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TO及其前身GATT一直在致力於推動更自由的貿易，但同時WTO規則也賦予了成員方在開放市場的同時保障國內經濟安全和産業安全的有效手段。反傾銷就是這種手段之一。WTO規則所定義的傾銷，是指以低於正常價值的價格出口産品的貿易行為，這種行為被視為一種不公平貿易行為。WTO規則所定義的傾銷，是指以低於正常價值的價格出口産品的貿易行為，這種行為，被視為一種不公平貿易行為。WTO《反傾銷協議》規定，如果進口産品的傾銷造成了進口方國內産業的實質損害，則進口方政府在經調查確認後，可對進口産品採取反傾銷措施，包括徵收反傾銷稅、與出口商簽署價格承諾協議等，以此阻止進口産品的不公平競爭，救濟國內産業損害。在反傾銷方面，我們現在面臨兩個方面的問題：一是我出口産品頻繁遭遇國外的反傾銷調查，我應如何應對，切實維護我出口企業的正當權益？二是我國內産業現在也面臨著某些傾銷進口産品的威脅和損害，我應如何充分運用WTO賦予的權利，有效運用反傾銷手段保護國內産業的利益？以下，我想著重就上述兩方面介紹一些背景情況，並談談我個人的一些想法。

    一、我國出口産品遭遇國外反傾銷基本情況、影響及原因

    （一）基本情況

    在WTO允許使用的産業救濟措施中，反傾銷是各成員運用得最頻繁的一種。根據WTO統計，1990至2001年，WTO各成員共發起反傾銷調查2664起，平均每年222起。而90年代末以來立案數量更是踞高不下，例如1999-2001年，反傾銷案件分別為339起、251起和330起。

    中國是反傾銷最大的受害者。僅1990年至2001年，針對中國的反傾銷案件就達到397起，佔同期反傾銷立案總數的15%左右，也就是説，每6-7起案件中就包括一宗針對中國的案件。自90年代初以來，我國就已經成為出口産品每年遭到反傾銷調查最多的國家。從1979年我國出口的糖精鈉在歐盟被反傾銷起，23年來國外針對我出口産品發起的反傾銷案件總數達到了466起，平均每年約20起。所有案件累計影響我國出口貿易額約150億美元。其中2001年反傾銷案件總數為49起，涉案金額達到13億美元，無論從案件數量還是從金額看，都位居歷年之最。對我國提起反傾銷調查的國家或地區一共有29個，歐盟與美國分別以91起和89起列前兩位，印度、澳大利亞和阿根廷則以50起、37起和36起佔據3-5名的位置。除去非洲和南極洲，正好一個大洲一個國家（地區）榜上有名，這很形象地體現出中國産品在全世界範圍內廣泛遭到反傾銷調查的情況。

    以往的情況表明，反傾銷案件數量的多寡與世界經濟形勢密切相關。每當世界經濟不景氣的時候，各國、各地區就紛紛動用貿易保護主義的大棒，於是反傾銷案件的數量就踞高不下。大家不妨留意一下1999至2001這三年的反傾銷立案數量。1999年和2001年分別達到339起和330起，而2000年則只有251起。這與2000年世界經濟形勢明顯好于正在經歷亞洲金融危機最嚴重時刻的1999年和便於經濟明顯衰退的2001年是分不開的。但無論如何，中國始終是反傾銷的最嚴重的受害者。

    （二）國外反傾銷對我國經濟、貿易發展的負面影響

    單純從反傾銷案件所涉及的出口金額看，似乎影響並不像想像的那麼大。中國每年出口額高達數千億美元，而涉案金額最高的2001年也不過是13億美元，所佔比例很小。但這些措施給我國經濟和貿易發展帶來的負面影響卻是不容忽視的。我認為，負面影響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1、反傾銷措施會影響我新興産業的健康發展

    根據WTO《反傾銷協議》的規則，一旦進口國通過調查發現傾銷行為確實存在並且因此對該國相似産業造成了損害，則可以徵收長達5年的反傾銷稅。5年到期後，根據本國産業的申請，進口國在做出仍存在傾銷、産業損害的情況下，還有可能以5年為一個週期繼續徵稅。各國針對中國的反傾銷調查一般集中在我們新興的、出口潛力巨大的産業和産品。如果我們出口導向型的産業長期受到國外反傾銷措施的制約，則産業的發展毫無疑問會受到嚴重影響。歐盟對中國出口彩電的反傾銷就是一個典型的例證。1988年歐盟首次對我們的小螢幕彩電進行反傾銷調查時，我們的出口額為1.02億美元，大家用可以想想，當時我們的彩電産業是什麼規模？那只能説是初見雛形，而我們卻已可以擁有上億美元對歐盟的出口能力。但是我們遇到了反傾銷這個攔路虎。自1988年到現在，彩電在歐盟遭到反傾銷調查和徵稅已經長達14年，這14年給我們的出口帶來的影響是多大呢？可以告訴大家的是，2000年向歐盟的直接出口只有可憐的250萬美元。假如沒有這麼多年的反傾銷徵稅，我們目前的彩電規模該發展到什麼程度？我們現在對歐盟出口彩電的金額該是多少？我們多年來在國內一輪又一輪慘烈的彩電大戰是不是還會打得起來？沒有人可以準確地回答這個問題，但是反傾銷對一個産業帶來的巨大影響是顯而易見的。

