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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影響

   《三聯生活週刊》:阿富汗難民會涌到中國嗎?



    阿富汗:難民的出口

    記者金焱

    美英開始對阿富汗進行軍事打擊以後,大量新聞指向軍事行動,難民問題成了一個背景。實際上,1979年12月27日,蘇聯空降部隊在喀布爾上空的突然出現,在不到24小時內就

    在阿富汗出現了洶湧的難民潮。在美國對阿富汗的打擊還停留在籌劃與威脅階段時,阿難民就已經源源向鄰國涌去

    -目睹難民

    “阿富汗難民非常受人歧視”,這是新疆師範大學地理系副教授王哲對中亞一些國家實地考察後,感受最深的一點。王哲説,“我在烏茲別克、塔吉克等國的外國朋友陪我上街時,一眼就能認出哪些是阿富汗難民。他們看上去就很窮,有點盲流的感覺,穿個破棉襖找個地方一蹲……”

    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國際部的蔣志強形容他見過的巴基斯坦境內的阿富汗難民點:住所主要有兩種,一種是帳篷,一種是那種“幹打壘”土坯弄的房子。説是帳篷,實際上有的可能就是砍點兒樹榦,綁在一起架起來,上面蓋上破舊皺折的塑膠紙;稍微好點的有國際救援組織分發的帳篷……這些難民營大都在非常荒僻的地點,他們面臨著沒水,沒有柴火做飯——樹木或者被他們自己砍光,或者當地本身就寸草不生。“只要救援稍不及時,難民很可能就面臨著死亡。”

    而阿富汗難民之多,舉一例可見一斑。蔣志強白天走在巴基斯坦重鎮白沙瓦的街道上時,發現到處都是阿難民,當地一些巴基斯坦人也跟他抱怨,“阿富汗難民比我們本地人多出好幾倍!”巴基斯坦和伊朗是阿富汗難民的主要逃亡地,他們按照伊斯蘭的博愛平等精神接待他們。

    蔣志強記得80年代他在巴基斯坦時,巴方為解決阿難民飲水困難之虞,特意要鋪一條水管道,從鎮上向難民點引水。一些在巴登記註冊的阿難民,還可以每月領取小麥、食鹽、毛毯等生活物品。從1980年起,伊朗也向阿富汗難民敞開了大門,大部分難民都在當地參加了工作,從事建築行業、家業、家庭作坊等,這裡“毫無歧視”。但隨著阿富汗難民的包袱越來越重,背這個包袱的國家在壓力下也有了力不從心的表現,許多國家對難民的資金支援也“江河日下”。

    去年11月,巴基斯坦開始就正式關閉阿難民進入該國邊境通過了相關政策,雖未真正實行,但與此前的來者不拒也對照鮮明。塔吉克雖然不如巴基斯坦、伊朗兩國寬容,但本來也還算説得過去。但今年元旦前後,大約1萬名躲避塔利班和阿富汗北方聯盟大規模交火的難民,就硬是被塔吉克拒之門外。拖家帶口的難民們只得在兩國接壤的帕納河中的兩個小島上立足求生。

    烏茲別克總統的態度就十分強硬。1998、1999年前後,王哲到達烏茲別克。當時,有一道總統令正在執行:一經發現阿富汗難民,須在72小時內將其全部驅逐出境。還有一個不應忽視的因素是,各國嚴防的阿富汗難民中,主要是嚴防混入其中的恐怖主義分子。

    -會涌向中國嗎?

