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旭光在向記者講解當時的情景■攝影/莊健
今年已被列為世界靈長類最瀕危動物之一
在神秘的中國西南這片人間仙境，孕育了人類的精神家園——香格里拉。這裡有著三江並流的壯麗景觀，這裡還生活著一群可愛的山間精靈——滇金絲猴。在一些攝影家的作品中，人們已經見過了滇金絲猴那倏忽矯捷的身影，端莊高貴的舉止和酷似人類的雙眸。但如今，由於人類生存活動的破壞，這些可愛生靈的生活環境日趨惡劣，要尋得它們的蹤跡已變得困難重重。因此，能親眼見到它們更是並非易事。近日，剛剛從雲南考察歸來的對外經貿大學教師張旭光，就向本報記者講述了他們與滇金絲猴相遇的故事。
■滇金絲猴正式被列為世界靈長類最瀕危動物之一
2002年8月，世界第十九屆靈長類大會在北京落幕。在這個每兩年舉行一次的會議上，宣佈了26種靈長類動物被列為世界最瀕危物種，其中就有中國的白頭葉猴和黔金絲猴。會後，中國的動物專家提出，生活在中國雲南的滇金絲猴雖然數量大概在1000隻以上（最瀕危靈長類動物應為200隻以下），但其每個種群的數量多寡不一，且相互間隔絕無交往，缺乏基因交流，生存環境日趨惡化，已經處於滅絕的邊緣，也應被列為最瀕危保護動物之一。隨後，由大會組織者——國際生物多樣性保護聯盟主席羅素 米特摩爾、組織內各項目的負責人、中國動物學專家龍勇誠、趙其昆、丁偉等人，以及攝影師、動物愛好者組成的考察團，決定前往滇金絲猴的棲息地之一——雲南省香格里拉（中甸）維西縣塔城鄉，親自考察滇金絲猴的生存環境現狀。8月13日晚，考察組在塔城鄉接待站召開的小型研討會上再次聽取了當地與會專家們介紹的詳細情況，當場決定將滇金絲猴正式列為世界靈長類最瀕危動物之一。目前，我國的滇金絲猴共有十幾個種群，數量1000多只。
■第一天進山我們就看到了猴子
9月4日傍晚，在對外經貿大學北面的一間暫時充當辦公室的地下室裏，剛從雲南返京的張旭光拿著此次拍攝的滇金絲猴照片，興奮地向包括本報記者在內的所有在場人員説：“太不容易了，第一天進山我們就看到了猴子，把那幫老外全都鎮了。”
張旭光是對外經貿大學的老師，長期以來喜歡野外考察，而他所教授的專業卻與動物學或環境保護風馬牛不相及——武術。和許多野外工作者一樣，作為個人愛好或精神追求，他經常自費深入原始森林或朝拜雪山，為了近距離感受真實的自然。“我雖然教的是武術，但中國功夫也強調‘天人合一’，這與親近大自然是一個道理。”張旭光這樣告訴記者。
■考察隊伍壯大到20多人
開始考察的次日一早，大夥兒匆忙吃過早飯，每人帶上三個花卷和一些簡易乾糧，興衝衝地向滇金絲猴的出沒之處——響谷箐進發。其實當時每個人心裏都敲著小鼓，雖然那一帶生存著一支數量過百的大型猴群，但由於滇金絲猴生性膽小怕人，行動詭異，常在海拔3500至4200米的冷杉林中出沒，人們要想一睹它的芳容並不容易。儘管如此，隊中不少成員比如米特摩爾博士卻是心情迫切，據説他早在15年前就想見一見這森林中稀罕的精靈了。
米特摩爾博士的小女兒朱麗安娜是此行隊伍中年齡最小的一員，她早已經不住這樣的折騰。好心的山民便讓她騎在自己的脖子上。這個美國小姑娘得意洋洋的居高臨下，回望隊伍留下的一串串歪歪扭扭的足印，一臉的興奮與滿足。隨著人流的逐漸匯集，考察隊伍壯大到20多人，還不算最前方找金絲猴的當地護猴隊員。天空中飄落的小雨一直就沒有停過，不過在張旭光眼中，這反倒為美麗的山林風光增添了無盡的浪漫與詩情。
■森林裏的螞蟥冷不丁在小夥子腰上狠狠咬了一口
人們在泥濘異常的山路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走停停，經過幾個小時的艱難跋涉，最終在山谷中一個較開闊易於觀察的地方停了下來。大家來不及喘口氣就各自忙活起來，支三腳架、裝膠捲、架好相機，乾脆利落地完成這些準備工作，一個個凝神屏氣地盯住前面那片樹林。這時，當地的護猴隊員報告，猴群馬上就要從那片林子穿過了。