    2、反傾銷會影響我國吸引和利用外資

    外商投資企業産品的出口在我國出口中佔有重要比例。國家吸引外資的政策一直是鼓勵企業出口。由於許多國家在對我國産品進行反傾銷調查時拒絕將我視為“市場經濟國家”，不給企業分別稅率，從而使部分生産相關産品的外商投資企業也陷入困境。另一方面，某項産品被徵稅後，特別是在該産品的主銷國家，例如美國、歐盟，産品出口渠道被堵塞，該産品所屬行業對外商將失去投資吸引力，因而也將影響外資的引入。

    3、反傾銷會引起一些社會問題

    我國是農業大國，許多農産品在中國具有為數眾多的種植者，且産量巨大，製成品大量出口。農産品的銷售是許多農家賴以維持生活的基本保障。一旦遭到反傾銷徵稅，將使廣大農民失去主要的生活來源，從而引發一定的社會問題。例如美國對我蘑菇罐頭和蘋果汁的反傾銷案給我國上百萬菇農和果農的生活帶來了較大影響，同時對社會而言，不穩定因素也相應增加。

    4、反傾銷影響到我國市場多元化戰略的實施

    為了進一步擴大出口，我們大力推行市場多元化戰略，努力開拓發展中國家市場，這為我國出口事業發展起到了積極作用。但同時，由於我國産品強大的競爭優勢也使得南美和亞洲一些國家不斷提起反傾銷調查，甚至我國産品出口數量一旦增幅較快，這些國家的相似産業即要求政府進行反傾銷調查。由於這些國家大多對我採取歧視性反傾銷政策，故往往導致徵收高額反傾銷稅。隨著我國産品出口市場的進一步拓展，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國家加入到對我反傾銷的隊伍中來。國外的反傾銷調查已對我國市場多元化戰略的實施産生了不利影響。

    （三）我國出口産品頻繁遭到反傾銷調查的原因

    分析原因是解決問題的前提。我認為，我國出口産品頻繁遭遇國外反傾銷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1、我國出口貿易的高速增長給進口國相關産業造成了更大的競爭壓力。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持續高速發展，新興産業大量涌現外貿出口額也也成倍增長。正如我前面説到的，中國産品不斷打入世界市場的結果必然是與當地的相似産業産生激烈的競爭，而我國産品的競爭優勢主要是在價格方面。由於中國産品享有巨大的勞動力和原材料比較優勢，在競爭中往往處於明顯的有利他們，於是經營情況日益惡化的當地産業紛紛提起反傾銷申請，希望借助這種手段一舉將中國産品擠出本國市場。事實上，處於經濟高速發展時期的南韓和日本均曾先後成為遭受反傾銷的重點國家，而美國直到現在也依然是受到反傾銷調查的大戶。可以預見，隨著中國出口貿易的不斷發展，越來越多的外向型産業會與國外同類産業産生衝突，這必然使得反傾銷案件在相當長的時間裏保持較高的數量。

    2、傳統的貿易保護手段的削弱使反傾銷案件增多

    國際貿易自由化是世界經濟發展的總體趨勢。關貿總協定的八輪談判使各成員國的關稅大大降低。特別是在WTO成立後，傳統的貿易保護做法，如配額、許可證等非關稅措施的壁壘作用受到了多邊貿易規則的嚴格約束。在這種情況下，作為WTO允許的保護國內産業的工具，反傾銷手段的使用頻率勢必大大提高。中國加入WTO後，其他WTO成員國對中國原有的單邊設限，例如美國、歐盟等對華紡織品配額，將逐步取消。為保護自身利益，這些國家和地區的國內産業必然會變換手法轉而能過反傾銷案件打擊中國産品。因此，今後國外針對中國的反傾銷案件的數量仍可能踞高不下，甚至會有進一步增加。專而通過反傾銷案什打擊中國産品。因此，今後國外針對中國的反傾銷案件的數量仍可能踞高不下，甚至會有進一步增加。