    中亞及新疆問題專家們在接受採訪時,一致否認了難民會穿越92.65公里的道路的任何一個角度進入中國的可能性。因工作關係不止一次到過邊境的喀什市公安局陳局長斷言:“以前就沒有阿富汗難民進入中國,以後阿富汗難民也進不來。”多年研究新疆邊境問題的黃文房則從地理的角度闡述了這種“不可能”:

    其實中國與阿富汗的國界更確切地説,是起自中、阿、巴三國交界處的一個高地,這塊高地的山峰海拔高度達到5630米。邊境線就是沿著這塊高地的山脊線一路走下去,另一個終點也是高山,海拔達到了5698米。在我國,中阿邊境線上的兩個山口分別被稱為克克拉去考勒大阪和鐵蓋滿蘇——大阪就是山口的意思,滿蘇在維語中含有水的意思;同樣的界山山口在阿富汗稱作克克吐魯克和托克滿蘇。

    兩國的界山山口間的距離長達30公里。這樣的崇山峻嶺間,沒有道路,沒有人煙,舉目四望都是白雪皚皚。較為顯著的人跡,可能就要算是長長的山脊線上立著的五個界標了。黃文房説,我國在中阿邊境線上只有兩個哨卡,邊防戰士巡邏的終點基本上是到通行的山口看一看——再向深處也沒有必要,自然界的障礙是擋住難民或是其他越境者最好的屏障,這樣巡邏一次也要走上30公里。比較可能的通道反而需要一個轉机地帶,這就是中巴邊境線上的明鐵蓋山口。

    從行政區劃上,明鐵蓋山口隸屬於喀什市。海拔4700米的明鐵蓋山口其實也多半是高山無人區,“道上絕少行人,只有出來曬太陽的旱獺不斷碰到”。這是有機會到達這裡的人比較相似的描繪。明鐵蓋山口在歷史上就被認為是中國進入阿富汗的惟一通道。先後七次去新疆考察的馮其庸專門去過明鐵蓋山口:“山口是一排冰山,峰巒排列像犬牙鋸齒似的,左右兩山對合,兩山之間有一條山溪蜿蜒外流,水勢不算太大。從巴基斯坦邊境一邊過來的山道即是順此水流而行。”這是一條艱難而狹仄的山道,“只能步行和牛羊駱駝行走,車輛根本無法翻越”。

    無論是歷史的角度還是地理環境的因素,都證明了這樣一個推論:即使有阿富汗難民選擇中國,也是在涌入巴基斯坦後,再轉道進入中國——難民來自中巴邊境,而非中阿邊境。但就是這種假設也沒有了存在的根據。一方面,難民移向中國的宗教、民族、文化淵源很淺,另外,早在美國等向阿富汗開火之前,明鐵蓋山口已是漫天風雪了。“這個地方很奇怪,只要一下雪就封山,人乾脆就過不去了,”黃文房説。

    -流離通道

    戰爭成了難民流動的一個主要的晴雨錶。每當戰事加劇,難民的流動量就迅猛上升。早在塔利班攻佔喀布爾之後的一個月內,為逃避戰火進入巴基斯坦就達到上萬人。在阿富汗的巴德吉斯,也有5萬人背井離鄉,還有上萬阿富汗難民逃往土庫曼。為生活所迫的難民遠走他鄉的選擇只有三種:出國、去難民營和在阿境內沿街乞討,這三種選擇也決定了難民潮的流動方式:在國內各地遷移——或找難民營,或乞討為生;到鄰國難民營避難;到比較發達的國家和地區定居。

    發達國家中聚集的阿富汗難民數量極為有限。聯合國一位官員説,阿富汗的鄰國近來紛紛關閉邊境,不準阿富汗新難民涌入,於是許多人逃到了更遠的地方。到2000年底為止,獲得難民地位的阿難民在美國僅有4300人,在澳大利亞是3600人。蔣志強分析説,阿富汗有一些所謂的開明人士、知識分子,前蘇聯入侵時他們原本是依附於阿富汗的一些抵抗組織,但塔利班執政以來,他們失去了這種依附,就轉道去美國、法國、紐西蘭等一些國家。

    黃文房説,阿富汗與巴基斯坦的2200公里的邊境線上,幾個“帕米爾”——山峰間就是谷地,也是阿富汗難民進入的通道。新疆社科院中亞所的王鳴野副研究員的話可以作為補充:這兩個國家有好多地方自然界限模糊,沒有明顯的高山大河。除去這裡的邊境線最長一點外,普什圖人跨阿巴兩國邊境而居的特點,也是這種難民潮流向的一個主要原因。“歷史上的巴基斯坦西北部本來是阿富汗的一部分,牧民又有按季節放牧的習慣。”蔣志強由此説兩國在傳統上就是互通的。

