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虐台灣的納莉颱風剛走，一場更大的政治颱風又將到來。記者來到台北時，離年底的“立法委員”及縣、市長“選舉”還有兩個月，但是這場颱風的前兆便早早地在這座小島登陸了。

     “天黑黑，要落雨”，是台灣一首著名的民謠，也是此時島內政治氣候的寫照。此時的台灣，“選舉”是最大的政治，是各黨派的頭等大事；所謂的“大”，是通過一個個的“小”凸顯出來的。正是這些“小”事，使人感到這個小島黑沉沉的長夜。

    “貓鼠大戰”未見分曉，“誰是流氓”浮上桌面

    記者到達台北的10月3日，台灣“立法院”上演了一場精彩的“貓鼠大戰”。主角是在台灣家喻戶曉的羅福助，以“黑道”和“拳腳”聞名于台灣“立法院”。這名已經連任了數屆的無黨籍“立委”，今年3月因在“立法院”對親民黨籍“立委”李慶安施以重拳而遭“停權”半年的處罰，10月12日將“複權”。但是，離“複權”還差10天，羅福助就大搖大擺地、無所顧忌地提前走進“立法院”，向來被視為不講道理的羅福助這回要在“立法院”講道理，為自己的兒子討回“公道”。

    羅福助的兒子羅明才日前被“立法院財政委員會”推舉為“召集委員”，但卻被“院會”退回“重新外理”，理由是羅明才已連任3屆“召委”，此舉違反了“立法院”“召委選舉法”的規定。

    羅氏父子不服氣，因為羅福助本人就有過連任3屆“交通委員會召委”的記錄。羅福助指出，當初為了讓“立法”順暢，“立法院”的主要黨派便研究出以“推舉”代替“選舉”，使他連任了3屆“交通委員會召委”，他表示對“立法院”因人而異的做法“無法接受”，並毫不客氣直指“立法院”：“只要講好，立法院沒有什麼不能做的！”繼而發話道：“目前老鼠好像有不少了……貓不在，老鼠就作怪。”並進一步大罵“立委”們，“你們誰買票、貪污、包工程、玩女人，我可以一件件掀出來”。他當場揚言要成立“抓鼠大隊”，每個會期都要抓出十大惡質“立委”，只要抓幾次，“立法院”就不會“鼠輩橫行”了。此話一齣，“立委”們面面相覷，表情尷尬，有些“立委”嚇得乾脆趁亂逃離現場，有些坦言“很怕他”，有些“立委”甚至向“警署”申請“保護”。

    “立法院 ”這場“貓鼠大戰”立即成為媒體報道的熱點。有文章寫道，“羅福助是不是貓，或只是一隻紙貓，待查；但立法院裏有不少老鼠，大概是被確定了”。有些報章做的大標題赫然入目：《既是盡皆鼠輩，就莫怪惡貓當道》，《全民之怒：終結“立法院”惡貓與臭鼠的共犯結構》……

    與上回毆打李慶安不同的是，這回羅福助卻得到了不少民眾的喝彩，幾位台北市民對記者説“立法院”太爛了，就需要羅福助這種人來治！

    但是，不過幾天，事態起了變化。10月8日，台北“地檢署”以罕見的動作，將羅福助提報為“流氓”，函請台北市警察局將羅福助依“流氓”案件移送“法院”審理，首創了“檢察”機關將現任“立委”提報“流氓”的先例。羅氏父子立即指出，此為“政治迫害”，是執政當局搞“綠色恐怖”，羅福助的兒子羅明才更是戴著一個大白口罩，上面劃著大叉，以霸佔“立法院”發言臺的方式聲援父親，使當日“立法院”的“總質詢”無法進行。

    新黨籍“立委”謝啟大為羅福助抱不平：“立法院裏比羅福助更可惡、更像流氓的人很多，他們從來不在公開場合動手，有的私下恐嚇別人，有的在樓梯和廁所打人，但檢方為什麼不敢動這些人？”她指出，提報“流氓”向來是警方的許可權，檢方這種越權行為是“知法犯法”，更質疑當局領導人是想“利用羅福助的剩餘價值當作選舉工具”。

