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體育：誰都可以有春天 米盧不想成英雄都難

    一段時間以來，網際網路上出現了大量由網友創作的虛擬軍事小説，這些小説也許五年內都不可能公開出版，正因如此，作者們得以在字裏行間恣意揮灑自己的情緒。我印象比較深刻的是一部叫做《我自己的戰爭》的長篇，據説只有二十齣頭的作者通過他設計的一場由幾個分佈在世界各地的中國人發起的幾乎是全球性的戰爭，表達出強烈的改變歷史既定發展模式的慾望。

    我理解作者這種近乎自虐的情感取向——在過去相當長的日子裏，我們從歷史課本中所接受的是所謂人民創造歷史的“人民史觀”，而對作為西方正統的“英雄史觀”持否定態度，但當我們看得多了見得廣了，卻痛苦地發現，人民實際上不是歷史的主人，人民最多不過是跟在幾個了不起的大人物之後去實現歷史，雖説有良心的詩人會吟咏“一將功成萬骨枯”這樣的句子，但後世或者説歷史記住的，還是只有“一將”而無“萬骨”，就像大人物寫字，人民磨墨，字寫得差點也留下來了，墨即使磨得再好，也終將被時光淹沒。從這個角度來看，還是“英雄史觀”比較誠實一點。

    當然，“英雄史觀”也有其局限之處，幾個人就可能創造歷史沒錯，但這幾個人未必一定得是大英雄大俠客大天才那個路數的，比如引發一戰的費迪南王太子被刺案，開槍的那個中學生在很大程度上應該是個薩拉熱窩街頭的小混混，小混混急火攻心，食指一動便扭轉了歷史的航向。就是説，只要有條件有時機，還有足夠的人磨墨，野百合也有春天，小混混也能成為歷史的主角，就像劉邦朱元璋，從街頭一路殺上了殿堂。個中奧妙，金庸老先生在《鹿鼎記》已有詳細論述，我無需再為此饒舌。

    所以，我對現在有人動不動就把和藹可親看上去像個歐洲農民的米盧蒂諾維奇先生往英雄那個俗套裏死掐，甚至死乞白賴地要米先生將米太接來一併成為咱們天朝大國的榮譽公民頗不以為然。馮小剛説：“你躲得過日本、南韓、伊朗的這頓暴啐，躲不過法國、阿根廷、義大利的那頓暴啐。”聽起來有點刺耳，但話糙理不糙。中國隊這次跑步進入世界盃的種子還是張吉龍老師在曼谷捎回來的那張好簽，米盧則以其豐富的江湖閱歷和執教經驗，對種子澆水施肥，終於使之開花結果。但在這個過程中，龍哥幹的是磨墨的活，米盧做的是大筆一揮的文章，當美夢成真，款款走上前臺頻頻揮手的自然而然就成了米盧。

    外國人搞不清楚也懶得搞清楚事情的整個來龍去脈，更是一面倒地將中國隊歷史性的出線一概歸功於米盧的神奇名下。

    為了這個，我寫文章時感到頗為難，我既要承認米盧創造了歷史，又想説明這老哥們的創造不像我們想像的那麼千辛萬苦。

    在《空軍一號》中，劫匪對美國總統的女兒説：“我們殺人，你父親也殺人，為什麼我們就是恐怖分子，而你父親卻不是，難道僅僅因為我們殺人的時候用的是槍，而你父親殺人的時候用的是導彈？”

    這幾個劫匪都試圖一戰成名顛倒乾坤，他們可能做到這一切，但他們手頭卻缺了至命的話語權——他們對總統女兒的質問表明他們已經意識到自身的悲哀：總統擁有話語權，所以總統殺人就是英雄好漢，他們沒有話語權，所以他們殺人就成了恐怖分子，這跟槍支或導彈沒有關係。

    可見，有些人要成為“英雄史觀”中的英雄是輕而易舉水到渠成的，而另一些倒楣蛋，則只能望斷天涯路難於上青天了，一如那條充滿鼓惑色彩的洋酒廣告：不得不承認，人生實在不公平。

    現在，米盧又出了線，又通過各種管道各種方式擁有了話語權，他想不成為中國的英雄都難。

    南方體育 2001年10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