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選）

一、中國存在經濟長波規律

經濟長波是工業社會的經濟增長規律。一般認為，技術革新是經濟長波的主要起因（熊彼特，1942）。在近代世界經濟發展史上，紡織機，蒸汽機和鋼鐵生産，電力、化工和汽車等大的創新（技術革新）引起過三次大的經濟長波。大的創新（新的技術産業）在其成長期內帶動經濟以較高速度增長，形成經濟長波的上升期。新的技術産業漸趨成熟，增長速度下降，帶動經濟增長減緩，經濟長波進入下降期。當更新更大的創新出現，便進入下一個經濟長波。工業先發國家經濟長波大約50～60年，上升期和下降期長短基本相當。工業後發國家實行追趕型經濟增長戰略，引進現成成熟技術，技術起點高，普及快，因而長波週期變短。在一個經濟長波內，有幾個中波（中週期）。

中國學者將中國經濟長波的起因具體化為主導産業的轉換（陳東琪，1991）。自19世紀80～90年代到1980年，中國經歷了三個長波，平均週期36年。1980年中國經濟進入第四個長波。

中國第四個經濟長波上升期起始於1980年，據作者初步觀察結束于90年代上半期。1979年，中國實行改革開放，經濟發展戰略也做了大的調整，由發展重工業為重點的發展戰略，轉變為重點發展消費品工業。第四次經濟主導産業是大型家用電器（陳東琪，1991）。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以彩電、冰箱和洗衣機為代表的大型家用電器生産量以數10個百分點的幅度迅速增長，“新三大件”很快進入億萬家庭（主要是城市家庭），代替了“老三大件”（自行車、手錶和縫紉機）。或許石油化工産業也是這一經濟階段的主導産業。石油化工衍生出很多産品，滲入許多行業，目前石油化工仍以較高速度增長。在20世紀80年代之後的十幾年裏，中國經濟具備了經濟長波上升階段的特徵：繁榮年份多，物價漲幅高，企業利潤大，新建企業多，失業率低，貸款增長快。

從20世紀90年代上半期到2002年，是中國經濟長波下降階段。進入這一階段，主導産業産品趨於滿足。1993年城鎮每百戶家庭擁有彩電80台、洗衣機86台，到1995年兩者擁有量分別為90台和89台。當時的各主要産業的生産能力已大量過剩。1995年工業普查資料顯示，中國286種主要工業品的生産能力，有239種利用率低於80%，佔84%，有18種主要工業品的生産能力利用率不足50%。現有産品生産能力過剩，是這一階段需求不足的根本原因。這一經濟階段除生産能力嚴重過剩外，還有兩個基本特徵，經多年經濟體制改革，中國微觀經濟機制市場化已成為矛盾主要方面，企業自我約束機制增強；國際市場趨於飽和，中國依賴外需保持經濟持續高增長已較困難。在這個經濟長波下降階段裏，經濟提速難，物價低增長，企業利潤減少，新建企業少，就業壓力大，貸款增長抑制，均顯示出經濟長波下降階段的特徵。

二、一個假設：中國經濟進入新一輪經濟長波的上升階段

自2002年下半年以來，中國經濟保持長時間的強勢增長，2003年第三季度GDP增幅超過9%，前三個季度固定資産投資增長在30%以上，9月末的廣義貨幣M2和貸款總額分別增長20.7%和23.7%。經濟高速增長與中國經濟長時期實施的寬鬆宏觀經濟政策有直接關係。但是作者更關注經濟結構變化的積累，初步認定中國經濟進入了新一輪經濟長波的上升階段。在新一輪經濟長波中，主導産業有可能是汽車製造業、電子産業和住宅産業。

汽車、電子和住宅産業長期發展前景看好。從居民消費水準看，20世紀90年代中國居民（主要是城鎮居民）萬元級的消費品已經基本滿足，目前正處於升級換代時期，升級到十萬元級消費品，趨勢是轉向對私人小汽車和住宅的需求。電子産品也有廣泛的需求，一是機電一體化的數控設備；二是企業管理資訊化；三是經濟和社會管理資訊化。在未來十幾年或更長一段時間內，這三個産業有著廣闊的利潤空間和良好的市場前景。目前各級政府、國營和民營企業正在向這三個領域大量投資。老的企業在擴張，新的企業在産生，這三個産業對經濟的拉動作用開始顯現。

