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日本右翼勢力在歷史教科書問題上掀起的軒然大波令世界上所有愛好和平的人感到驚愕和憤慨，他們僵硬的態度甚至引發了日本與鄰國的外交危機。日本在歷史教科書問題上的反反覆復甚至是變本加厲的動向不能不令人深思：日本政府為何對右翼勢力如此縱容，右翼勢力愈發猖獗的原因和社會基礎何在？

    根源是右翼還是民族主義

    ２０世紀７０年代初，當日本那位醉心於武士道精神、一心要恢復皇國體制的民族主義作家三島由紀夫跑到自衛隊的營地上剖腹自殺時，換來的卻是自衛隊員的陣陣“嘲笑”。２０世紀８０年代初，前首相中曾根康弘高唱“戰後總結算”論調，主張日本人要擺脫所謂的“自虐思想”，也沒有得到多少人的“理解和響應”。

    那麼，近１０年來日本究竟發生了什麼？又該怎樣理解這種現象呢？

    這１０年可以説是日本社會發生巨變的１０年，是經濟上衰退、政治上混亂的１０年。

    經濟衰退不僅使日本企業精英的自尊心受到嚴重的挫傷，也使普通日本百姓的生活陷入不安之中。教育制度的頹敗和少年犯罪的加劇令普通百姓痛心疾首，奧姆真理教製造的地鐵沙林事件讓他們不寒而慄、深感不安，養老金制度等社會保障的行將崩潰更使他們對前途感到茫然。當日本人民希望政治家能夠力挽狂瀾時，可政界更是混亂得令他們失望，１３年換了１０位首相，這只能使經濟更加深陷泥沼而不能自拔，使百姓感到更加無望。日本的社會評論家形象地稱日本人這種心態為“一億人自信心總喪失” 。

    歷史的經驗告訴我們，當一個國家處於經濟上衰退、政治上混亂。政局動蕩時，往往會給民族主義提供天賜良機。２０世紀９０年代日本的情況正是如此。因此，這１０年也是日本社會民族主義沉渣泛起的１０年。一位歷史學家説過，民族主義實際上是百姓喪失自信的情況下的最好的心靈慰藉。其實，鼓吹軍國主義的日本電影《自尊》也好，漫畫《戰爭論》也好，右派石原慎太郎那激進的右派言論也好，對日本的百姓來説，莫不是如此。有趣的是，漫畫家小林善紀等並不願意人們稱其為右翼，但他們並不拒絕人們稱他們民族主義者。這不僅是因為右翼在日本有著令人望而生畏、退避三舍而恐躲閃不及的暴力形象，還因為民族主義比右翼更具感召力。

    “新民族主義”為何獲得市場

    其實，小林善紀等是右翼還是民族主義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日本國民中出現的民族主義情緒和迎合激進民族主義的態度。正是這種態度使所謂的鴿派政治家前首相小淵惠三幹了中曾根想幹而不能幹的事－－“戰後總結算”，小淵聯合政界的保守勢力在國會通過了一系列對外對內都很強硬的法案－－《日美防衛合作指針相關法》、《國旗、國歌法》、《國會法修正案》、《監聽法》，其中的一些法案據説是歷代內閣都不敢逾越的禁區。

    日本的政治評論家認為，如果説２０世紀８０年代初中曾根的主張是一種自上而下的得不到響應的國家主義，２０世紀９０年代的這種動向則是將政治家、媒體和國民全部卷了進去的一種“新民族主義”，從國家的角度來説也可稱其“新國家主義”。民族主義和國家主義最不願意讓人揭歷史的傷疤，這也就是日本政府在歷史教科書問題上縱容右翼的原因之所在。

    日本新民族主義的四種表像

    歷史修正主義。因為喪失了自信和自尊，就要恢復自信和自尊，日本的新民族主義者首先選擇的就是要摘掉歷史罪人的帽子。１９９５年，自民黨１０５名國會議員組成“歷史研討委員會”，邀請日本知識界人士參加，舉辦批判所謂“自虐史觀”的研討會，並以《大東亞戰爭的總結》向社會交出了他們的結論。教育學家藤岡信勝、漫畫家小林善紀等人則充當了自下而上的歷史修正主義的核心，他們通過右派系列的媒體大肆為修正歷史搖旗吶喊。最後終於組成了“新歷史教科書編撰會”，企圖通過修改歷史教科書要日本的孩子徹底對歷史的真實視而不見，從而徹底忘卻所謂的“自虐傾向”。

    皇國史觀。今天，儘管日本實施的是象徵天皇制，但在民族主義者心目中，天皇永遠是可利用的一面大旗。森喜朗的日本是“神國”的言論雖然遭到了譴責，而正是他的講話透露了歷史的真實。森喜朗的講話得到了藤岡等人的支援就是一個佐證。

    排外性。２０００年４月９日，右派石原慎太郎在陸上自衛隊的創建紀念日上發表演説，聲稱日本社會治安的惡化是所謂的“三國人”造成的，呼籲自衛隊發揮作用。所謂“三國人”是歷史上日本人對居住在日本的朝鮮人和中國台灣人的蔑稱，在此石原顯然是泛指居住在日本的外國人，尤其是亞洲人。他的極具煽動性的言論對日本國民心中的排外和厭外情緒無疑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

    寄生性。這是日本新民族主義或日新國家主義的最主要的特點。小淵政府的《日美防衛合作指針相關法》和《國旗、國歌法》就是在同一屆國會上相繼通過的，戰後日本的民族主義政治家們從來沒有忘記“國體的維護”要有美國的核保護。就連一向被稱為極右並有“反美”傾向的石原慎太郎，一想到所謂中國的“威脅”，也要向美國作出全面合作的保證。日本民族主義政治家們明白，只有滿足美國的要求，才能最終為日本走向世界打開道路。

    《瞭望》新聞週刊2001年第１７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