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NN：感謝您抽時間接受採訪，這是事件發生後您首次接受採訪，也是您成為新任駐美大使後的第一次接受訪問。謝謝。

    楊潔篪：謝謝。

    CNN記者問：直截了當地説，美國只是要求返還24名機組人員，而中國説"不"。為什麼？

    楊潔篪答：我們得先談談這一事件。美國的偵察機在靠近中國領空的地方進行間諜活動，中國兩架軍用飛機進行跟蹤，美方違反常規，飛機突然轉向，接近中方，撞毀中國的飛機，造成中方飛行員失蹤。之後，它有足夠的時間來通知中方，而並未這樣做，反而在沒有中方允許的情況下進入中國領空，並在中國的機場降落。這是一起非常嚴重的事件，因此中方有權對此進行調查。調查正在進行之中，因此（美國）機組人員還在中國。

    CNN：你是否可以進一步解釋，江澤民主席要求美方道歉意味著什麼？是否要在釋放機組人員之前進行道歉？

    楊潔篪：中國國家主席，外交部長和副外長已經闡明瞭我們的立場，那就是：這一事件完全是由美方造成的，美方應負完全責任，應向中國人民做出解釋並道歉。就拿美國舉例來説，有一個家庭，一所房子，一個前院，有一夥人總是在這家門前的街上開著車徘徊，不到你的前院，但就是日日夜夜，月月年年地在靠近前院的地方開來開去，家裏有人出來查看，結果家人的車子被毀，人也失蹤了。我認為，家人有權問到底發生了什麼？做一些檢查和調查。如果這種道理可以成立的話，我想美國人民能夠做出非常公正的判斷，到底該怪罪誰，至少你應該説聲"對不起"吧。車也毀了，人也失蹤了，可對方只是説，事情就是這麼發生的。

    CNN：如果美國説，這是一個令人遺憾的事件，這是否足夠？對中國的飛行員和飛機的損失表示遺憾，是否就構成道歉？

    楊潔篪：我認為，美方首先要公正地對待事實，遵守國際法，向中國道歉。美國政府知道怎麼道歉。

    CNN：中國是否認為這是一次事故？或者您認為美方是故意的？

    楊潔篪：至今美方還沒有對中方做出解釋。為何美國置中國的不斷抗議于不顧而繼續派遣偵察機，美國報紙報道説，有5架偵察機，對中國海岸地區進行偵察。如果中方飛機到美國東海岸或是西海岸進行偵察，你們損失了飛機，飛行員失蹤，當然會要求中方做出解釋。

    CNN：中方是否還沒有聽到足夠的解釋從而能夠使此事進行到下一步？

    楊潔篪：目前我們聽到的是：都怪你們自己，我們才不會做這樣的事呢。而我們充分的證據表明是美方飛機突然轉嚮導致了這一事故。

    CNN：我已經問過這個問題，但還要接著問。道歉或者做出解釋是否是返還機組人員的關鍵所在？

    楊潔篪：我們已經明確表明，美方必須對此事負全部責任，向中方道歉，當然這一點非常重要，我就不再詳細闡述了。

    CNN：中國國家主席和副總理正在國外訪問，要在拉丁美洲呆一段時間。他們不在的情況下，中國是否能做出決定來結束這一僵局？

    楊潔篪：當然中國不象美國那麼發達，但中國的通訊是完美的。

    CNN：我們聽到美國方面的一些擔心，在北京也是，那就是中國的聯絡渠道不夠容易，層次不夠高。如果美國指定特使，或派一名總統特使同正在拉美進行訪問的中國國家主席和副總理見面的話，您認為中方是否會對此感興趣，是否有助於問題的解決？

    楊潔篪：人們都知道，中國國家主席兩次公開講過此事，他對此事十分關注，關心失蹤的中國飛行員的安危。這名飛行員是一位32歲的年輕人，他有父母，妻子和一個孩子，人們應該設身處地為這個受害的家庭想想。中國政府的最高層，外交部的最高層都十分關注此事，外交部的最高層直接處理此事。

