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崑曲的珍貴特色--昆弋風格  

    

    聯合國科教文組織全票通過授予崑曲藝術為"人類口頭遺産和非物質遺産代表作",並在評出的19個項目中名列榜首,確認了崑曲藝術獨特的文化品格和在人類多樣化發展中的價值,為崑曲的"保護、繼承、創新、發展"提供了機遇。現在全國只有六個崑曲劇團,不同地區的劇團有著不同的風格,各自肩負著承襲各自地域特點的重任。

    北京崑曲是昆腔的重要分支。關於北方崑曲的界定和形成歷來有著不同的説法,但可以肯定,基中最為顯著的藝術風格即所包含的北方弋腔特色。在北方,保護這一特色當是其首要任務之一。

    老北昆人常稱自己演唱的是昆弋腔。的確,三百多年以來,在京城以及河北一帶,昆腔和弋腔是緊密聯繫在一起的,從清宮到民間的伶人,基本上都是既唱昆腔,又唱弋腔。北昆藝術家侯玉山先生説,直到清末民初,演員必須"能昆能弋",否則就不夠搭班資格。韓世昌、侯永奎、馬祥麟等北昆名家早年都曾在戲班演唱戈腔。《中國戲曲音樂整合北京卷》北昆卷在編纂時經反覆討論,得到的結論是"北方崑曲實際沿著兩個支派發展。一個支派是京朝派,即後來的京昆。……另一個支派崑曲與北弋腔(高腔,又稱京腔)結合。從兩個聲腔在京城中的結合,又走出京城流傳在河北中部,使得昆弋這一支派風格上更為粗獷質樸。""昆弋腔"這一概念本身蘊含著深厚的文化積澱。

    與江南一帶最注重崑曲不同,弋腔在京城有特殊地位。弋陽腔早在明代就進入了北京,入清之後,流行更為廣泛。戲曲史研究者經常引用《都門紀略》中關於弋腔(高腔)的記載:"我朝開國伊始,都人盡尚高腔。延及乾隆年,六大名班,九門輪轉,稱極盛矣"(楊靜亭《都門紀略詞場序》),以説明清初至乾隆年間北京弋腔演出的盛況。

    清代帝王把弋陽腔與昆腔並列,作為正宗的演出曲種。藏于懋勤殿的"清聖祖諭旨"中有康熙帝玄燁對內遷承差的昆弋腔伶人所傳旨意:"魏珠傳旨,爾等向之所司者,昆弋絲竹,各有職掌,豈可一日少閒,況食厚賜,家給人足,非常天恩,無以可報。昆山腔,當勉聲咏,律和聲察,板眼明出,調分南北,宮商不相依混亂,絲竹與曲相合為一家,手足與舉止睛轉而成自然,可稱梨園之美何如也。又弋陽佳傳,其來久矣,自唐霓裳失傳之後,惟元人百種世所共喜。漸至有明,有院本北調不下數十種,今皆廢棄不問,只剩弋陽腔而已。近年弋陽亦被外邊俗曲亂道,所存十中無一二矣。獨在因舊教習,口傳心授,故未失真。爾等益加溫習,朝夕育讀,細察平上去入,因字而得腔,因腔而得理"(《掌故叢編》故宮博物館掌故部編)。

    康熙帝將弋腔作為源遠流長的優秀曲種予以肯定。在北京,民間戲班上演的弋陽腔根據京師觀眾的欣賞品味逐步演變為京腔,而清宮中卻從無"京腔"一稱,唐熙帝唯恐弋腔"被外邊俗曲亂道",他還肯定了內廷舊教習的口傳心授使弋腔未曾"失真"。

    因此可以説,自清初起,北方演出的弋陽腔和崑曲位置等同,同樣受到清廷的青睞,同樣有著在內廷正式演出的資格。而在南方流行的弋陽腔卻沒有這般榮耀,半個多世紀以後,成書于乾隆六十年的《揚州畫舫錄》(李鬥)稱"兩淮鹽務例蓄花、雅兩部以備大戲,雅部即昆山腔;花部為京腔、秦腔、弋陽腔、梆子腔、羅羅腔、二簧調,統謂之亂彈"。花部一稱顯然含有貶意,江南一帶流傳的弋陽腔只有和梆子腔、羅羅腔等相當的位置,屈居於"花部"之中。

