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中國禁毒一線的特別報告  

      編者按:截至去年年底,我國登記在冊吸毒人員達90余萬人,其中,濫用海洛因人數達74萬餘人。全國業已報告的3萬例艾滋病感染者中,經靜脈注射毒品感染的佔68.7%。今年上半年,全國抓獲犯罪嫌疑人3.8萬多名,破案4.5萬起。

      日益嚴峻的毒品形勢,表明瞭禁毒鬥爭的艱巨複雜,也考驗著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意志和精神。今年5月、6月,本報記者實地踏訪雲南、廣東、湖南等省的禁毒一線,了解到許多鮮為人知的內幕。通過一個個鮮活的事例,您可以感受到新世紀中國禁毒的新特點、新形勢、新趨勢。

      謹以此文,獻給“626”國際禁毒日。

      第一章 滲透!滲透!

      國境線上的槍聲

      一口氣,王方榮喝了20杯茅臺酒,竟沒有一絲醉意。他説“搞禁毒20多年,今天,是我最高興的一次。”

      2002年1月28日,3聲槍響結束了劉明罪惡的一生,震撼了中緬邊境的蒼茫群山。劉明———“金三角”緬甸果敢地區的大毒梟,並擔任當地武裝的“開發部副部長”,有30多人、40多支槍,1993年,開始向中國境內販運毒品,僅海洛因就達600多公斤。

      王方榮,中緬邊境臨滄地區公安局副局長,同時,兼任禁毒支隊長,今年39歲,與劉明交手10多年,是“連做夢都念叨劉明名字”的人。去年,一次邊境會晤,劉明的武裝人員竟攔截中國警官進行“盤查”,這“一箭之仇”,令王方榮沒齒難忘。去年10月,雲南警方拜訪緬甸,按照《中緬禁毒諒解備忘錄》,提出“抓捕劉明”。

      當時,對方的表情十分為難,“抓活的有困難,擊斃如何?”

      對此,雲南省公安廳副廳長孫大虹果斷拍板:“打毒梟,可以擊斃,責任我來負。”

      1月28日,劉明帶著3個衛兵出現在緬甸邊境老街,中方迅速將情報通報緬方。緬甸警方展開追捕,3聲槍響過後,劉明倒下了。次日,中國臨滄地區警方趕往緬甸現場“驗明正身”。經調查,劉明已蒐集了中國、緬甸警方緝毒官員名錄,並制訂了暗殺計劃。如果我們的行動再晚一點兒,後果不堪設想。

      得到報告,王方榮輕輕地吐了一口氣。電話鈴響,是孫大虹,“打得好!”

      王方榮端起了酒杯,發現自己的眼角,竟有一絲淚光。

      孫大宏的歡喜哀愁

      “金三角”又“豐收”了,孫大虹的眉頭也皺緊了。

      作為雲南省公安廳副廳長,他面前擺著的是已公開的情報:2001年,“金三角”罌粟種植面積、鴉片産量“創了近年新高”,一年中,中國繳獲了來自“金三角”的海洛因13噸,雲南佔8.16噸。

      “金三角”毒品大部分流入的是中國,而雲南是中國第一道防線,守好了,是民族英雄,守不好,就是民族罪人。為搶時間,公安部明確授權,在禁毒合作上,開通“綠色通道”———在時間緊迫、行動緊急情況下,可以由雲南省警方與緬甸警方直接聯絡。

      去年,雙方在邊境設立了聯絡官辦公室,會晤頻繁。

      今年4月28日,孫大虹在會晤中提出,要在5月7日前,抓獲8名緬境內毒梟。緬方當即表態:儘量按期抓獲。5月6日,兩人歸案;5月14日,又有3人歸案。這些,被孫大虹稱為“實質性合作”。

      今年3月,25名緬甸警官來到昆明,進行知識、技能培訓。孫大虹看到他們工資較低,經常買速食麵吃,特批每人1000元補助,並每人一套西裝。告別昆明,他們都流下了眼淚。回去後,中國警方還常收到他們的信件、賀卡。

      孫大虹還帶領農業專家考察,並在緬北搞了30多萬畝替代種植,甘蔗、香蕉。他算了筆賬,30萬畝替代作物,等於少生産60多噸海洛因,這一數字,比中國10多年查獲的海洛因總數還要多。近些年,雲南投入“金三角”替代種植的資金達3億元。

      有一天,“金三角”不再種植罌粟,孫大虹才能真正睡一個安穩覺。

      黃牌下的顫抖

      永建公安分局局長黃澤富站在瓢潑大雨裏,一臉迷茫。

      1999年,公安部公佈了“全國毒品犯罪重點整治地區”名單,共有17個,雲南省巍山彝族回族自治縣“名列榜首”,一夜間轟動全國。為此,中共雲南省委領導寄語“橫下一條心,立下軍令狀”、“絕不收兵”。2000年,公安部、雲南省公安廳撥款400多萬元,成立了整治重點地區的“永建公安分局”,就為了留一支“不走的工作隊”。

      永建分局的轄區,人口9萬多人,吸毒人員700多人,近年來被追捕、緝拿的販毒人員,近200人。永建的毒販多從緬甸“金三角”攜帶毒品,沿著漾江順流而下,或者穿過無數的山間小道,徒步7天,將毒品帶往上海、廣東、浙江、貴州等省市。

      瓢潑大雨中,黃澤富帶著記者走進販毒家庭。馬米場村,一個馬姓農民販毒1萬多克,被通緝,公安機關查封了他的3層豪華住宅。查明是非法所得,拍賣,沒人敢要,改做公益事業,也不合適。

      馬姓毒販給警方捎話説:“苦了我一個,幸福全家人。”黃澤富下決心,硬是把毒販的樓給“拆”了。拆這座樓,整整用了45天,施工耗資4.5萬元。

      在小圍埂村,一個毒販在逃,警方拆掉了他兩座豪華住宅的一座。記者看到,毒販家人依舊在旁邊豪宅“怡然自得”地生活。見到警方、記者來訪,他們只是冷漠地瞥上一眼。

      已經“拆”了10多個豪宅的黃澤富,一點也不喜悅。他不知道巍山何時能摘掉“全國第一毒品犯罪縣”的帽子,更不知道,自己肩上的擔子要擔到何時。

      手榴彈外的通道

      回想手榴彈的感覺,吳朝忠不停地摸自己的腦門。

      吳朝忠,52歲,中緬邊境線上的一名普通公安偵查員。他的副支隊長,在查緝販毒時負傷,半年後犧牲;他的一名同事,曾被境外毒梟懸賞30萬元追殺。作為緝毒偵查員,面臨的危險可想而知。

      那是一個下午,吳朝忠趕了200多公里山路,來到鎮康縣南傘鎮。據秘報,有人將通過南傘口岸的山間小道,向中國境內販毒。

      守候5天,終於開始了抓捕行動。5名偵查員形成合圍之勢,毒販一見不好,將毒品往地上一扔,拔腿就跑。

      那天霧極大,偵查員們用手電照明追出七八十米遠。突然,路邊的排水溝裏發出一聲巨響,立刻,鮮血就染紅了吳朝忠的手臂、褲角。

      其他人將毒販撲倒,戴上手拷。

      直到現在,吳朝忠的身上還留有彈片痕跡。

     《中國青年報》2002年6月26日

    


中國健康報告之禁毒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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