    跨境而居也同樣適合於阿富汗與伊朗的波斯人。也是由於相似的原因,在阿富汗西部的赫拉特成為進入伊朗的主要通道。相對應的,在巴基斯坦,開伯爾山口和傑曼山口成為兩個主要的難民涌入口,導致的直接後果是,白沙瓦與奎達兩個巴省會周邊地區成為阿富汗難民的主要居住地。新疆社科院國際問題研究院的李琪比較關注費爾幹納谷地。這個谷地位於烏茲別克、吉爾吉斯、塔吉克等國的對接點,與我國新疆南部也接連。她記得自從阿富汗難民涌入這一地帶後,這裡平均每公里的人口數達到了400人,難民問題成為這一地區經濟發展落後、宗教情緒緊張的主要原因。而阿難民的流向主要是跨過噴赤河,進入烏茲別克與塔吉克。研究中亞問題的潘先生認為,阿富汗難民進入塔吉克並非這樣容易。他説,俄羅斯201摩托化步兵師在蘇聯解體前就一直駐紮在那裏,後又與塔吉克簽了長期駐守的協議,使跨過噴赤河進入塔吉克成為難度非常大的舉動。李琪有些擔心,由於費爾幹納谷地中的巴特肯山區距新疆的南疆只有200多公里,這裡未來也許會成為阿富汗難民進入中國的一條通道。

    阿富汗難民20年

    實習記者陳標傑記者金焱侯捷寧

    -早期難民

    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國際部的蔣志強曾經作為駐巴基斯坦記者在巴生活多年,對難民問題也有較深入了解。在他看來,難民問題在蘇聯入侵阿富汗之前就有。那時難民的産生主要是由於查希爾國王王親國戚內部“宮廷政變”帶來的動蕩。但直到1979年末前蘇聯入侵阿富汗,在內亂與外侵的雙重打擊下,難民才成為“潮”,並延續了二十餘年至今未停——聯合國難民署統計,有家不能歸的阿富汗難民構成了如今世界上最大的一個難民群體。

    過去難民生活沒有著落,輾轉各地的原因多歸結于戰亂。1979年塔拉基政府和後來政變推翻塔拉基的阿明政府致使50萬難民流入巴基斯坦和伊朗;前蘇聯武裝佔領阿富汗後,難民外流不斷,逃往巴基斯坦的阿難民達237萬。經過十年的蘇聯侵阿戰爭,流亡國外的阿富汗難民總人數超過600萬,約佔阿富汗總人口的1/4,同時還有300萬人在國內遷徙。1992年4月,阿富汗各派火並的槍炮聲響起,聯合國和美國方面的有關統計顯示,在阿富汗就有350萬人由於極端穆斯林的塔利班民兵和在野黨之間的內戰而遭驅逐,流離于阿富汗國內與境外。

    -新難民

    近兩年,阿富汗難民潮有了新動向。從前年開始,一場百年不遇的特大旱災襲擊阿富汗了全境,一位目睹了旱情的新疆人説,阿富汗境內牧場乾枯,果樹榦死,河流乾涸,無數牲口因缺水而死。同時,大量牲畜的腐爛污染了環境和水源,傳染病肆虐。旱災作為阿難民逃生的原因逐漸多起來——人們紛紛逃避大旱和不斷惡化的疫情。

    聯合國世界糧食計劃署官員布拉德福説。“災情最嚴重的西部和北部,已經逃離他們荒蕪家鄉的人就高達數十萬。”有數據表明,僅去年的乾旱,就導致80萬阿富汗人背井離鄉。另一部分應運而生的難民被稱之為“職業難民”——這一部分職業難民往返于阿巴之間,甚至被遣返多次的難民也是趕也不走,因為他們有生意可做。

