩子競爭,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蔡正仁,就憑著平時學會的一曲《二郎山》、一段“秧歌舞”,考上了崑曲演員班。這是緣份!

    秘訣就是“三部曲”

    昆劇冠生演員蔡正仁有“小俞振飛”之稱,學老師的藝術能學到這般境界殊不簡單。問蔡正仁有何秘訣?,他説是“三部曲”。他跟俞振飛老師,跟了足足二十七年。他説,向俞老師學戲,即“學了再看,看了再演,演了再説”。學了戲後先看老師的表演,然後輪到自己演了,老師再跟你説哪些地方演得不好。這“三部曲”就是陳雲所提倡的比較反覆,經年累月,才能學到真本事。

    能夠碰上俞振飛老師,蔡正仁深感此生有幸。他説,學生能否把老師的精湛藝術全部繼承過來,師生關係很重要。首先,老師要非常鍾愛學生,學生又要非常熱愛和尊重老師的藝術,這兩點缺一不可。老師與學生,要“心靈相通”。

    從最討厭到一生最愛

    “自小特別喜歡看武戲,最討厭看小生戲,最怕那些又尖又刺耳的唱腔,往往邊看邊打瞌睡。沒想到自己日後竟主攻起小生戲來了。”當年他考入上海戲曲學校後,老師看他文縐縐的,演武生前途不大,便叫他演老生。蔡正仁可樂了,他就跟著鄭傳鑒老師學老生戲。殊不知學了兩年後,俞振飛從香港赴京拍攝電影《斷橋》,期間回滬,粉墨登臺專為崑曲班學生示範演摺子戲《評雪辨蹤》。蔡正仁看得入了迷,“世界上竟有這麼好看的小生戲”!從此,他就對小生這個行當感興趣了。

    一次,學校排《斷橋》,缺了一個“許仙”,小生組裏的學生試遍了,沈傳芷老師還不滿意,於是向老生組借人,讓蔡正仁卸下髯口一試,沈老師説,就要他了。

    從此,蔡正仁便做起了“小生”。他在戲校學的幾十齣小生戲,幾乎都是沈老師一手教的。1958年後,蔡正仁又得到俞振飛校長的親自指導和傳授。同時,蔡正仁還曾得到周傳瑛、朱傳茗、華傳浩等老師的指點。這些,都對蔡正仁的藝術成長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運河畔的喊嗓人

    六十年代初,我國文藝百花園中又綻開一朵幽香撲鼻的蘭花——上海青年京昆劇團成立了。1961年,該團赴香港演出時,蔡正仁是“十塊金牌”之一。他在《白蛇傳》一劇中飾許仙,他的一招一式,甚至表情神態都像他的業師——京昆大師俞振飛,故而深受觀眾稱道,被冠以“小俞振飛”的美稱。時隔二十一年,1982年,蔡正仁在蘇州昆劇會演時,演出了《哭像》、《寫狀》,受到了廣大觀眾和同行的一致讚揚。俞振飛在蘇州觀看了蔡正仁的演出,當場揮毫,贈詩一首:轉益多師與古同,總持風雅有春工。蘭騷蕙些韆鞦業,只在承先啟後中。這首詩不僅是俞老對蔡正仁表演藝術的高度評價,更寄託著老一輩藝術家對後輩演員“承先啟後”的殷切期望。蔡正仁就是這樣一位“承先啟後”的代表人物。

    現在人們都稱讚蔡正仁的嗓子好,其實他並非天生就有一副寬厚洪亮的好嗓子。1957年,俞校長要帶領昆劇班學生到復旦大學演出,當時蔡正仁變嗓不久,他怕影響演出,早起就戴了一個大口罩,以保護嗓子。不料到晚上一上臺,一點聲音也發不出,在臺上如演啞劇,台下一陣哄笑,羞得他無地自容。那天的壓軸戲是俞振飛的《三醉》,優美動聽、剛柔相濟的演唱,博得了熱烈的掌聲。蔡正仁想:我一定要練出像俞老師那樣的好嗓子。這次演出,蔡正仁雖然丟了臉,但也成了他發奮練嗓的動力。

    於是,他向老師們請教練聲的方法,每天清晨到空曠地裏去喊嗓。不久,學校放暑假了,蔡正仁回到吳江,每天清晨跑到大運河邊練嗓子,一練就是一個多小時。船上的艄公好奇地看他,過路的行人駐足圍觀,調皮的小孩學他喊叫……蔡正仁卻旁若無人,如同著了魔一般。暑假結束,回到學校彙報演出時,蔡正仁唱得清脆嘹亮,如換了一副嗓子,使全校師生大為吃驚。蔡正仁從此天天練嗓,三十年來,苦練加巧練,練就了這副金聲玉振的好嗓子。

    做人演戲都像老師

    蔡正仁平時總愛咧嘴而笑,就像他的老師俞振飛,清清白白做人,認認真真演戲,不受名利的羈絆。昆劇團訪歐訪美,演員們爭先恐後地要求參加,而他則嘿嘿地謙讓于一旁。1983年,上海市文化局送他到市委黨校“強化班”學習,想培養他成為“上昆”的領導人,誰知他卻在“畢業志願”裏寫道:“我要演戲,不想當官……”

    身為全國政協委員的蔡正仁每年赴京開會期間都不忘與兄弟院團的演員切磋技藝,商討如何振興昆劇事業。他也曾到北京大學等高等院校為學生們講課、表演,竭誠希望年輕人能夠接受崑曲這一“國寶”。

    進入90年代,蔡正仁等藝術家都已是知天命之年。接班人的問題,成為上海昆劇團的頭等大事。因此,當1993年“昆三班”學員──時隔30多年後的又一批專業崑曲學員從戲校畢業、進入“上昆”當演員時,蔡正仁等劇團領導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此後的工作重點轉移到這批青年身上。為了崑曲藝術的未來,老藝術家們在演出之餘,還須投入教學第一線。人才要培養,也要“留住”。團長蔡正仁為此煞費苦心,除以情留人之外,更為他們創造了很多有利條件,併為他們提供多種成長的機會。

    對家鄉深情眷戀的蔡正仁説:“在我們先祖時代,吳江是崑曲的一個強大根據地。”吳江地處三吳,歷史上就有與臨川湯顯祖齊名的曲學宗師沈。俞振飛就是吳中近代曲學大師俞粟廬的哲嗣。而今家鄉人都喜愛蔡正仁的表演藝術,使他感到特別的親切和欣慰。

    結束了在病房中的訪談,蔡正仁又匆匆趕往劇團排練場,排演起了京劇昆劇合演的《桃花扇》。他的搭檔,恰是他當年在戲校京昆班的同窗、現代京劇《杜鵑山》主演、京劇表演藝術家楊春霞。1961年,上海青年京昆劇團赴香港公演《白蛇傳》時,他倆一個是“許仙”,一個是“白娘子”。時隔四十一年,當年翩翩少年已逾花甲,再度攜手聯袂登臺,此情此景,活脫脫註釋了熱火朝天的排練廳裏張挂著的醒目橫幅:齊心協力揮灑才華,排演《桃花扇》;京昆名家演繹經典,再鑄新輝煌。(顧斌 柔剛)

    《蘇州日報》 2002年10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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