雖然人數眾多，但大家全都寂靜無聲。“當時，時間仿佛凝住，我只聽得見耳邊沙沙的雨聲。突然，一個外國攝影師無意中碰到了相機的快門，一串清脆的嗒嗒聲把大家嚇了一跳，人們會心地笑了起來，緊張而凝重的氣氛變得有些輕鬆。人群剛剛安靜，卻又聽到‘哎喲’一聲，只見一個外國小夥子‘噌’地一下脫了褲子，兩手不斷地抓撓後腰。原來是森林裏的螞蟥冷不丁在他腰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眾人見此情景，又是一陣爆笑，小夥子也趕緊穿好褲子，尷尬而自嘲地笑了笑。”説到這兒，張旭光也樂了起來。
■突然，一隻毛色鮮亮的大公猴跳到人們面前
張旭光接著告訴記者，後來雨漸漸地小了，天色似乎也有放晴的意思。真是天公作美，就在光線漸漸明朗的剎那，一聲悠揚的猴叫如金帛撕裂，震動了每一個人。人們伸長了脖子，瞪大了眼睛，拿著相機的手都在顫抖。不一會兒，一群靈巧的身影若隱若現地出現在林中，所有人全都沉浸在拍攝中。沒有人顧得上説話，四週響起一片“咔嚓”聲。突然，一隻碩大的公猴跳到人們面前，只見它的腦頂高高地聳立著一撮毛，渾身的毛髮乾淨光亮，舉止沉穩而矜持。顯然，它是猴家族中的家長。這一切就是那麼真切地呈現在大家眼前，看得清清楚楚，以至於很多人驚詫得忘記了按快門。等人們回過神來，那只漂亮的大公猴已經消匿在林中，沒來得及拍照的人們不由得長長嘆息。
這群調皮的猴子仿佛在和大家玩捉迷藏，時遠時近，讓這些世界級的專家們措手不及又驚喜不已。作為“家中老大”的大公猴們穩坐在樹枝梢頭，懶洋洋地伸臂抻腰，等著人家給它抓蝨子；母猴們則懷抱著出生不久的幼猴，謹慎地四處張望；最活躍的是那些年輕的小公猴，他們長臂舒展，彈跳蕩飛；縮在母親懷裏的小猴子們也蠢蠢欲動，一個個掙脫開媽媽的懷抱，想和大猴子們一起玩耍。群猴們搔首弄姿，很是熱鬧。
樹林裏的喧鬧持續了半個多小時後趨於平靜，猴子們漸漸在人們的視野中消失了，剛才響成一片的“咔嚓”聲也戛然而止。意猶未盡的人們仍舊愣愣地呆在原地，許久沒有説話。經歷了狂喜之 後的人們緊張的神經一下子放鬆了。這時響起一陣 “啪嗒啪嗒” 連續的快門聲，那是米特摩爾博士興奮之情的宣泄。
■身負重傷的大公猴將撲上來的四條獵狗撕碎，以保護母猴和幼猴
張旭光向記者講起那段歡樂時光的時候，總會情不自禁地沉湎于中。當然，此行對於他來説，最重要的是拍到了一組組珍貴的滇金絲猴圖片。照片上的滇金絲猴頭部至背部為黑色長毛，脖子到腹部則呈白色。據説，剛出生的小猴渾身雪白，所以滇金絲猴又名雪猴。據張旭光介紹，在雲南的某些地區，由於人類的亂砍濫伐，滇金絲猴的生存棲息地越來越狹窄，環境也日趨惡化。現在要想親眼看到這些小傢夥，已經越來越難了。
據説，猴子這種與人類最為接近的動物，的確具有某些和人類相通的情感。聽當地的山民講，一次他看到一隻母猴正在埋死去的幼猴。一陣風吹過，小猴子露在外頭的尾巴隨風動了動。母猴瘋了似的將幼猴從土中扒出來，緊緊地抱在懷中，不肯放下。另一個山民對他講，他曾親眼看到過被槍擊中的大公猴身負重傷，仍舊拼著性命將撲上來的四條獵狗撕碎，以保護躲在一旁的母猴和幼猴。
“這些來自山中的精靈似乎永遠只用一種眼神與你交流--善良和信任。也許這麼説含有某些善意的誇張，但當你直視它們那無辜又善良的目光時，憐憫已經不能詮釋人們的感受。那是一種似曾相識、不能回避的情感傳遞，提醒著人類善待生命，珍惜環境。”張旭光最後手拿滇金絲猴的圖片，向記者説了這麼一段話。
■小資料：
滇金絲猴別名黑金絲猴、黑仰鼻猴、雪猴，學名“Rhinopithecus bieti”，英名“Black sunb-nosed monkey”。
滇金絲猴生活于海拔3000米以上的高山暗針葉林帶，活動範圍可從2500米到5000米的高山，是世界上棲息海拔高度最高的靈長類動物。
金絲猴在動物分類學上屬靈長目、猴科、仰鼻猴屬。我國有三種分佈：川金絲猴、滇金絲猴和黔金絲猴。他們屬於中國特産種類，國家一級保護動物，與大熊貓齊名，屬“國寶”級動物。目前除我國外，僅在法國、英國等極少數國家的博物館中收藏有若干標本。(李佳)
《北京青年報》 2002年9月0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