    3、中國自身經濟結構和出口秩序方面存在的問題也是反傾銷案件頻發的原因之一

    中國目前的經濟結構尚不合理，許多行業與國外存在激烈競爭，並且行業的發展缺乏長遠規劃，比較注重眼前利益。一旦某個行業有利可圖，往往出現過度投入、盲目開工的情況。而且中國企業數量眾多，經營方式一般是分散經營，行業管理和協調力度不夠，經常出現自我競爭，相互壓價的現象，最終導致反傾銷案件的發生。例如蘋果汁在早幾年出口效益較好，各地紛紛設廠，結果由於大量出口，一方面使國外市場迅速飽和，一方面各出口企業之間相互壓價使出口價格一路下滑，最後在美國發生反傾銷案件；又比如説焦炭，中國年産量佔世界六成，如果能保持有序出口，不但可以維持較高的出口價格，賺取更多的外匯，而且可以促進出口數量的穩步上升，但企業間不斷展開的低價競爭卻先後導致印度、美國和歐盟的反傾銷調查，給我們的焦炭出口帶來很大損失。今後，隨著我國貿易管理的逐步放開，企業在生産經營方面的自由度將越來越大，如行業自律和協調工作跟不上，則低價競銷的可能性也將增加。這將使得中國繼續成為各國反傾銷的主要目標。

    （四）國外歧視性反傾銷政策導致反傾銷案件的增加

    長期以來，國外對我産品進行反傾銷調查時，均採用“替代國”方法計算傾銷幅度，這意味著在計算傾銷幅度時，反傾銷調查部門拒絕使用中國涉案産品在國內的售價來確定正常價值，而改用一個所謂市場經濟國家相似産品的國內售價來確定正常價值。這種做法具有極大的不合理性，並往往導致我國本來沒有傾銷的産品被裁定存在傾銷，或本來只有輕微傾銷的産品被裁定高額傾銷幅度。在我國市場經濟建設已取得實質性成就的今天，大多數國家仍然無視我國經濟體制已經發生的根本性變化，或繼續將我視為非市場經濟國家，或通過立法將我視為“市場經濟轉型國家”，同時規定嚴格標準，在某一具體案件中，只有我國企業符合這些標準後，才可以取消“替代國”方法的運用。而在大多數情況下，由於這些標準過於苛刻，也不具有科學性，我國企業無法取得“市場經濟地位”，結果依據“替代國”方法被課徵高額反傾銷稅。這種歧視性的反傾銷政策和做法不但使大量中國産品因徵稅而退出當地市場，更嚴重的影響在於它客觀上誘導了進口國當地産業不斷通過反傾銷手段限制中國産品的進口，從而使我出口産品的現實競爭力受到壓制，未來潛力遭到窒息。

    （五）企業應訴不積極客觀導致反傾銷案的增多

    由於種種原因，我們的企業面對反傾銷調查時應訴情況還很不理想。儘管經過政府、商會和企業自身的努力，目前針對主要市場的反傾銷案件應訴情況已經有明顯好轉，但是對於非洲、拉美和亞洲國家的反傾銷案件，應訴的企業還是無數不多。這在客觀上大大助長了調查國當地産業的反傾銷氣焰。其實，市場過於集中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把所有雞蛋放進一個籃子裏的後果往往是災難性的。它很容易導致低價競爭的出現，從而使企業的經營處於非常不穩定的狀態，一旦遭到反傾銷調查，則可能丟掉原有的海外市場。因此，企業一方面應注重市場多元化經營戰略，另一方面應積極應訴反傾銷案件，包括較小市場的反傾銷案件。這樣做符合一個有長遠經營設計圖中的企業的切身利益。

    外經貿部作為出口反傾銷應訴的政府主管部門，長期以來一直在致力於加大反傾銷政府交涉力度，完善反傾銷應訴機制，建立全方位的反傾銷預警機制。經過政府部門、企業和行業仲介組織的共同努力，目前反傾銷應訴工作取得了一些積極的成果。成果主要體現在如下幾個方面：（1）主攻“非市場經濟”的努力取得一定成效。美國現已給予中國企業分別稅率，並允做了一些積極的調整；澳大利亞、南韓已經承諾中國為轉型經濟國家；日本、紐西蘭等國現均已取消“替代國”做法，給予我應訴企業市場經濟地位。（2）出口反傾銷應訴率明顯提高。據統計，近年來，我國出口反傾銷案件的總體應訴率已上升至60--70%，其中，對美國、歐盟提起的反傾銷調查，我國企業的應訴率已達到100%。（3）應訴結果好轉。根據WTO統計，中國反傾銷應訴的絕對勝訴率（無稅結案）達到了35.7%。僅1999年以來結案的案件中，就有20多起我企業勝訴，至少保住了幾億美元的出口。