    這種説法不無根據，羅福助被提報“流氓”案後，民進黨的幾位“立委”紛紛要求羅福助“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勸他不要參選“立委”，民進黨秘書長吳乃仁更是把羅福助看作頭疼的人物。所以，當羅福助在“立法院”“複權”後提出不參選“立委”時，許多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民進黨“立委”沈富雄直言不諱地表求，羅福助的“退選”有利於民進黨。

    有傳言説羅福助的“退選”是為了與執政黨作交換，以免去對他的“流氓”起訴羅福助本人對此不置可否。如果一個被認為是“流氓”的人如此在乎自己的名聲，並願意用自己的政治生命作交換的話，這個“流氓”的真實性就值得研究了！那麼，真正的流氓會是誰呢？

    黑槍狂射，黑函莫名，誰是黑手？

    正當羅福助作為危險人物被提報“流氓”之時，遠離台北的雲林傳出了密集的槍聲。10月8日清晨，雲林縣國民黨籍“立委”許舒博的住處被橫掃二十多槍，所幸沒有人員傷亡。而許舒博的兩個主要支援者的寓所也遭到四十多顆子彈的射擊。另有多名許的支援者遭到電話恐嚇。警方首先認為此槍擊案與年底“選舉”直接關聯，其目的是打擊許的選情。

    第二天，許舒博趕到“立法院”舉行記者會，只見他穿著防彈背心，聲淚俱下地控訴黑道的猖獗。許舒博表示，當局急於加入國際反恐怖主義的行動，但對於台灣自身的恐怖暴力活動也應全力追緝。他的幕僚質疑，“立法院”高層對這樣嚴重的槍擊案不聞不問，而卻急於處理羅福助的“流氓”案，讓人難以理解。

    槍擊案發生後，許舒博一家都生活在恐懼中。許舒博表示，歹徒作案日益囂張，火力是那樣強大，他不得不考慮自身、家人以及輔選人的安全，也就不敢到各處去拉票了，於是感嘆“從政”的險惡。

    不等人們從槍聲的驚魂中安定下來，又有一封寄自加拿大的黑函在台灣傳得沸沸颺颺，攪起了波浪。這是一份“自白書”，寫信者是因涉及去年“總統”大選賄選案而逃往國外、正被當局通緝的前彰化縣副縣長張朝權，收信人則是民進黨籍“立委”參選人陳其邁。這封“自白書”大爆國民黨去年3月“大選”的時在彰化“買票”“綁樁”的“內幕”，更重要的是，它把包括“國民黨組發會”“主委”趙守博等多名國民黨籍參選“立委”都扯了進去，甚至時任“法務部長”的葉金鳳也被牽了進去，因為她今年將“競選”彰化縣縣長。

    然而，哪怕是這麼一份在法律上不足為證的傳真件，哪怕發件人是一個負案在逃的通緝犯，民進黨的幾名“立委”參選人卻如獲至寶，即刻趕到彰化“地檢署”按鈴舉發，並被受理，而且借用媒體，不斷地對之推波助瀾。

    有人認為，即便葉金鳳的國民黨方面再三澄清，仍然無法避免被流彈所傷；這份“自白書”也許最終不為檢方所採證，但勢必會在接下來的選戰中“發酵”。

    這並不是最後的事件。就在幾天前，又傳來了驚人案件——台北一名47歲的楊姓“調查局”人員在被歹徒劫去財物後，又被踹落于深達200多米的溪谷，所幸被大樹卡住才倖免于難。專案小組調查發現，此案同樣與“選舉有關——這名楊姓調查員日前奉命監聽一名參選人的動態而引發了參選人的不滿，警方不排除有人教唆作案的可能。

    這就是記者在台灣緊張的工作中所感受到的“選舉”氣氛，可謂“山雨欲來風滿樓”。

    這應是今後一段時間與動人的選戰口號以及漂亮的選戰廣告相依相伴、並行不悖的“民主政治”的共生物。

    在飯館裏、在計程車上，我們不止一次地問老闆、問司機：“對選舉感興趣嗎？選誰呢？”

    幾次得到這樣的回答：“不感興趣，這是他們的事。”“我誰都不選，他們只會作秀。”……

    由此聯想到羅福助的故事，想起羅福助的兒子為其父親聲辯的一句話，“他的黑夜比一些人的白天還要光亮”，不覺釋然，也感慨然。

    《參考消息》2001年10月16日