    CNN：我來重復我的問題，中國是否對美國特使同中國國家主席和副總理在訪問途中接觸有興趣？

    楊潔篪：北京是中國的首都，華盛頓是美國的首都，雙方之間有迅捷和密切的聯絡途徑。至於美國下一步如何聯絡取決於美國，如何回應取決於中方。

    CNN：您在這個國家聽到了對此事的關切和同情，而美國民眾越來越感到困惑，不知道要做什麼才能了結此事。你是否能具體説明美方到底需要做什麼，要多長時間才能結束此事？

    楊潔篪：首先説，中國是受害方。我認為美國政府應該重視中國人民的合理要求，聽取他們的心聲，做出相應的行動，遵守國際法。正如我説的，如果美國已經承認負有全部責任，對中國道歉的話，事情就好辦多了。

    CNN：美國説，那架飛機事實上是美國的領土。CNN也報道説，中方的安全人員登上了這架飛機，還卸下上面的儀器，您對此怎麼説？

    楊潔篪：如果飛機是在美國的領土上，美國當然擁有主權。而這架飛機做出危險動作，撞毀中國飛機，侵入中國的領空，並在中國降落，根據國際法，當然就不再是美國的主權領土，當然就不再有豁免權，當然中國有權對此進行所有必需的調查。

    CNN：您認為中國有權拆除飛機上的儀器？

    楊潔篪：正如我所説的那樣，中國有權對這一事件進行所有必需的調查。

    CNN：大使先生，開始您説，此事發生在靠近中國領土邊緣的地區，美國説是在國際領空，依你看，事情到底發生在哪？對中國來説，事情發生在哪有多重要？

    楊潔篪：事件發生在靠近中國領空的地區，在中國專屬經濟區上空。根據國際海洋法，中國對此有一系列的權利和管轄權。當然飛機享有飛行自由，但並不享有完全自由，應該考慮到在這一區域的其他飛機的飛行自由。正如我所講的那樣，美國在常年在中國海岸進行偵察飛行，這是不對的。我們説過，美國應停止這樣的偵察飛行，而美國這種偵察飛行正是造成飛機相撞事件的最基本的原因。如果美方能像中國國家主席所要求的那樣停止偵察飛行，將有助於兩國關係。我認為沒有人認為美國這樣做（進行偵察飛行）是正確的。

    CNN：如果正如您和不久前訪美的錢其琛副總理所説的，中國願意同美國建立積極的關係，有人就會説，中方必須立即找到辦法解決這一問題。您接受這一看法嗎？從中方來説，中方為結束此事應該做些什麼？

    楊潔篪：做為原則，雙方都應為良好的關係而共同努力。但以這件事來説，美國傷害了中國，中國是被傷害的一方。因此首先責任問題得搞清楚。至於兩國的利益，我認為我們必須加以重視。中美兩國的友好關係符合兩國的利益，符合所有人的利益。但這不是單向的，不是對某一方更有利，而是符合雙方的利益。另外，一個國家必須首先考慮它的主權和尊嚴。

    CNN：對不起，快沒時間了。我快問兩個問題。您見過鮑威爾國務卿？

    楊潔篪：是的，我做為新大使剛到時見過他。

    CNN：在這一危機開始後，您也見過其他美國高級官員。您對他們説了什麼？更確切地説，對於中國的道歉要求，他們對您説了什麼？鮑威爾國務卿説，沒有向中方道歉的必要。

    楊潔篪：在北京，我們向美方提出了強烈抗議，我從北京接到指示，也同樣做出了強烈抗議，這是眾所週知的。我想，美方的反應也是眾所週知的。當然，在我同美方討論時，我強調了此事的緊迫性，但這取決於美國的行動。

    CNN：此事對中美關係會造成怎樣的影響？

    楊潔篪：我認為，此事對兩國關係有傷害。首先它傷害了中國的利益，是我們的飛機被毀，是我們的人失蹤。我想美方對此做出合適的反應符合美國的利益和兩國共同的利益。

    CNN：此事還要持續多久？

    楊潔篪：我不知道。我想你得問你的國人：此事還需要多長時間。只要美方認真對待此事，此事就會馬上結束。

    CNN：謝謝您接受採訪，希望以後再見。

    楊潔篪：謝謝。

     《中國日報》2001年4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