    有人描述説,“在通往巴基斯坦托克呼姆關口上,成群結隊的阿富汗人腳蹬自行車蜂擁而來,他們隨身及車上沒有任何貨物;過了幾天后這些人又統統隻身回到阿富汗,幾日後這種情形再重新來過——很久以後巴邊防人員才明白這是一群倒騰自行車的難民。”值得一提的是,在塔利班的“毀佛行動”後,一些頗有頭腦的阿富汗難民發現佛像和一些文物可以通過走私出境賣個好價錢。在塔利班不準運輸、佔有或出售宗教雕像的禁令下,部分阿富汗難民冒著殺身之禍在兩國奔忙——他們的背包或衣兜裏,可能就藏著幾尊小佛雕,也許是大佛的碎片。

    -50%的阿富汗人背井離鄉

    從阿富汗境內西北的赫拉特——該市的機場成為此次美國第一輪轟炸的目標——再向西行17公里,有一處難民點,今年2月媒體公佈説這裡有近5萬難民。此地僅是分佈在阿富汗境內難民的縮影。聯合國10月1日公佈的阿富汗難民目前的分佈是:巴基斯坦200萬人(潛在流入的可能達100萬人)、伊朗150萬人、土庫曼與烏茲別克及塔吉克三國為2.5萬人(潛在流入可能10萬人)。

    簡單地推算,近年阿富汗流入周邊國家難民達到350多萬人。如果累計20年前即開始的難民潮,特別是蘇聯入侵時期,估計連綿戰火已導致接近1000萬阿富汗人成為難民。各個不同的機構統計阿富汗總人口數據略有差異,但基本集中于2200~2400萬人之間。聯合國在統計阿富汗難民時,也以此數據作為人口基數來計算其比例。值得注意的事實是,20年的難民積累,目前逃離阿富汗領土的難民人數已接近1000萬人,這還不包括此次戰爭可能帶來的難民潮人數。這也意味著,有接近50%的阿富汗人離開了自己的國家。

    即使有新型難民的出現,但絕大多數阿富汗難民與財富無緣,與他們有緣的是顛沛流離的生活,是饑餓和死亡。就是在難民營內,短暫的安定也不能換回長久的生存。伊朗伊斯蘭共和國對外廣播電臺公佈的一個數字是:在巴基斯坦的一個死亡難民營中,幾乎每天有10人死亡。截止到今年3月,已有大約8萬名阿富汗難民在死亡難民營死去。

    阿富汗:最困難的描述

    主筆李鴻谷 記者李菁

    在“911”後的一次小範圍的國際形勢分析會上,一位外交部官員説自己曾經在巴基斯坦的中國大使館工作了近10年,“主要從事與阿富汗有關的業務”,但卻從來沒有深入地進入過阿富汗腹地。當然,阿富汗邊境地區還是去過的,“那裏走很遠都看不見人,看到了村莊,跟我們福建的土圍子差不多,仔細看,還有槍從墻裏伸出來……非常嚇人!”

    這還只是20世紀80年代的阿富汗。而現在進入阿富汗可能困難到不可能了,英國《星期日快報》41歲的女記者伊馮娜裏德利為了自己的闖入,差點賠上性命。去阿富汗的人都是選擇從東部,即巴基斯坦邊境入境。美國《國家地理》雜誌的撰稿人麥克愛德華斯在90年代曾經從北部(塔吉克邊境)進入過阿富汗。他描述説:“對他們(阿富汗人)而言,我們一定像是火星人入侵。”

    -東南部

    比較而言,由於巴基斯坦對塔利班的承認,早些時候,取道巴阿邊境的開伯爾山口與恰曼山口而進入阿富汗(包括阿難民離境),是相對簡單的(正文)“阿富汗到處都可以見到戰爭的痕跡”,去過阿富汗的賀先生向記者介紹説。他去過阿富汗最主要的兩個城市喀布爾與坎大哈(都在東南部)。

