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銀行不怕不良資産高 農村金融動蕩並非岌岌可危

    商業銀行不良資産比例高會不會引起經濟動蕩

    針對上面這個問題，現在有兩種觀點：一種觀點認為當前中國有可能發生金融動蕩。是從兩個方面做出的判斷，一是國有商業銀行的不良資産比例比較高。二是中國很多農村信用社已資不抵債，農村金融基礎非常薄弱，中國農村金融已經到了相當危險的時候了。

    另一種觀點認為中國目前不會發生金融動蕩。為何這樣説呢？一是人民幣匯率穩中有升，對外貿易正常，外匯儲備繼續增加，所有的東南亞金融動蕩主要表現為貨幣貶值，外匯流失，而中國沒有這種跡象。二是儘管政府增收了利息稅，多次降低利率，但是老百姓繼續往銀行存錢，沒有發生從銀行取錢，搶購商品的現象。

    厲以寧認為這兩種觀點都不準確。

    第一種觀點的第一個理由是銀行的不良資産比例較高，確實如此。但我們應看到外國人注意這個問題，中國的老百姓不懂什麼是不良資産比例，他也不去了解。在外國商業銀行，不良資産比例這麼高，商業銀行危險了。而中國的老百姓則認為反正銀行是國家的，怎會倒閉呢？國家怎會不償還老百姓的存款呢？所以你要向任何一個中國的老百姓説：“別再往銀行存錢了，不良資産這麼高。”不會有人聽，也不會有人信。中國的商業銀行是國家投資的，跟外國的不一樣，外國的銀行是私人投資辦的，一旦銀行的不良資産比例高，就不會有人往裏存錢了，中國沒有這個現象。

    第二個理由：很多農村信用社資不抵債，但這也可以緩解，因為農村信用社的問題是一個一個出現的，問題一暴露，省市就會調集一些款子去解決當前的問題。這就是説，星星之火不會燎原。影響中國金融大局的是城市金融而不是農村金融。

    第二種觀點為何也不準確呢？因為他們看到的是表面現象、暫時現象。人民幣匯率穩定，對外貿易正常，外匯儲備增加，老百姓沒有提取存款，但這並不等於中國金融不存在潛在危機。潛在危機什麼時候會公開化，要在中國加入WTO之後。

    加入WTO兩年以後，外資銀行可以在中國進行企業放款，五年之後可以吸收老百姓的人民幣存款。現在老百姓之所以還到國有銀行裏存款，是因為他們沒有可供選擇的餘地。外資銀行進來了，他們就有了選擇機會。如果外資銀行利率高、服務品質好、保密性強，他們就會選擇外資銀行。中國的國有銀行雖然不怕不良資産比例高，但更怕老百姓不存錢。如果存款來一個大搬家，金融危機就會發生，國有銀行不良資産問題這時也會總爆發。所以提高國有銀行的品質，提高銀行的保密性，提高銀行工作人員的素質，是當前最需要解決的問題。當前的銀行改革，必須走股份制的道路，要真正實現多元投資的主體。

    厲以寧傾向於國有商業銀行整體改制方案。他認為，銀行業不同於工礦業，工礦業的大型國有企業可以“挑選一個好兒子上市”，而一家銀行的資産負債是整體核算的，不易挑選哪個兒子上市。再説，銀行規模大，才有競爭力，“切塊改制”、“好兒子上市”都會使銀行削弱競爭優勢。

    厲以寧指出，“整體改制”不妨三步到位。先改為有限責任公司，再改為股份有限公司，第三步再上市。因此目前必須加快國有銀行股份制改革方案的研究。此外，銀行服務品質和人員素質的提高也很重要，這樣，中國加入WTO以後，金融才不會發生大的動蕩。

    農信社要實行股份制

    關於農村信用社的問題，現在政府正在採取一些挽救措施。但時間拖得越久，積累的問題越多，越不易解決。必須對農村信用社體制進行改革。可以設想農村信用社應該改為一種股份制的農村商業銀行，可以以縣（或縣級市）為單位建立。

    農民是農村信用社的成員，可以把股金轉移到農村商業銀行去，另外再由其他投資者注入資本。城市信用合作社已經改為城市商業銀行了，農村遲早也要按類似的方式改。原有農村信用社的負債問題要來一次清理。不要急於求成，不要“一刀切”，條件成熟一個，就改制一個，分期分批完成。

    利率自由化不能解決金融業惡性競爭問題

    研究國內金融問題時往往有一種錯誤的認識，認為利率的自由化是關係到中國金融改革的最重要的條件。利率放開，可以促進競爭。但這不是當前解決中國金融問題的關鍵。

    根據中國國情，只要商業銀行體制沒有實質性改革，利率自由化能起多大作用？如果某些國有企業還躺在國家身上吃大鍋飯，他能借到的就借，利率再高也敢借，因為他在借錢時就沒有打算償還。所以説利率的自由化是銀行體制改革與企業體制改革基本實現後要解決的下一個階段的問題。

    也就是説，金融業競爭的前題是：大家必須站在同一起跑線上，各家銀行、各個企業機會均等，大家都自負盈虧，而且都是多元投資的真正的市場主體。這樣，競爭是公開的、公平的，這個問題不解決，靠利率自由化是不能解決金融業的競爭問題，甚至會釀成惡性競爭。這當然不是説利率變動不起作用，利率可以在適當的範圍內浮動，這多少有些作用。

    通貨膨脹是不是中國當前主要問題

    通貨膨脹是不是中國當前的主要問題呢？回答是否定的。厲以寧教授認為中國面臨的最緊要的經濟問題：擴大內需。

    先從中國經濟目前會不會出現金融危機來分析，2000年，中國的物價略有上升，主要原因，一是國際石油價格上漲的影響；二是公共服務業價格提高了，而商品價格依然很低。從宏觀經濟運作狀態來分析，目前，中國不會出現通貨膨脹。因為當前中國還有很多東西銷不出去。厲教授認為第二種觀點是對的，中國當前不會發生通貨膨脹。因為市場上還有很多東西銷不出去，所以倉庫裏積壓的商品還很多，農村市場還沒有打開，也沒有跡象表明老百姓要從銀行提取存款，搶購商品；中國當前的主要問題不是通貨膨脹，而是要積極擴大內需。

    加之目前國有企業改革正在進行，會有更多的勞動力分流出來，農村人口繼續外流，這樣擺在面前的就業壓力就很大了，假定失業壓力沒有解除，那麼中國的國內需求不可能有真正的啟動。最後，厲以寧認為，當前通過努力，要力求實現經濟的良性迴圈。主要不是依靠政府投資，而是靠經濟自身的力量能夠做到社會總供給與社會總需求的平衡，實現經濟的增長。一旦經濟進入了良性迴圈軌道，中國經濟將呈現一種嶄新的面貌。 （譚歡）

    《中國經營報》 2001年4月0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