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最近完成的《民間投資態勢分析報告》中，對此做了深入的研究，請你談談近幾年的情況。

    盧中原：我們的研究表明，自1998年我國實行積極財政政策以來，在投資領域以連續發行國債拉動整個投資需求的增長，已經取得明顯成效。但由於國債投資集中體現了政府公共投資的意圖，主要受益者是國有經濟，人們一直擔心民間投資被擠出或增勢減弱。事實上，除1998年國有經濟的投資增幅高於民間投資和全社會投資的增幅以外，從1999—2001年，集體經濟、個體經濟和其他經濟的投資增幅基本上都快於國有經濟的投資增長速度。

    自1998—2001年，全部國內民間投資（包括股份制經濟、集體經濟、個體經濟和聯營經濟等）的平均增幅逐年分別高達20.4％、11.8％、22.7％和20.3％，而國有經濟投資增幅已從17.4％逐年回落為3.8％、3.5％和6.7％，國內民間投資的平均增幅不僅高於國有經濟，也高於全社會投資的增幅。目前在全社會投資中，民間投資比重與國有經濟投資比重已經十分接近，1997年，國有投資、國內民間投資、外商及港澳臺投資三者比重分別是52.5％、35.9％和11.6％，而2001年，這一比重已變為47.3％、44.6％和8.1％。

    由於近年來整個非國有經濟投資增長速度的逐步加快，它們對全社會投資增長的貢獻率也逐步提高。國內民間投資對全社會投資增長的合計貢獻率，由1998年的4.92個百分點上升到2001年的5.81個百分點，正在接近2001年國有經濟投資6.17個百分點的貢獻率。

    薛小和：這幾年我們聽的比較多的是對民間投資發展態勢的擔心，上述數字讓我們看到一個比較好的發展前景。促使民間投資增長的主要因素是什麼？

    盧中原：首先，國有經濟改革和戰略性調整的推進，擴大了民間投資的成長空間。最突出的例證是股份制經濟的投資增速最快。近幾年，一些國有經濟壟斷的基礎設施領域逐步向民間投資開放，對民間投資的産業進入限制有所放寬。

    第二，法律環境的改善激發了非公有經濟投資的積極性。黨的十五大召開之後，憲法正式確定個體、私營等非公有制經濟是“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據有關部門對2000多家民營企業進行的調查，70％的民營企業準備與其他所有制企業進行聯營或股份制改造，願意參與國有企業的改革。

    第三，西部大開發對各地區民間投資的活躍産生了催化作用。西部地區的投資環境逐步改善，為本地各類企業包括民間投資主體的發展創造了有利的條件。同時，也吸引更多的東中部各類企業和外商投資企業到西部投資。

    第四，一方面，近幾年的鉅額國債投資正在改善不少地區的基礎設施，起到間接拉動民間投資的作用；另一方面，預算內資金對民間投資主體的支援力度也有所加大。1997—2000年，預算內資金在全社會投資總額中所佔比重由2.8％上升到6.4％，用於民間投資

    的比重由12.1％上升到18.5％。

    薛小和：儘管從數字上看，民間投資出現了啟動的跡象，但一些實際情況表明，民間投資的發展仍然不足，還有很大的阻力，是不是這樣？

    盧中原：是這樣。儘管近兩年國內民間投資增幅已經明顯回升，但從增長態勢看，仍在一定程度上得益於政府投資的拉動；從全社會投資構成看，國有投資比重仍然偏高。無論是考慮擴張性財政政策“淡出”的趨勢，還是鋻於發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需要，民間投資都應該獲得更大的發展。目前，民間投資主體還面臨著不少障礙。

    比如，市場準入門檻仍然過高，目前産業準入政策在不同經濟類型之間仍然存在很大差別。據調查，非公有投資在將近30個産業領域面臨著實際上的“限進”障礙。再比如，稅負不公，一是雙重徵稅，二是“低國民待遇”，三是稅收優惠打折扣。還比如，融資渠道不暢，金融體制不適應民間投資發展需要。

    薛小和：資金短缺一直是困擾民營企業發展的瓶頸，限制了民營企業的投資能力。當前，民間投資資金來源主要還是靠自我積累，滾動發展，金融機構的信貸支援十分有限。

    盧中原：無論是直接融資或是間接融資，對民間資本特別是非公有企業開放程度都很低。國家計委宏觀院的研究成果提出，中國資本市場目前已形成股票類、貸款類、債券類、基金類、項目融資類、財政支援類六大融資方式，國內外融資渠道多達數十條。但是對非公有經濟僅僅開放了短期信貸和大企業股票融資的渠道，遠遠滿足不了各類非公有企業特別是中小企業融資的需求。

    薛小和：為刺激民間投資增長，政府曾陸續出臺了一系列政策，比如要求銀行“增加向中小企業貸款”，但由於經濟運作過程中的諸多矛盾以及民營企業本身的某些缺陷，使銀行對其貸款存在抵押擔保難、跟蹤監督難和債權維護難等問題，實施效果不明顯。你認為民營企業自身有哪些缺陷？

    盧中原：中小非公有企業資信等級較低，普遍存在財會制度不規範、信用觀念淡薄、借改制之名逃廢銀行債務、企業之間欺詐頻出等問題。此外，大部分中小非公有企業尚未建立起銀行信用檔案，再加上缺乏可變現抵押資産，致使其難以運用銀行貸款擴大投資。

    民間投資面臨的障礙還有法律保障不力，服務體系不健全。目前，非公有企業在兼併國有企業、保護土地使用權和智慧財産權、明晰財産權等方面，其合法權益往往得不到有效的法律保障。對非公有企業的項目投資方面沒有明確的主管部門、服務機構和管理辦法，投資者得不到有效服務。

    薛小和：為消除民間投資的障礙，專家們提出了很多建議，你認為當前首先要做的是哪幾項？

    盧中原：首先要做的是切實清理現行投資準入政策，降低準入門檻。進一步放寬對非公有經濟的投資限制，簡化審批程式和手續，凡允許外商投資和國有經濟進入的領域，都應當允許其他任何經濟類型的企業進入（國家有特殊規定的除外），在持股比例上不宜人為設限。第二，對國家鼓勵類産業的民間投資項目，應當加大財稅政策的支援力度。第三，大力發展適應民間投資需要的多層次金融體系，特別應當鼓勵發展股份制的地方性金融機構，拓寬中小企業的間接融資和直接融資渠道。

    （盧中原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宏觀經濟研究部部長）

     經濟日報 2002年10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