    康熙三十二年十二月,蘇州織造李煦"尋得幾個女孩子,要教一班戲送進,以博皇上一笑",內務府包衣出身的李煦深知身上對弋腔的喜好,想"尋個弋腔好教習,學成送去,無奈遍處求訪,總再沒有好的"(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文教類朱批)。康熙帝沒有讓他就近從弋陽腔發源地江西弋陽一帶尋找藝人教授,而是從內廷派遣弋腔教習葉國楨專程南行赴蘇州授藝。現在保存下來的宮廷劇本中,弋腔劇本和昆腔劇本幾乎佔有同等比重,尤其節慶時演出的開團場戲更以弋腔為多。嘉慶三年查飭亂彈諸腔的諭旨也稱"元明以來,流傳劇本皆係昆弋兩腔,……嗣後除昆弋兩腔仍照舊準其演唱其外,亂彈、梆子、弦索、秦腔等戲概不準再行唱演。"從清廷的態度也可看到弋腔在北方的地位與在南方大不相同。

    弋腔亦稱高腔,顧名思義,其音調高亢豪放。因不使用弦管樂器的配合,音高、腔調的把握難度較大,唱腔調門高,滾板多,沒有高低音俱全的嗓子就無法演唱。自清代初期開始的昆弋腔同臺演出,使流傳在北方的崑曲從表演和演唱風格上都受到了弋腔的影響,逐漸産生了和南方的崑曲不同的特點。例如北方演唱的《長生展覓魂》的[後庭花滾]就吸收了弋腔加滾唱的方式,除了襯字外,還有48個五字句,形成了北昆特有的唱法。北方崑曲中,早已溶入了弋陽腔,乃是毋庸爭議的事實。

    清代後期,京城裏二黃戲班興起,幾乎佔據了城內所有的戲臺,弋腔衰落到再不見單獨演唱弋腔的班社。昆弋腔藝人不得不離開北京,轉入京東、京南的直隸中部唱戲,以謀求生計。醇親王奕 曾在高陽組建著名的昆弋戲班恩慶社。據馬祥麟的父親回憶,清末冀中方圓四五百里地,有幾十個既唱崑曲,又唱高腔的昆弋班在縣城、農村演出。受河北地區習俗、風士人情和民間曲調的影響,演唱的崑曲也溶入了"趙燕慷慨悲歌",逐漸形成了粗獷、淳樸並帶有當地鄉士氣息的風格,那時期的藝人把冀中平原當作北方崑曲的搖籃。1923年,北京大學教授劉半農發起組織了昆弋學會,宗旨為提介研究、指導、編演昆藝腔戲,維持昆弋腔班社等等。著名學者鄭振鐸、孫楷第、余上沅等都曾參與其中。弋腔最終在京城失傳,令人扼腕嘆惜。崑曲這一凝集著傳統戲曲藝術菁華的藝術形式再也不能步弋腔的後塵。今人有義務保存祖先流傳下來的文化藝術精品,也有責任對尚存的部分北方弋腔進行整理。

    崑曲大師俞振飛先生曾經批評"過去曾經有些人對北方昆劇(主要是昆弋班)抱有一種'桔逾淮而北為枳'的偏見,認為既與南昆兩樣,就不是真正的崑曲。我覺得這是極不公平的。榮慶社先生們所創造和體現的藝術整體具有昆弋風格,是不正常的、合理的,有什麼不好?"(見《優孟衣冠八十年》俞振飛《序》)他對昆腔藝術的這一重要支派給予了充分、客觀、公允的肯定。

    北方崑曲或許沒有南昆的纖細、委婉和精緻,即使可以向南昆學習到一些傳統經典劇目,也只能説是繼承傳統多種舉措中的一種,並且未必能夠有所超越。而南昆也永遠不會取代北昆的風格,粗獷高亢激越的演唱、豪爽奔放的趙燕遺風,只有到北昆中去尋覓。應當珍惜在特定歷史條件下所産生的這一重要支派及其所具備的文化品位,切莫讓昆弋特色再被歷史的塵埃湮沒。(作者: 丁汝芹)

    中國網 2002年6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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