汽車正發展成為中國的主導産業。中國汽車産業在2000年之後處於高速增長時期。2002年交通運輸設備製造業增加值（汽車製造業佔3/4）在工業增加值份額中比1999年提高了1.4個百分點，達到6.6%。汽車産業所需部件多，技術複雜，産業鏈長，會帶動鋼鐵、機械製造、機件加工等行業發展。從目前看，汽車業將發展成為中國的主導産業。

電子産業有發展成為中國主導産業的潛力。由於需求強勁，中國電子産業近年來也處於高增長態勢。主要電子産品，除表中所列電腦、電子元器件呈高增長外，積體電路近4年産量年均增幅超過35%。電子資訊技術可以支援許多行業技術升級換代，從而推動經濟增長。尤其考慮到中國面臨傳統産業的改造，比如振興東北老工業區的發展戰略的實施，將在很大程度上依賴電子産業。從目前看，電子産業很有可能發展成為中國的主導産業。

住宅産業長期持續高增長。近一些年以來，佔房地産開發單位投資2/3的住宅投資一直保持25%以上的增長速度。即使在這幾年需求不足、人們收入預期不高的情況下，中國城鎮每人平均住宅面積一直在提高。目前經濟景氣正在轉旺，可以設想，今後一段時期住房需求更大。

人們不但要有住房，而且還要不斷更換更舒適、更高檔次的房屋。住宅産業可以帶動鋼鐵、水泥、裝修材料行業的發展。從長遠看，住宅産業有可能成為中國主導産業。

三、經濟長波上升階段中的問題和對策

1.經濟長波上升階段孕育著結構問題

在大的創新或主導産業發展期，由於産品市場前景好並帶來超額利潤，導致投資擴張、對銀行貸款和資本需求增加，從而形成“第一次浪潮”。這是創新普及或主導産業走向成熟的過程，是健康的。這種形勢再發展，會出現一般産業的擴張以及物價上漲，投資機會增加出現投機現象，形成“第二次浪潮”，從而出現“病態”失衡（熊彼特，1942）。這是經濟結構出了問題。

2.中國經濟長波中“病態”失衡現象要嚴重的多

在1980年開始的第四個經濟長波上升階段，不但一般産業出現了重復建設，就是新興的主導産業産品，例如彩電、冰箱、洗衣機等也出現了嚴重的重復建設，造成大量生産能力閒置，彩電、冰箱生産能力利用率在50%以下。而且在中國“病態”的擴張幾乎與“第一浪潮”同時到來。

2002年開始的這一輪經濟長波上升期仍在重復上述現象。2002年電解鋁生産能力510萬噸，市場銷售414萬噸，而在建和近期擬建的生産能力260萬噸，還有4個百萬噸項目在規劃中。鋼鐵2003年以來投資增長150%，煤炭增長52%，紡織增長626%，達到空前水準。汽車目前全國建有123家整車廠，年産5萬輛以上的企業18家，絕大多數年産1萬輛以下。電子産業“十五”規劃中，積體電路同構率35%，電腦網路59%。在24省區市調查，有開發園區3500多個，規劃面積3.6萬平方公里，超過現有城市建設用地。某省調查，大量資金投向房地産，開發性貸款佔當年貸款新增額的40%，等等，不一而足。從目前情況看，大量重復建設態勢已經形成，幾年後註定又會出現一批不良資産。我們現在需要做的是，如何減少損失。

中國屢次出現嚴重重復建設的根本原因是體制問題，政府管經濟，搞大而全、小而全，分割了市場；産權關係不到位，投資約束機制差。但我們也應看到，無論地方政府還是企業、銀行預期較好，宏觀政策寬鬆，資金供給過多。

3.如何應對經濟結構失衡問題

為了從根本上解決以上問題，應當加快經濟體制改革。目前，我們應考慮以下措施：一是各級地方政府要考慮長期可持續發展，要發展本地優勢産業，克服盲目樂觀、盲目投資傾向;二是各商業銀行要研究産業、行業發展規律，研究産品生命週期，研究國內外市場，慎重貸款，避免大量不良貸款出現;三是宏觀經濟政策要適當調整，保障主導産業健康發展，避免資金過於寬鬆，加劇經濟結構的失衡。

(作者單位:中國人民銀行統計司)

中國網 2004年1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