    黃昏時候走上喀布爾的街頭,賀先生説:“到處都是廢墟,夕陽下,一隻烏鴉在一座建築物上淒厲地叫著,那副景象真是很悽慘。據説在蘇軍入侵前,首都喀布爾還是一個相對繁華、漂亮的大城市。但幾年內戰後,喀布爾幾乎沒剩下什麼像樣的建築,雖然仔細看去,一些建築物的石基還在,但大部分都成了殘垣斷壁。”喀布爾和坎大哈雖然是阿富汗最大的兩個城市,但在賀先生看來,“它們也就相當於中國一個縣城的發達程度,其他城市更是只相當於中國的鄉村一級的水準。”賀先生向記者介紹説,阿富汗海拔高,氣候乾旱,只能發展灌溉農業。但在內戰中,灌溉系統遭到嚴重破壞,從喀布爾到坎大哈的道路兩旁原是農田,結果因戰爭荒漠化得很厲害。在阿富汗也幾乎沒有什麼平整的公路,道路面目全非,每隔十幾米就是一些彈坑。路的兩旁都是一些戈壁,光禿禿的。在喀布爾和坎大哈兩個主要城市,“橋”幾乎是不存在的,它們都在內戰中被炸沒了,到處可以看見斷了一半的橋梁或是沒了橋梁、只有橋墩在孤零零地立著,也沒有人對它們進行重修。賀先生在坎大哈時曾見到修坎大哈到喀布爾的公路。整個工地上除了裝石頭的大筒外,基本上看不到什麼現代化的工具和機器,完全憑藉人工在勞作。賀先生評價説:“阿富汗的整個社會發展水準只相當於中國20世紀20年代的水準。”

    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一位記者曾在1999年冬天去過阿富汗。他描述説:“阿富汗只有一次通往阿聯酋的國際航班,機場也很簡陋。整個城市給人的感覺是到處都是灰濛濛的。”馮先生幾年前曾在阿富汗短期停留了一個星期。他介紹説:“作為塔利班軍事據點的洲際飯店是喀布爾最好的酒店,用的電梯還是製造于50年代,本來只有七八層高,現在只剩下兩層可以用,樓上就頂著炮彈穿過的大窟窿。”在他的觀察裏,阿富汗很多自然景觀也一樣,無法近觀,仔細一看,炮彈殼、槍殼赫然在目。賀先生曾到過喀布爾大學,校園寬敞而美麗,但學生寥寥無幾,據介紹,只有幾個係還在招生。阿富汗雖然有一些農産品,但幾乎沒有自己的加工工業。這裡的果醬、黃油、果汁大多是從巴基斯坦、伊朗等周邊國家進口的,老百姓吃的是類似于新疆的“馕”和一些國際組織援助的麵包等食品。這裡的手工地毯可以算是世界聞名,一些銅器、銅飾品也相當有名。但阿富汗沒有什麼大商店,公路兩邊大多是一些小舖子,本國人買不起,外國人又不來。據介紹,阿富汗本身沒有多少社會性的工廠,完全是按照嚴格的伊斯蘭教義“沙裏亞法”在維護社會秩序。

    當地伊斯蘭教徒的虔誠給馮先生留下了深刻印象。這些穆斯林們對伊斯蘭教義非常恪守,一天五次,他們會準時地朝麥加方向跪下,做禱告。阿富汗實行的是一夫多妻制,一個男子最多可以娶四個妻子,但只是少數富人才有這樣的實力。阿富汗人很講究親情,往往是兄弟姐妹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很少分家。馮先生坦承,初去阿富汗時,他心裏很緊張。在阿富汗停留期間,除當地人員陪同外,他個人晚上從不出門。但當地人對中國人還是比較友好。賀先生介紹説:“阿富汗人不像大家想的那樣不近人情。當地有一個習慣,不能對活的東西拍照,哪怕是一隻小鳥。”初到阿富汗時,賀先生不了解這一點,每當拍照時,陪同的當地人總是做手勢不讓照或是讓他把鏡頭轉到別的地方。相處幾天后,當賀先生再拿出相機要拍照時,這位阿富汗人就“善解人意”地把臉轉過去。馮先生和賀先生都説,他們接觸的阿富汗人比較友好。