    二、我國對進口産品提起反傾銷調查的基本情況

    自1997年《反傾銷和反補貼條例》頒布布以來，我國共對進口産品依發起了18起反傾銷調查，其中6起是在加入WTO以後立案的。案件分別涉及新聞紙、化工、鋼鐵等多種産品，涉案金額約50億美元，涉案國家和地區達20個。18起案件中，有7超已經結案，其中6起以徵收反傾銷稅或簽訂價格承諾協議結案，1起終止調查。其他11起仍在調查中。實踐表明，我國政府根據調查結果依法採取的反傾銷措施有效地遏制了部分進口産品的不公平競爭，及時保護了國內産業的正當權益，並且産生了積極的社會效益。

    我們堅決反對一些成員以反傾銷之名行貿易保護主義之實，濫用反傾銷手段扭曲國際貿易。另一方面，作為WTO成員，我國在堅持按所做承諾擴大開放的同時，也將依法運用WTO規則賦予的權利，堅決打擊不公平競爭行為，切實保障國內産業安全和經濟安全。

    三、對企業的幾點建議

    通過上面的介紹，相信諸位對反傾銷問題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在此次發言的最後，我想就結合反傾銷問題對在座的企業家提出幾點建議，供大家參考。

    （一）積極應訴國外反傾銷，切實維護自身合法權益

    我國出口産品容易遭至國外反傾銷、國外針對我國的反傾銷數量踞高不下，這是我們出口企業無法回避的一個事實。以往的經驗告訴我們，不應訴就意味著丟市場，應訴不力則意味著市場萎縮。反傾銷立案的主動權雖然掌握在進口方，但應訴的主動權則掌握在我們自己的手中。需要特別指出的是，大量案例顯示，如果應訴企業能在反傾銷應訴中成功地抗辯“市場經濟”問題，則應訴結果都會比較有利，而我們的上市公司在這方面恰恰具有其他類型企業無法比擬的優勢。上市公司具有完備的、符合國際會計準則的財務制度和審計制度，經營、管理都比較規範。這些特點對於抗辯“市場經濟”問題都是非常有利的。因此，如果上市公司遇到了國外的反傾銷，則應充分發揮自身的優勢，力爭通過積極應訴把優勢轉化為應訴的勝勢，以取得最佳裁決。

    （二）密切關注進口市場的動向，做到早預警早調整

    一般來講，進口國産業提起反傾銷都會有一個醞釀過程。如果我們能夠及早地了解對方的動向，並及時做出調整，如控制出口節奏、適當提高出口價格，則完全有可能避免反傾銷立案、或延遲對方立案，為後續應訴打下一個較好的基礎。

    （三）加強企業自律和行業協調，避免授人以柄

    客觀地講，相當一部分國外反傾銷立案都與我們出口秩序混亂、眾多企業低價競銷有關。因此，我們的企業下大力氣抓好自律和行業協調，防止出現在國際市場上的無序價格競爭，是避免授人以柄，做到防患于未然的關鍵。上市公司一般都是所屬産業的龍頭企業，一方面在出口環節要注意把握好定價策略，特別是要密切關注國際市場價格變化的趨勢，在可能的情況下避免出現出口價格與國際市場價格差距過大的情況，做好自律；另一方面，要通過自身的示範作用和影響力，促進所屬産業自我協調機制的建立和完善，引導整個産業參與良性競爭。

    （四）隨著我國市場的進一步開放，越來越多的國外産品將會進入中國市場，這無疑將給我國産業帶來更大的競爭壓力。

    我們的企業也要增強自我保護意識，學會運用反傾銷規則保護自己。因此，各企業要密切關注相關進口産品的進口量、價格等情況，一旦遇有進口産品傾銷，並由此給本産業造成損害，則應儘快向政府主管部門提出反傾銷立案申請，爭取通過反傾銷調查反擊進口産品的不公平競爭，保護本産業的合法權益。外經貿部作為負責進口反傾銷調查工作的主管部門之一，將嚴格依法運用反傾銷措施維護我國內産業的安全和經濟安全。

    總之，只要企業、仲介組織和政府相關主管部門密切合作，加強協調，我相信，不論是出口反傾銷應訴還是運用反傾銷保護國內産業的工作，一定能取得更好的成效。我們外經貿部也願意在這方面為在座企業提供更多的、高品質的服務。(外經貿部進出口公平貿易局局長/王世春）

     中國網 2002年5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