    阿富汗有1900萬人口,即便在清真寺裏,能見到的人也很少。據馮先生的觀察,阿富汗的百姓對自己的戰爭和災難的態度,不知道應形容為“平靜”、“無奈”還是“麻木”。許多市民把廢炮彈殼裝上泥土,用來養花;還有一些人乾脆拿它們當作蓋小房子的屋頂。他們也許並不喜歡戰爭,卻不得不以戰爭的方式結束另一場戰爭。他們以一種外人無法窺視的心態迎接屬於自己的命運。與外界想像的不同,幾位曾去過阿富汗的中國人介紹説,他們基本上沒有看到攜帶槍支的警察、軍人。馮先生説,只有內政部門口的警衛手裏有槍,而外交部門口的警衛根本就沒有槍支。他和朋友曾去喀布爾的國王宮殿參觀,只見王宮“像馬蜂窩似的”,鋼筋、水泥全部裸露在外。這裡的外國人大多是一些國際組織的工作人員,幾乎沒有什麼遊客。

    匈牙利人托馬斯和妻子葉松音曾在1994年7月去過巴基斯坦的白沙瓦。白沙瓦是離阿富汗最近的一個城市,許多人都是從阿富汗過來定居的。在一個小村子裏,他們被一個男子熱情地邀請到家裏喝茶。這位男子告訴托馬斯夫婦,他出生在阿富汗,幼時隨父母來到巴基斯坦。這個男子很平靜地告訴托馬斯自己“一輩子最重要的事”——14歲時,他離開巴基斯坦去阿富汗參加了遊擊隊,投入到反抗蘇聯入侵的“聖戰”中。18歲時回到巴基斯坦,第二年結了婚,當時28歲的他有兩位妻子、9個孩子。他在這個小村子裏開了一個賣武器的商店,賣的大多是前蘇聯製造的武器。托馬斯夫婦説,在白沙瓦一帶,到處可以看見賣武器的,雖然表面上需要出示政府的某個證明,但實際上,槍支買賣非常普遍,隨時可以進行。這個男子給托馬斯看他“聖戰”中在腹部和膝蓋等處留下的四塊傷痕。雖然文化不同,對一些事情的看法和理解也不同,但這個男子很友好。托馬斯説,一想起只有十幾歲的孩子就參加戰爭,“感覺很可怕”。

    -東北部

    “911”後,由於巴基斯坦與阿富汗關係開始惡化,從巴基斯坦進入阿富汗變得不可能,所以多數國際傳媒都選擇北部的中亞國家特別是塔吉克作為報道與進入阿富汗的轉机地,但情況遠不是想像的那樣容易

    上個世紀90年代,阿富汗引發中國人關注、而且最可能與中國發生關係的是:鴉片。

    國際刑警組織報告説,1999年,阿富汗鴉片産量從2100噸上升到4600噸,這一結果使全球非法鴉片産量陡升65%。去年,全球非法鴉片産量下降了17.6%,下降最直接的原因是阿富汗旱災導致鴉片産量降低。這一格局導致中國新疆禁毒壓力空前增加,而阿富汗毒品主要的通道可能是從北部假道塔吉克進入新疆。不過,新疆公安廳禁毒處副處長劉雲峰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説,“情況可能並不像新聞界描述的那麼厲害”。新疆公安廳不是沒有查獲從塔吉克過境的毒品(海洛因),但這些毒品“品質非常低”,劉雲峰分析説,“這當然可以被推測是‘中間商’摻加雜質的結果,但如果阿富汗毒品佔據了歐洲市場,相信其品質應當比較高才對”。所以,據此分析,警方更傾向認為從北方邊境進入中國境內的毒品,也許是中亞一些國家的“土産”。對查獲的毒品究竟是不是阿富汗産品存疑更重要的理由來自於:極少有中國人通過阿富汗北部進入其國家。劉雲峰極力搜尋自己的記憶,答案仍然是:“我們廳裏沒有人去過阿富汗”。在他認識的朋友裏也沒有去過阿富汗的,“去中亞國家做邊貿生意的新疆人不少,但沒有聽説有到過阿富汗的”。由於工作的性質,劉雲峰與他的同事最關注的地區就是阿富汗,但他向記者坦陳:“我們差不多是通過你們新聞界來了解阿富汗的。”

    在邊貿興起之前更久遠的一些時候,瓦罕線路是中國商人與阿富汗商人商品交易最主要的場所。這條線路雖然不如布卡拉、撒馬爾罕的北方絲綢之路那麼繁榮,但兩千多年來,也一直是重要通道。麥克愛德華斯在瓦罕線路上的阿格哈小鎮記錄當地人描述:“先前的商隊,阿富汗是從西部或者喀布爾來的,他們主要的商品是水果幹與獸皮;而中國商人最主要的商品是絲綢與餐碟。”

    為美國《國家地理》雜誌撰稿的麥克愛德華斯是極幸運從阿富汗北部進入的外國人之一。他不是沒有向塔利班申請過入境,但遭拒絕,後來“北方聯盟”接納了他。麥克愛德華斯從塔吉克搭乘一架老式直升機進入阿富汗興都庫什山脈南部的潘傑希爾谷地,這是一架向這裡的“北方聯盟”運送制服與無線電電池的飛機。谷地給麥克最深印象的東西有兩樣:10年前的蘇聯坦克外殼,已經生滿了銹;另外就是難民——鎮裏、學校、清真寺、桑樹林間的營帳裏都是難民。這些難民是從80公里外更富裕的夏馬利平原逃避而來的。麥克被誤認為是聯合國的代表,所以,大家爭相問他的問題是,“食物到了嗎?”這裡的難民每人每天只能吃到一塊麵包。“北方聯盟”的領導人馬蘇德當時還接見了麥克,但麥克對退守于阿富汗東北角的“北方聯盟”的處境描述是“茍延殘喘”,“(他們)既無力修復損毀的道路,也救不了法定貨幣阿富汗尼,幣值低得離譜——85000阿富汗尼兌1美元”。由於有“北方聯盟”的庇護,麥克愛德華斯在阿富汗東北地區行走相對方便。雖然塔利班的戰機經常空襲塔盧坎市,但生意仍然進行著。載著鹽塊驢隊的驢夫向麥克解釋説:“鹽是準備換小麥的。天秤的一邊放鹽,另一邊放小麥——兩樣東西價格都一樣。”兩者售價每希爾(約7公斤)0.6美元。

    比塔盧坎更東面的法扎巴德市集甚至還有“國際貿易”。這裡的一棟木房客棧的老闆哈利德穆罕默德説,從北方(估計係中亞國家)的商隊跋涉12天來到這裡,從他們帶來的水果幹與羊皮,來換走其他商隊從巴基斯坦運來的鞋子和布料。哈利德穆罕默德的客棧價格是:牲畜12美分,人則免費。麥克愛德華斯到達法扎巴德市是深夜時分,城裏鴉雀無聲,漆黑一片。第二天他才知道,這裡雖然還有“國際貿易”在進行著,但發電廠每天只能供電一小時,有時完全不供電。雖然目前哈利德穆罕默德的客棧只收牲畜的費用,但他仍向麥克愛德華斯感嘆:“要是道路良好,沒有戰爭,這裡出現的就是卡車,而不是牲畜了。我也會蓋棟像樣點的旅館。”麥克愛德華斯是從阿塔邊境的噴赤河進入瓦罕的,當然他是租用的汽車而非驢隊。瓦罕走廊是阿富汗東北一塊如樹葉葉柄般指向中國邊境的狹長地帶,過去這裡一直是中國與阿富汗貿易的重要地域,而現在沒電、沒電話,也沒集市。離開這裡時,由於路況與車況兩樣都惡劣,方向盤不斷失靈,麥克真正地嘗到了苦頭。後來麥克説自己“深刻體悟到”:“在某些方面,馬可波羅的旅行方式比我更有效率。他的馬如果瘸了,肯定還有備用的可騎,瘸了的馬還可以充當食物,而我們的貨車卻不能拿來吃。”

    地理--阿富汗

    對阿富汗地形,多數中國人樂意用“鴨梨”來形容。但是,説阿富汗的地形類似樹葉,特別是當我們將阿富汗領土單獨置放並觀察時,相信“樹葉”是更認真也更接近準確地描述。這片“樹葉”葉柄的末端與中國接壤。阿富汗與6個國家接壤。他們分別是巴基斯坦(邊界線長2200公里)、伊朗(820公里)、土庫曼、烏茲別克與塔吉克(與三國邊界線長2300公里)、中國(92公里)。

    中國與阿富汗“葉柄”末端相聯的是新疆喀什的明鐵蓋山口。更準確地説,明鐵蓋山口與巴基斯坦實際控制的克什米爾地區接壤,阿富汗“葉柄”末端是三山相匯之地。所以,一般而言,從真正阿富汗境內,也即“葉柄”之地進入中國並不可能。阿富汗這片“樹葉”的葉柄結構相對獨特。它的北側是瓦罕山(因此,這一葉柄也被稱為“瓦罕走廊”,走廊最窄處寬僅11公里),南側是興都庫什山,最東端,也即葉柄末端是喀喇崑崙山脈的北盡頭。

    馬可波羅曾記載“沃坎谷地”是當年的貿易盛地,美國《國家地理》雜誌考證認為,“沃坎谷地”即現在的瓦罕走廊,而馬可波羅也是通過瓦罕走廊進入的中國。中國的晉代僧人法顯與唐代玄奘法師都是取道阿富汗而前往印度取法的。但是,多數中國人並不相信這些古代人可以通過目前這山高且狹長的葉柄而進入阿富汗。對此,較多的解釋是通過克什米爾區域進入或離開阿富汗。而這條300多公里長走廊的形成,也是俄英兩國在殖民擴張時,為了抑制對方繼續前進而劃出的一條誰也難以逾越的緩衝地帶。“瓦罕走廊”在過去2000多年時間裏既是貿易盛地,也是文化要道,促進了佛教、伊斯蘭教,甚至包括基督教的傳播。

    但現在,《國家地理》雜誌形容説,“與世隔絕”。在15世紀,也即歐洲通往印度的海路尚未開闢之前,比“瓦罕走廊”更著名的是經過阿富汗的“絲綢之路”,這是歐洲、中東和中國、印度進行貿易、文化交流的中心。有考證認為,阿富汗首都喀布爾,出自梵語,意為“貨棧”。歐洲與印度的海上通道開闢後,阿富汗開始變得相對閉塞,但這也僅僅從貿易的角度而言。阿富汗65萬平方公里境內聚集了興都庫什山脈、帕米爾山脈、哈扎拉賈特山脈、蘇來曼山脈、東伊朗山脈等等。這些山脈和由它們“捧起”的高原,佔了阿富汗面積的3/4以上,所以阿富汗也被比喻為“高山-高原-沙漠之國”。

    把自然條件相對惡劣的阿富汗放在亞洲版圖上來看,地理位置卻非常特殊,它恰巧是東亞、南亞、西亞與中亞四大地區的銜接點。這種特殊的地理位置,無論從歷史、社會、民族、語言、宗教哪一個層面看,把它劃歸到亞洲任何一“亞”都顯得困難,學者為此爭議不斷。與學者爭議多有所不同的是,這裡軍事上,特別是戰略上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因此,自古而今,這裡一直便是各路英雄爭奪之地。

    中國軍事科學院的專家研究認為:阿富汗目前之所以有多達30個以上的民族,多與戰爭相關。戰爭導致不同族群的滯留,除了阿富汗本身被爭奪外,所有對印度的軍事征服,也都必須要經過阿富汗。這樣的戰爭,自然會帶來非阿富汗的傳統族群。被描述為“好客-好鬥”的阿富汗人性格,恐怕也與這一層歷史背景相關。

     三聯生活週刊 2001年10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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